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南薇薇就面临了严峻的挑战和考验。
接连几天,她的“万精油”功能几乎被发挥到了极限。开会、代言、做企划,凡是助理不该越俎代庖的事情,她全硬着头皮做了。昨天“被代表公司”去了晚会钢琴演奏,今天居然还得粉墨登场陪着堂哥出席新年酒会。
老天,她已经很久很久不知道什么叫“节假日”了。万恶的资本家啊……呃,这不是骂自己老爸吗?万恶的资本家的爪牙啊……呃,这不是骂自己堂哥吗?
于是,南薇薇更加郁闷到内伤了。但是现在,她必须得笑,而且要笑得优雅自信恰到好处。一大圈子绕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居然可以连续不断微笑这么久。
看来,人的潜力果真是无穷的。
趁着堂哥遇到老朋友谈私事,她终于有机会默默地退到墙根揉揉笑得僵硬的两颊。顺便找个位置坐下,掩在布幔后面,让七寸高跟鞋上面不断抗议叫嚣的双足,稍稍伸出来舒活舒活筋络。
“哎,我这灰姑娘姐姐的命啊。”都怪堂哥长得太高,逼得她不得不垫高了脚跟配合他。平生第一次参加新年酒会,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个把小时下来,南薇薇的内心都已经不知感慨了多少遍。
突然地,有东西“啪”地落在她脚边。定晴一看,是一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牛皮拖鞋。视线往上移动,沈周正咧着嘴巴盯着她稍稍露出的莹白脚背看。明明没做亏心事,但在他如此毫不遮掩的视线里,南薇薇莫名心跳一百八,眼神闪烁,连笑容都不自然至极。试图胡乱扯句话掩盖过去,便问:“你怎么在这里?……”
还没问完,连她自己都鄙视自己了。来的路上堂哥有说过,这个商务中心是沈家名下的产业,今天酒会的邀请人是他哥。那么,他出现在这里就再正常不过了。
沈周对这么无知的问题充耳不闻,懒得多话,抬抬下巴示意她换鞋。
南薇薇无比心动,但看了看身上的银红长款礼服,还是咬紧牙关很克制地摇了摇头。她怕放松过后,等下堂哥召唤,她的脚就再不肯重新伸进高跟鞋了。
好心被当作烂泥踩,沈周斜睨着把她的挣扎看在眼里,讪讪地勾唇嘲讽:“你就死要面子活受罪吧。也不看看,这屋里哪有酒会的样子,整个就是一帮少爷小姐带着自家“长工”来谈生意嘛。”
好毒的嘴。南薇薇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露出今晚入场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流光溢彩的灯光下,她的媚眼如丝,姣好的面容白里透红,映衬着精致妩媚的礼服,美得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蔷薇。
边上,沈周有了瞬间的恍惚,心下再次确定,这样美好的笑颜可遇不可求,不应该被刚才那种公式化应酬的东西浸染。视线向下,目光落在她随意交叠的纤纤十指上。这是一双纤细完美得像艺术品的手,仿佛天生就应该在黑白的琴键上来去如飞,而不是在这个沾满铜臭味儿的地方举杯陪笑。
尽管她那颇为生涩的应酬笑容,也足以迷死全场的男人。包括他。
沈周眼里闪过几不可察的温情,探开布幔偷偷观察全场的南薇薇,却是浑然不知。心里犹自赞叹沈周嘴巴毒归毒,说得却是事实。
今天的酒会,灯光璀璨,香槟美酒,自然也是不乏俊男美女的……呃,虽然这个酒会人多了点,人们说话嗓门粗犷了点,衣饰搭配也另类奇怪了点。
这不,一群衣着光鲜时尚的年轻人,陪同在衣着朴素的父辈身边,不了解的人还真会本末倒置,以为是少爷小姐带了家里的“长工”出来谈生意。还别说,今晚毛衫西裤搭配运动鞋的“长工”还真有,更有甚者,进来大半天了还戴着顶帽子满场转。好在,大家都是牛人,见怪不怪。
南薇薇不得不在心里对父老乡亲BH的服饰致以崇高的佩服,可能,全世界会这样出席商务酒会的,仅此一地了。
很快地,她又发现了新大陆,前方桌子底下居然钻出了个粉嘟嘟、刚学会蹒跚走路的小女孩。睁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在好奇地观望来来往往的大人,端的十分可爱。
南薇薇有点担心有人后退没看到,会不小心撞到这个粉嘟嘟的小矮人。赶紧穿好鞋,咬紧银牙迎上去,把小女孩抱了起来。
小女孩一点都不怕生,很享受地趴在她的肩头,莲藕似的小胳膊曲起,不时把胖胖的手指塞进小嘴里品尝,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盯着沈周眸光流转的桃花眼看。然后,毫无预兆地,小嘴一咧,一长串银白的口水就直线下垂到了南薇薇嫩白的肩头。
