为了彻底削弱八旗旗主的权力,雍正还从意识形态上革除旗主的痕迹。八旗都统,清文为“固山额真”,“额真”满语意为“主”。雍正元年,给事中硕塞奏称:八旗都统在满语中称固山额真,“额真二字,关系重大,非臣下所可滥用,请予修改,以定名分。”雍正帝采纳了这个建议,下令将固山额真改为“固山昂邦”。“昂邦”是满语“臣”的意思,“固山昂邦”即“旗的大臣”,这样一改,就明确了君臣主仆名分,只有皇帝一人可以称为“主”,即使是一旗之主,和皇帝的关系也是臣子和君王的关系。各旗虽各有旗主,各旗之人只知有君上,不知有旗主。
剪除兄弟
除了允、允佑、允祹,雍正还有兄弟多人,雍正把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当作劲敌,予以坚决打击。在剥夺旗主特权不久,雍正帝又谋划着对其他兄弟下手。
雍正的第一个目标是允禩,雍正帝明白:允禩有心机、有才识,在众位兄弟和满朝文武大臣中有很高的声望,是威胁雍正帝皇位的最主要人物。按常理,雍正帝即位后,应该立即处置允禩,但出人意料的是,雍正帝非但没有处置他,反而任用了允禩以及他的追随者。康熙帝驾崩后的第二天,他就任命贝勒允禩、十三阿哥允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四人为总理事务大臣。雍正帝不但优待允禩,优待他的跟随者,同时也优待他的亲属。
允禩的儿子弘旺被封为贝勒,在诸皇侄中地位和荣誉为最高,是除允礽之子弘皙外仅有的一个。雍正帝这样做,真的想重用允禩吗?当然不是,这只不过是他深谋远虑的一种斗争手段。
事实上,最先被雍正打倒的是十四阿哥允禵,他曾经是与胤禛竞争皇位最主要的对手之一,他不但得到了康熙帝的宠信,而且得到了诸多皇兄皇弟以及大臣们的支持。雍正帝即位之际,允禵正在西北用兵,掌握着兵权,于是雍正在颁发委任四总理事务王大臣上谕的同时,又下达了一条命允禵回京奔丧的上谕:“西路军务,大将军职任重大,十四阿哥允禵势难暂离。但遇皇考大事,伊若不来,恐于心不安。着速行文大将军王,令与弘曙二人驰驿来京。军前事务,甚属紧要,公延信着驰驿赴甘州,管理大将军印务。并行文总督年羹尧,于西路军务粮饷及地方诸事,俱同延信管理。”这真是一条万全之策,既轻易地解除了允禵手中的兵权,又博得了体恤兄弟的美名。
允禵回到京城,赴康熙帝灵柩前哭拜,当时,雍正也在那里。看见哥哥当了皇帝,允禵万分愤慨,本来自己大有希望坐江山,想不到今日却屈为臣下。但毕竟君臣有礼,允禵勉强地远远地给自己的对头哥哥叩了头,但不向新皇帝表示祝贺。雍正帝为了表示自己气度宽宏,大度能忍,于是便向前去迁就他,但他还是不动弹。蒙古侍卫拉锡眼见如此下去兄弟势将反目,连忙上前拉住允禵,想让允禵拜见雍正帝,然而允禵并不领情,还在雍正帝面前告状:我是皇上亲弟,拉锡是掳获来的下贱之人,如果我有什么不是之处,求皇上处分;我如果没有不是之处,请皇上速将无礼拉锡正法,以正国体。从表面上看,允禵是在攻击拉锡,实际上是把矛头指向了雍正帝。雍正帝看到允禵无理取闹,便当面指责他心高气傲,决心打击他的气焰,削去了他的王爵,只保留贝子身份。雍正元年(1723)三月,雍正帝送康熙帝灵枢至遵化县景陵享殿,并于此时传旨训诫允禵,允禵仍不服气。允禩生怕把事情闹大了,就命他跪下接旨,允禵这才接受了。遵化的事情完毕后,雍正帝返驾回京,而留下允禵看守景陵,并谕令副将李如柏,若允禵要去陵寝,除有重大的事情外,都不准他去,这实际上就是把他软禁起来了。
如果说雍正处理允禵没费多少功夫,那么对允禩的打击,可是经过了精心的策划。康熙刚一去世,雍正就任命允禩为总理事务大臣,和允祥、马齐、隆科多一起组成看守内阁,旋即将其越级从贝勒晋封为亲王,兼管理藩院和工部。允禩的儿子弘旺被封为贝勒,在诸皇侄中,地位之高,仅次于废太子允礽之子弘皙(爵位为郡王)。允禩的母舅噶达浑,也被削去贱籍,升格为旗民,赐世袭佐领职务。允禩的党羽苏努、佛格、阿尔阿松(阿灵阿之子)、满都护、佟吉图等,也都加官晋爵,弹冠相庆。可以说,允禵、允禟遭受打击的时候,允禩及其追随者却青云直上,红得发紫。
