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当代北京评剧史话
26053500000002

第2章 评剧的起源和初步发展(2)

在多年演唱莲花落的艺术实践中,成兆才深感对口莲花落节目单调,既不能满足观众的欣赏需求,也不能充分发挥演员的创造性。于是他开始自己编写剧本,作品多为移植或改编自其他剧种。剧本内容重点表现清末农村生活中农民的朴素情感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因而备受农民观众的欢迎和喜爱。王乃和在《成兆才与评剧》一书中记述:“他(成兆才)身居闹市,一尘不染,不往来于酒市,不出入于娼门,不在生活上失德,不在艺术上苟且。一有空闲,不是看书,就是写作。”

为了扩大莲花落在民间的影响,成兆才带领莲花落艺人由唐山进入天津,在法租界天福楼、下天仙等地演出莲花落,最终被直隶总督扬子骧以“有伤风化,永干力禁”的禁令驱逐出天津,同时也使成兆才与北京擦肩而过。1908年,光绪帝、慈禧太后相继去世,百姓戴“双国孝”,全国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有心人成兆才便利用这段空闲时间,对莲花落进行大胆的改革和创新。首先从剧本入手,创作了大型剧本《告金扇》《六月雪》《马寡妇开店》《秦雪梅吊孝》《刘伶醉酒》等。此次改革的意义不仅仅是有了成型的剧本,还促进了剧中小生、小旦、老生、老旦、丑、武生的出现,以及声乐的改革和唱腔的创新。成兆才在保持莲花落传统风格的基础上,吸收了秦腔、乐亭大鼓、滦州皮影的板调,使莲花落中不同行当的角色有了各自的唱腔特色。

经过创新改革后,1909年正月,莲花落以崭新的姿态出现在冀东农村。成兆才等莲花落艺人演出的《告金扇》《刘伶醉酒》等剧目获得巨大成功,连演五天五夜,台前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开明绅士王永富见莲花落动静如此之大,便在唐山小山修建了“永盛茶园”,力邀庆春班到唐山为产业工人和市民演出,涌现出金菊花等出色演员。由于当地官府多次下令禁演莲花落,为混过官府耳目,庆春班打出了“平腔梆子戏”和“唐山落子”的招牌,终得以继续演出,将莲花落向评戏发展又推进了一大步。

1918年,有人以他们的演出有“评古论今,警化世人”的功用建议改名“警世戏社”,并送“唐山首创警世戏社”匾额一块。成兆才是这个戏社的剧作家、演员和领导人,主要演员有月明珠、李春盛、仙动心、佛动心、倪俊声、康永盛、夏春阳、金开芳、杨柳青、石榴花等人。评剧的文学、唱腔、表演形式及器乐伴奏等形式和风格,都是在这个戏社通过演出实践逐渐形成的。以后,该剧社以崭新的内容和形式震动了山海关内外的广大观众,很快被邀请到天津、营口、哈尔滨、奉天(今沈阳)、长春、安东(今丹东)一带演出,大受欢迎。其演出剧目有《开店》《花为媒》《因果美报》《占花魁》《杨三姐告状》《桃花庵》《杜十娘》《打狗劝夫》等。

在警世戏社(头班)的影响下,1923年又成立了警世戏社第二班,由盖月珠(王东海)任主演。以后又由着名演员芙蓉花领导并一直支持到1949年,俗称“老二班”。1923年,警世戏社第三班在天津成立,主角王庆昌,艺名盖五珠。后期由着名演员筱桂花支持,到1931年因九一八事变的战火而解散。在唐山首创的警世戏社对评剧艺术的发展具有深远影响,后来许多着名女演员李金顺、花莲舫、白玉霜、刘翠霞、爱莲君、喜彩莲等,都是在吸收了警世戏社头班的剧目和艺术传统之后,再加以创造革新,才逐渐形成了新的艺术流派。

1922年7月,在沈阳演出时,24岁的月明珠因过度劳累而病逝。警世戏社开始由金开芳、金开亮担任主演。成兆才给他们编了新戏《杨三姐告状》,一直到1925年,警世戏社解散,前后经历了14年的历史。由于“警世”有成兆才这样的编剧和月明珠这样的演员,使评剧在剧目和音乐上都有了巨大的进步,而且扩大了评剧的影响,开辟了唐山落子的鼎盛时期。

成兆才在唐山站稳脚跟后,便集中全部精力编写剧本,创作上有了明显的变化和进步。主要体现在作品有时代感,生活气息十足;特别是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之后,成兆才不断有佳作问世,连续写出了《花为媒》《杜十娘》《王少安赶船》《占花魁》等借古讽今的爱情剧目,深受广大观众的欢迎。特别是根据《聊斋志异》中《寄生》篇改编的评剧《花为媒》,讲述了王少安之子王俊卿与李月娥的爱情故事,表现了故事主人公对婚姻自由的大胆追求,具有强烈的时代特点和浓郁的生活色彩。该剧不仅是成兆才早期评剧创作的代表作,而且成为评剧作品中的传统剧目之一,久演不衰。

