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里那株桂树，在寒风中瑟瑟发颤，一只麻雀像是不怎么怕冷，停在桂树顶端枝头上，东张张，西望望，不知道它有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个我正注视着它，更不知道这麻雀来自何处，饿不饿。
曾经想过抓麻雀。其实也不是我有意要抓，是它自己乱飞乱窜从开着的窗口撞进屋子的。当时我正做作业，笔一扔就四下里追赶，麻雀显然很慌张，我的没命追赶，反倒迫使它乱中突围成功，从来路悄无声息地飞走了。我忙乎半天，只捡到了一根羽毛。
现在想想，即使麻雀捉住了又能如何。小鱼儿或者小蝌蚪什么的，还可养在广口腐乳瓶里玩几天，养麻雀，我连鸟笼都没有。
后来有了一只鸟笼，爸爸送我的。
听奶奶说，爸爸自幼喜欢小动物，我的印象也是这样，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让妈妈在学校附近租屋，为的是养鸡养兔。
我却不喜欢玩小动物，从小就不。爸爸大约是以己度人吧，以为我也会跟他一样。于是，这年冬天，也是这么冷的天，只是没下雨，爸爸从城里赶到孙家学校去看我，带来了那只小小的鸟笼，竹编的，很可爱。没顾得上问鸟笼的来历，虽然不怎么喜欢玩小动物，但久住乡下，见到鸟笼这样的新鲜物事，我开心不已。只是，光有鸟笼没有鸟，扫兴。爸爸安慰我，说很快就给我捉一只来。可惜天已大暗，捉鸟儿的事，只能第二天再说。
那晚我睡不安生了，老是盼着天早点亮。
第二天是星期天，偌大的学校里就我跟爸妈三个人。妈妈不管我们，她要备课改作业。我跟着爸爸来到空旷的天井里。爸爸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米筛，还有一条长绳，只见他把绳子系在一个小木棍子上，米筛倒扣着，一侧用小木棍支住，然后，又往米筛底下撒上几粒米饭。等一切安排停当，他才小心翼翼拾起那条绳子，将其一直连到边上的教室窗口。爸爸招手叫我，同他一起候在窗口等麻雀上当。
麻雀真多，虽然刚刚经过消灭麻雀的运动，但满世界飞来飞去的，依然是它们的身影。学校里也是，青石板地面上，随处可见。麻雀真聪明，老半天不见一只自投罗网。
我毕竟还小，不太明白这样的装置如何捕麻雀，出于好奇，伸手拽了拽绳子，啪的一声响，米筛应声扑倒，惊飞一地麻雀。
哦，我明白了。觉得自己还算聪明。
爸爸在我的头上拍了一下，出去重新把米筛支了起来。
天井里又落下了不少麻雀，蹦跳着，有的就在米筛边沿，可它们就是不肯钻到米筛底下。有一只特别搞笑，干脆停在了米筛上面，转动小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并不好动，时间长了，又觉得好没意思，只想动动窝。
蹑手蹑脚地出去，心里想，从麻雀的背后过去，一伸手，说不定也能捉到一只。
结果，可想而知，连根羽毛都没捞着。
只不过，对爸爸的麻雀弶完全失去了兴趣，说都没说一声，就顾自己玩别的去了。
至于爸爸后来什么时候收起他那个装置，有没有弶到一只麻雀，我就不知道了。
那只鸟笼始终空着，直到它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