这种策略,只要是玩政治的人,没有不懂的。允禩当然心里明白,而且想得更深。他认为这是欲抑先扬之法:先把你捧得高高的,再狠狠地摔在地上,那才是爬得高跌得痛。
允禩封王,妻族来贺,他的福晋(正妻)乌雅氏说,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不知道哪一天要掉脑袋呢!允禩自己也对朝中大臣说:“皇上今日加恩,焉知未伏明日诛戮之意?”阿尔阿松甚至不敢接受刑部尚书的任命。因为刑部是个是非之地,阿尔阿松害怕雍正是想用这个职务来杀害自己。所以,雍正再封官赐爵,他们也不领情。
事实上雍正也一直在找允禩的碴儿。比如元年十一月,雍正在讲居丧不用过奢时,便捎带着指责允禩昔日为母妃出丧时过于奢靡,是“伪孝矫情”。讲丧事从简是对的,但拿一个亲王、总理大臣来做反面教员,就让允禩在朝臣中很没有面子,实际上是拿他开涮,故意叫他丢脸。更让允禩感到寒心和伤心的,是在九月份。雍正借口太庙更衣帐房油味煮蒸,竟然罚主管工部的允禩在太庙前跪了一个昼夜。这种小事,顶多罚到一个科长,何至于体罚王爷?显然是雍正阴毒忌刻的心理在作怪。不难想见,跪在太庙前的允禩,一定是打落了的牙齿和着眼泪往肚里咽,说不出的酸楚,说不出的委屈,说不出的悲愤交加,说不出的怨天尤人。的确,他没法想通,为什么像他这样众人拥戴的“贤王”不能当皇帝,还非得让他去伺候这么个心胸狭窄的主子?
允禩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他利用职务之便,给雍正帝制造了各种各样的麻烦。“诸凡事务不实心办理,有意隳废”。主持康熙葬礼时提出,为节省开销,可缩减运送康熙梓宫夫役人数,同时改在陵寝当地采办建陵红土;制作大典所需的乘舆法物,则用断钉薄板,敷衍塞责,致使祖宗神牌漆流字漫,欲陷雍正“以不敬之名耳”。同时,允禩继续进行结党营私活动。工部侍郎岳周拖欠了应缴的钱粮,允禩立即慷慨解囊,代为完纳,布下人情。
允禩的忠实追随者允禟不仅在允禩后面亦步亦趋,为允禩和其他同党提供丰厚的经济援助,而且还与允禩的另一个忠实追随者允密信往来。雍正帝早已将这些事记在心中,解决了允禩的心腹允禵后,就向允禩集团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之前,雍正早已借故将允禩的追随者之一允撤掉旗务,后来更以其推托不去喀尔喀而被革去王爵,调回京师,交宗人府永远监禁。
雍正四年正月初五,雍正召见群臣,声称“廉亲王允禩狂逆已极,朕若再为隐忍,有实不可以仰对圣祖仁皇帝在天之灵者”。至于罪恶的具体内容,则很空洞。二月,降允禩为民王,圈禁高墙。三月,下令允禩改名阿其那,意思是狗。五月,下令允禩改名为塞思黑,意思是猪。同时,向内外臣工、八旗军民人等宣布允禩、允禟、允禵的罪状。允禩被从西北押至保定,雍正命直隶总督李绂就地“圈住”。李绂给允禩的待遇真正做到了“猪狗不如”,以致允禩常常在酷暑中晕死。八月二十四日,允禩死在看守所。九月初一,允禟也死于禁所。兄弟俩的死亡,相距不过6天。
打击朋党雍正即位伊始,在着手处置自己兄弟的同时,对那些与诸皇子结成朋党,互相倾轧的宗室大臣,他也正面表明态度:“朋党最为恶习。明季各立门户,互相陷害,此风至今未息。……尔诸大臣内,不无立党营私者,即宗室中,亦或有之。……此朋党之习,尔诸大臣有则痛改前非,无则永以为戒……若仍怙恶不悛,朕虽欲勉强仰体皇考圣衷,力为宽宥,岂可得乎?”雍正要让全体大臣知道,自己对由来已久的朋党深恶痛绝,绝不会像康熙那样姑息纵容,如不改悔,就不要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了!