五四运动后,受民主思潮的影响,成兆才根据1918年直隶滦县(今河北省滦南县)高沟村地主兼资本家子弟高占英谋杀妻子(杨二姐),农家女杨国华(杨三姐)不畏强权,为其二姐申冤告状的真实故事,完成巨作《杨三姐告状》,揭露了地主阶级贪婪、淫乱、腐朽、残暴的罪恶行径和旧中国法制的黑暗,歌颂了农民阶级敢于反抗的斗争精神。全剧塑造了众多地位不同、性格各异的人物,每个人物不论主次,都有自己明显的时代、阶级和个性特征。诸如委曲求全、老实善良的杨二姐;“为偷私情断结发,莫讲人伦且遂心”的高占英;“不管屈和冤,只要有洋钱”的牛成;“全凭奸狡兴家业,不昧良心不发财”的高贵章;“自幼生来爱风流,无拘无束任自由”的裴氏等等。尤其是杨三姐这个主要人物的塑造更是成功,她性格鲜明,形象丰满。她的智慧、胆量和顽强的意志贯穿于她每次出场的行动中,引起了观众的强烈共鸣。该剧在艺术上粗犷、豪放、泼辣、明快,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和民族特点,在舞台上演出近百年,久演不衰,产生了一代又一代的“杨三姐”,赢得了代代观众的喜爱。

1923年,在天津演出期间,经吕海寰建议,改“平腔梆子”为“评戏”,取“评古论今”之意,评剧之名由此而来。不久,成兆才的《枪毙驼龙》一剧问世,因分配角色使班内矛盾激化,成兆才和成国桢离开头班加入警世戏社三班。他根据朝鲜民族英雄安童根刺杀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的新闻,创作了大型现代评戏《安童根刺杀伊藤博文》,但由于地方反动当局的干涉,未能公演。

1927年,应老友孙洪奎之邀,成兆才加入了北孙班——振兴剧社,担任文戏教师和编剧。当时北孙班正在哈尔滨与素有“评剧皇后”美誉的李金顺打对台。成兆才到后,小试锋芒,几日内写出《盗金砖》一戏,全班人马连夜赶排,立即上演,观众爆满,使李金顺演出的戏院冷冷清清,被迫回戏半月。

孙洪奎佩服成兆才的才学,成兆才欣赏孙洪奎的组织才能,二人志同道合,终日在一起商讨如何发展评戏艺术。成兆才在北孙班的三年,是该班的黄金时代,演出阵容庞大,新戏层出不穷,剧场前车水马龙,常常挂起客满的招牌,能买上一张评戏票被认为是一件极荣幸的事。年过半百的成兆才还坚持登台演出,曾扮演了《黑猫告状》中的段岐山、《高成借嫂》中的马洪元、《杨三姐告状》中的高拐子、《保龙山》中的随和人等。

正当北孙班对成兆才寄予更大希望的时候,他却不幸病倒在吉林丹桂戏院。病重期间,成兆才写出了《洞房认父》和《烈女还阳》两个剧本。回乡后,于1929年2月8日病逝,享年55岁。

五、白玉霜被逐离京城,《海棠红》红遍上海

“北平市戏曲审查委员会”于1932年成立,主要工作是对首次在北平公演的戏曲、外埠来北平演出的地方戏等,以及话剧,包括在茶社、游艺社等处演出的曲艺剧(节)目,从剧本到表演和化妆方面都要进行严格的审查。

经过戏曲审查委员会的审查,不准在北平备案、公演,以及被禁演的剧目,有的是因为剧本内容方面存在问题。比如京剧《女萝村》,审查报告指出,该剧情节“与评剧《桃花庵》大致相同”。因此前《桃花庵》曾不准备案,故建议此剧也“授例不准备案”。也有些戏是由于表演方面存在问题而被禁止演出的,审查委员会认为主要是存在色情表演,而且大多集中在评剧。

北平对戏曲演出实行大规模的“扫黄”,并没有引起各演出场所、演出剧社的重视。为了争夺观众和票房,业内竞争日趋激烈,以低级趣味招揽观众之风愈演愈烈。在办事员递交的一份审查报告中称:“奉天评戏表演及唱词诸多涉及猥亵”,“坤角白玉霜,表情最为猥亵不堪”,并建议将演出场所三庆园、四明戏园和游艺园的园主传唤到社会局接受调查。有些戏被要求对台词、台风、衣着等进行修改,并签字画押,写下保证书,再不做有伤风化之演出。同时对个别演员也进行了传唤谈话,甚至驱逐。白玉霜就是其中之一。