“呀?”南薇薇感觉肩头一湿,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周就先黑着脸啧啧皱眉了:“真恶心,这个矮冬瓜。”
说话间,迅雷不及掩耳抓过几张纸巾按在她的肩头。然后大手一捞,一把拎过小女孩放在桌上,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哪知,小女孩非但不以为忤,还兀自盯着他的脸咧开了嘴巴傻笑。
沈周对小P孩爱慕的眼神可是一点都不领情,仍旧沉着脸谴责:“这矮冬瓜的父母怎么搞的,女儿这么傻,还任她到处趴趴走。我不费吹灰之力,抛个眼神就能把她拐走……”
南薇薇仔细处理着肩头的水渍,心底无声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用不着以这种方式来炫耀自己老少通吃的魅力吧。
很快地,有个年轻美艳的小姐神情焦虑朝这边小跑过来。当小女孩挥舞着小胳膊朝美艳小姐喊“妈妈”的时候,呆滞的就不是南薇薇一个人了。
沈周讶然。他是不记得这位小姐姓啥名谁了,可他脑子怎么都不会忘记那颗很稀少的耳腮黑痣。
“贝贝,你怎么这么爱冒险,走丢了怎么办?……‘谢谢’叔叔阿姨,跟叔叔阿姨说‘再见’,咱们过去爸爸那边……”美艳小姐,哦,不,美艳辣妈全神贯注哄着女儿,也算是在跟沈周南薇薇道谢告别。
小女孩不负期望,砸巴着嘴口齿不清嘟哝了下,南薇薇也权作她说了,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微笑着说“再见”。
看着美艳辣妈抱着小女孩远去,沈周剑眉深锁,仍是满脸的狐疑。莫非认错人了,否则,对方见到他怎么表现得浑然不认识似的?
这个时候,南薇薇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高跟鞋穿着难受了,挺直了腰板,踱到他身边笑眯眯地问:“见到初中时的追求者,感觉怎么样?”好吧!她承认,看到刚才的情景,惊愕过后,她大大的幸灾乐祸。
“真的?她是谁?”沈周追问,眼里的迷茫不像是装的。
南薇薇晕菜。但转念一想,也就通了。沈周何许人也,万花丛中过,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像这种初中时代懵懵懂懂欲遮还羞的追求者,八成早忘到瓜哇国去了。于是,提醒道:“她好像叫杨云,读书时跟小麦走得很近,常常过来咱们班借笔记。”不用明说,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啰。
“跟潜小麦走得近的人,海里去了。”沈周脑子里大海捞针了一通,还是毫无印象。
“她好像是学校篮球队的……”时隔多年,南薇薇也不是很确定了。隐约记得初中的同龄人中,杨云最大的特点就是身高“鹤立鸡群”,不过现在看来,毕业后海拔是再没增长过的,貌似还瘦了很多。这个世界真奇妙,当年谁会想到那个有点马大哈的女篮队长毕业后会长得这么美艳呢。
“早说嘛。”沈周一拍脑门,脑海闪过若干零星片段,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差点咬碎一口大白牙。哇哩哩,谁说男人的誓言形同放屁,女人的誓言同样也有说过就忘的。
记得以前,每当学校女篮要参加重要的比赛,男篮就义不容辞拉上阵当陪练。那个傻大姐,没少拿势在得分的眼神盯着他看。结果屡屡走神,好几次还撞到了他。因为她,每场陪练下来,他私下里没少被彭辰和朱守斌“黑痣”“黑痣”地奚落取笑,搞得他想忘了那颗耳腮黑痣都难。
貌似还收到过一封情书的,用词之大胆,连他这个大男生看了都不好意思。“此情难忘”哎,“至死不渝”哎,现在照面却是连人都不认识了。这落差,这次第,怎一个悲剧的安赫尔瀑布啊。
南薇薇站在边上,把他千变万化的表情纹丝不漏看在眼里,憋笑得肚子发疼。这千载难逢的时候,小麦为什么偏偏不在呢。好想找个人分享啊,好想找个人肆无忌惮使劲使劲嘲笑他啊。
沈周郁猝归郁猝,可不代表他感觉变迟钝好糊弄,眼角扫过她的鸡血沸腾,皮笑肉不笑地说:“笑出来之前,你最好先过过脑子。别忘了,你还有两个企划案在我手里。”
哼哼,暗地里,南薇薇很不淑女地响了两下轻鼻。这人爱笑不笑的样子真欠扁,好像吃定了她似的。大庭广众之下,料他不会把她怎么样,不由胆子也大了。不满地道:“你就只会用这个威胁人啊?!七年了,也不嫌太老套。”
哪知,沈周大白牙一露,那毫无杀伤力的皮笑肉不笑,便立马多了几分鬼魅森然。凑近来变了声音幽灵似地说:“浩然哥没教过你吗?招不嫌老,管用就好……”
强大的中央空调下,南薇薇惊颤得毛骨悚然。浩然哥?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无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