为消除朝臣的疑虑,避免社会舆论对己不利,雍正以攻为守,再次向朝臣阐述自己的看法,同时雍正二年七月颁发了一篇御制短文《朋党论》发给诸王和要员。文中谈古论今,旁征博引,列数朋党之害,强调臣子要与君王同好恶。雍正三年三月,通令八旗严禁家人结党,否则交由步军统领处置。五城官员凡是大臣的家人,如有婚嫁办筵席宴请亲友等事,必须先行报知,然后才能举行。如果有私自结党、结拜兄弟,彼此宴请,借机钻营托情的,立即严加惩治。
雍正的宠臣田文镜当河南巡抚时,曾上奏章诬陷部下黄振国、邵言纶、汪诚、关瞰等人。直隶总督李绂路过河南时,当面斥责田文镜存心整读书人。田文镜马上给雍正递密折说:李绂与黄振国是同榜进士,他们要结党,为被自己弹劾的官吏们翻案,并且要报复自己。不久,李绂果然当着雍正的面,替黄振国等人分辩。
离开雍正后,李绂又一连上奏章替黄振国等人申冤。雍正因为早看过田文镜密折,先入为主,所以要处分李绂。这时,谢济世公开弹劾田文镜,列出10大罪状,攻击他贪污,在弹劾田文镜的同时,谢济世在奏章中还提到黄振国等人是被田文镜冤枉了。雍正看过谢济世的奏章很不高兴,说:“田文镜是有名的能干的大臣,我正在倚重他,你不要听信谣言诬蔑他!”说完,就把奏章扔给谢济世了。谢济世跪在地上不肯站起来,极力说田文镜贪污不法。雍正特别生气,命令九卿科道诸臣齐集刑部,审讯谢济世是如何与李绂勾结在一起的。谢济世说:“田文镜的劣行,朝廷内外人人皆知。我谢济世熟读孔孟之书,粗通大义,不忍心眼看奸臣欺骗皇上,所以冒死给皇上奏章。如果一定要追查我的后台,那我的后台就是孔子和孟子!”尚书励杜讷说:“对谢济世应该用刑拷问。”御史陈学海也在场,忽然他站起身走到院子里,脸朝北大声说:“同谢济世勾结的人是我!”参加审讯的大臣们都愕然了,要将此事报告皇上,请求皇上批准连御史陈学海一同审讯。还没等上报,雍正忽然派人来传达指示,不要审讯谢济世了,将他革职,发配到阿尔泰的部队中当差效力。
谢济世弹劾田文镜,雍正认为是李绂与蔡指使的,于是将他们逮捕治罪。当时朝臣们认为他俩冤枉,但是因为田文镜特别得到雍正的信任,没人敢替他俩说话。他俩受制于田文镜,几乎丢了性命。
雍正先后铲除了皇室及臣僚中的几个盘根错节、力大势雄的集团,诸如允禩等足以危及雍正宝座的人,一个接一个被诛除殆尽。而朝臣中拉帮结伙之人,虽然不足以危及雍正的皇帝宝座,但毕竟不利于雍正独断专行,因此也随时随地被处置了。
善待十三弟
十三阿哥的身世
虽然胤禛猜忌多疑,刻薄寡恩,统治严酷,但还是不能妨碍他在兄弟犹如陌生人的皇室结交到既是兄弟又胜似兄弟的胤祥。
在康熙的众多儿子中,被康熙称为最有侠义心肠的就属十三阿哥胤祥了。他也是和胤禛关系是最铁的兄弟。兄弟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只有胤祥能入得了雍正的眼呢?要从胤祥的幼年谈起。
