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枕着唐诗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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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未有涓埃答圣朝

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

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惟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

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

杜甫有一首登山远望的忧伤之作,名曰《野望》。诗的全文是:“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惟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

因为时代动荡,兵荒马乱,人们难以专心致志地做事;因为不被朝廷信任与重用,臣民们也难以有所建树。身老多病,行将就木,而对圣上,对朝廷,对社会,对百姓,却无尺寸之功,这让思想深刻,心忧天下,悲天悯人的诗人杜甫感到十二分的悲凉、尴尬、惭愧、难过。

对于杜甫“诗圣”的称号,一般人将那个“圣”仅仅理解为其在诗歌方面的造诣、特点、成就与地位。读了杜甫的《野望》,读了他“惟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的诗句,让人感到,他的“圣”,更多的在其品德与精神上。他的“圣朝”意识,其实就是国家民族意识,与统治者是否圣明无关。

一般的人,如果经历了杜甫所遭遇的那种朝廷荒淫无能,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的时代,经历了流徙,饥饿,困顿,经历了被边缘化,被疏远冷淡的心灵煎熬,内心所有的,大多是对统治者的憎恨,对官场政治的不满,对逝去的青春岁月的痛惜,很少有人能从“未有涓埃答圣朝”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在批判统治者的同时,对自己作灵魂的拷问。

其实,作为社会的一分子,不论臣民,还是公民;不论官员,还是百姓;不论上品,还是末品,都应当有“答圣朝”的意识,有为国家、为民族、为民众效犬马之劳的意识,有在短暂的人生中建功立业的意识。

中华民族有文字记载的几千年,有“答圣朝”意识的人应当不少。班超出使西域,是“答圣朝”的壮举;苏武边塞牧羊,是“答圣朝”的典型;唐玄宗听任部下绞死杨贵妃,并将政权交给太子李亨,是“答圣朝”的勉为其难之举或曰不得不为之举。岳飞写“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并奋力抗金,是“答圣朝”的知行合一;戊戌六君子引颈就戮,是“答圣朝”的绝唱。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以及效命疆场的国民党军队,他们浴血奋战,为抗击日军作出了重大牺牲,创造了可歌可泣的业绩,终于将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了国门。抗日的民族英雄,奏出了“答圣朝”悲壮的交响乐章。

在民族危亡的特殊时期与紧要关头,“答圣朝”好找方向,也容易作出业绩。而在和平时期,在平凡平淡的时期,对于普通人来说,“答圣朝”就迷惘一些。很多人可能脑袋里从来就没有“答圣朝”的意识。有的,只是自己的得失,是对社会无止境的要求与索取。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针对发展变化了的形势,国内进行了一系列思想、政治、道德、法律、典型的教育,包括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教育,爱国主义教育,优秀传统教育,反腐倡廉教育,普法教育,等等等等。效果如何呢?有效果,但在某些方面却并不十分理想。从一个侧面看,改革开放解放了人们的思想,也不同程度地激发了人们的物欲。由此而引发的犯罪与社会环境的败坏,教育不但在其面前显得苍白,就连不完善的制度也显得软弱无力。这些年,揪出的贪官千千万万,最高级别的是政治局委员,是国家人大的副委员长。省部级的几百了吧,地厅级的,则有几千,县处级科股级的,已不好准确统计。栽了跟斗的这些从一品大员到九品芝麻官,他们的内心,可能已没什么“答圣朝”的意识。即便有,如河北国税局长李真,也曾为百姓的疾苦动过容,发过火,摔过东西,但那仅仅是瞬间的良心发现,瞬间也就消失了。而良心泯灭,连瞬间的良心发现都没有的,也大有人在。他们认为,自己是改革开放的功臣,是使国家从贫困走向富裕的功臣,他们的心理严重失衡,以为所得的薪酬,所享受的物质利益与其贡献不符,所以,要通过贪污受贿等方式予以弥补。因此之故,他们越过了道德的底线,法律的底线,栽了大跟头,甚至断送了前程与脑袋。

今人在心胸与气度上,在思想境界上,都有不如前人之嫌。杜甫一个小官,一个落魄的诗人,尚有“未有涓埃答圣朝”的觉悟与追悔,今日的官员们,应该学学杜甫,多从为国家为民族为百姓干事的角度考虑问题,处理利益关系。对于身外之物,少追求一点为好。

“未有涓埃答圣朝”的诗句,能够对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进行叩问,对我们的心灵进行洗涤。

2009.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