1933年4月12日,白玉霜被传唤到社会局,由张雪樵代笔,写下如下字据:“为具甘结事,玉霜嗣后演剧绝无淫猥词句。如有违犯,甘愿接受惩罚。所具甘结是实。”并以右手二指画押。即便如此,白玉霜在半年之后,还是因为在演出评剧《拿苍蝇》中因“衣着暴露”,被北平市市长亲自批准并下达了“禁演令”,驱逐白玉霜即刻出城。

评剧《拿苍蝇》大意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三个苍蝇精化为美女,迷惑两名青年男子,结合后生子,后被天兵天将捉拿,显露原形,为民间除去妖害。该剧剧情虽然简单,内容却荒诞离奇。剧中台词和表演均有猥亵之处。剧中白玉霜饰演苍蝇、李兰舫饰演绿头蝇、陈艳梅饰演麻头蝇、安冠英饰演脏水坑。

据当事人回忆说,当时北平的市长叫袁良,浙江人,素来不看评剧。近来忽然对白玉霜感兴趣,看了她好几场戏,并带头捧场,场子里被闹了个天翻地覆。有一天,市长看完戏派人送信,请白老板吃夜宵,不想,那天白玉霜闹开了别扭,就是不去。如此,白玉霜捅了马蜂窝。袁良打出了维护北平社会风化的旗号,指令立即将白玉霜驱逐出境,直接押赴火车站,登上了去天津的列车,巡警们也上火车一直跟到丰台才撤回去。第二天,白玉霜所在的评戏社就来了几名背枪的警察,手拿公文,称因为《拿苍蝇》演出“有伤风化”,市长不让白玉霜在北平演戏了,戏班子也必须立刻离开北平。随后,警察将戏班子的成员悉数押送上火车回天津。

另有文字记载,是袁良手下的一个老头子科长看上了白玉霜,由于没能遂愿,于是就向袁良说了坏话,才有了这种结局。但还是北平市长袁良请白玉霜吃饭,遭到婉言谢绝,市长大人觉得丢了面子,便借口白玉霜的戏内容不健康,有伤风化,而把她驱逐出境的说法更权威些。有观众证明,演出时白玉霜衣着并不暴露,只是因穿着肉色紧身衣,胸前有红兜兜。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被误以为裸露臂膀。

需要说明的是,当时北平当局禁止的是戏曲中所有闯“禁区”的剧目,而不仅是评剧。而被驱逐的评剧名伶,也不仅仅只有白玉霜一个人。

此事件过后,评剧在北京处于沉寂状态。

白玉霜被逐离北平后,于1935年7月又以“蹦蹦戏”之名应邀赴上海演出。此次南行演出一改评剧的传统面貌,不仅将“蹦蹦戏”、“落子”等名称改为评剧,而且还将传统的唐山话念白改为京白。此举原本是为了使南方人能听懂,却造就了白玉霜对评剧的改革之名。上海演出期间,白玉霜还与着名京剧武生赵如泉在天蟾大舞台合演京、评“两下锅”《潘金莲》,顿时轰动上海滩。南北京剧、评剧名伶合演一出戏,别具匠心,引起了新闻媒体和文化戏剧界人士的关注。戏剧家欧阳予倩、洪深、田汉等不仅写文章赞赏,而且欧阳予倩还将《潘金莲》重新编导,在邀请白玉霜主演的同时,还在排练时亲临现场指导(那时评剧还没有导演建制)。该剧突出了对个性解放的追求和反封建色彩,演出后,大受欢迎。

《潘金莲》演出成功后,戏剧家洪深又专门为白玉霜写了《阎婆惜》,以及根据京剧改编的《玉堂春》,并在排演中再次得到了京剧名伶赵如泉的帮助。特别是郑小秋为白玉霜写的《海棠红》,欧阳予倩不仅精心写了反调词,而且还与洪深、田汉等着名戏剧家携手,极力向导演张石川推荐白玉霜担纲了电影《海棠红》的女主角。

《海棠红》剧本是欧阳予倩特地为评剧演员白玉霜创作的。这部影片第一次把评剧的片段搬上银幕,保留了白玉霜不少优美唱腔和动人表演,再加上电影明星舒绣文饰演小荣养母,以及王献斋、严工上、沈骏等演员友情出演,使得白玉霜演唱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上海明星电影公司在拍摄的评剧影片《海棠红》中讲述了女艺人海棠红赴大帅府唱堂会,大帅见其年轻貌美,欲霸占为妾。未曾想,海棠红坚决不从,因而得罪了大帅,被关押到牢狱之中。海棠红的丈夫是个无赖,见妻子入狱,便将幼子小荣卖给了人贩子。以后大帅被其他军阀打死,海棠红方得以出狱,但幼子已经被卖到法院院长家中。海棠红得知下落后,借卖唱机会进入院长家中,母子团圆,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