胤祥生于1686年,在胤祥14岁的时候,其生母章佳氏去世。此后的胤祥由德妃代为照料。从这以后,胤祥就逐渐地与德妃的长子胤禛十分要好了。正如1730年怡亲王胤祥去世时雍正皇帝在祭文中写的那样:
忆昔幼龄,趋侍庭闱,晨夕聚处。比长,遵奉皇考之命,授弟算学,日事讨论。每岁塞外扈从,形影相依。
雍正皇帝继位后,将胤祥视为心腹,是以他们儿时就结下的情谊为基础的。如果他们对皇太子胤礽的看法与立场相左,或在康熙朝晚年的储位之争中未曾达成默契,这一基础势必发生动摇,情况就是两样了。也就是说,他们如果结党,应该是很早的事情。
难以解说的囚禁之谜
少年时代即失去母爱的胤祥生性淳诚,谨度循礼,在诸兄弟中虽算不得出类拔萃,但文才武艺都不后于人,又特别讲义气重情义,虽然贵为皇子,却一点都不蛮横娇纵,康熙皇帝将他视为最省心的儿子,在他12岁时便命随驾前往盛京谓祭祖陵,此后巡幸江南、避暑塞外、视察河工等都曾携他同往。但是,在他22岁那一年,却卷进了使父皇最为恼火的诸皇子党争旋涡中,与大哥胤禔,二哥胤礽同被拘禁。
以后胤礽获释复立。诸兄弟被加封爵位,但他仍没有获得宽释,十几年间默默无闻,以至在康熙的前14个皇子中,除幼年早殇者外,只有他一人终康熙之世没有得到过任何封爵。有人认为,这并不是康熙多么地厌恶于十三子,而是处心积虑地为雍正布置的一个棋子,表面上是把胤祥拘禁了,实际上是保护他,担心他冲动的脾气会被卷入是非之中落人把柄遭受陷害,以便为雍正在关键时刻所用。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是康熙的良苦用心,但是最后的效果真的是显着的。雍正的顺利继位离不开刚刚被释放就加入战场的胤祥的功劳。
这也更为加固了兄弟的情谊。
步步相随,十三阿哥的忠诚
在康熙皇帝去世的第二天,继承皇位的胤禛便任命胤祥为总理事务大臣,同日又将他从闲散皇子破格晋升为和硕怡亲王。当时这位新皇帝刚刚从与对手的激烈角逐中争得宝座,尚立足未稳,争夺中的失败者允禩、允禟、允禵等人心怀怨忿,虎视耽耽,形势十分严峻。
受任为总理事务大臣的四人中,允禩虽为雍正的弟弟外加重臣,但是,他做事的准则却都以和雍正对立为敌为标尺,位列胤禛的政敌之首,可以说雍正执政时期的大半烦恼都是出自于自己的八弟之手。虽然雍正铁面无情,但考虑到稳定人心,再加上父亲的临终遗言不许伤害自家兄弟,所以才没有处理八爷党。政敌动不了,提拔自己的人却是无可厚非的,所以,允祥作为与胤禛情深谊重的兄弟,被特殊提拔、安插在佐理朝政的核心位置,显然是重臣之中最受倚重的一个。他在十几年含辛茹苦、遭受冷落之后,得到四哥如此厚待自然感恩不尽,竭全力报效,以偿知遇之恩。
雍正初年,面临康熙后期遗留的国库空虚、钱粮匮乏的财政状况,要想稳定时局,强国富民,扭转财政亏空的局面是当务之急。胤禛把这副重担交给了允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