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飞惊讶之极,不过弹琴而已,有那么深奥么?就是算命也没那么神奇吧?
储儿忙在旁悄悄推她,轻声道:“娘娘,贵妃娘娘请您进去呢,你去是不去?”
有那等异人,云飞飞早已万分好奇,一时也正为要不要去找李清容求助犹豫,如今有宫中除了李清容之外最受宠的小谢妃相邀,正好可以多打听些宫内情况,遂顺水推舟道:“贵妃娘娘有命,飞飞敢不从命?”
小舍儿一笑,果将云飞飞一路引了进去。
崇光宫内布置得却很是简洁,虽是初夏繁华时候,几乎不见半点妍丽花草,俱是四季常绿的灌木,散落四处,修得整整齐齐,不见一根杂草。石阶清冷,阔大中自然透出些贵气,却没有繁复雕花,丝毫不显现那皇宫奢华,甚至比莲珠宫也有所不如。
人道小谢妃酷爱海棠,可崇光宫外海棠虽是铺陈似锦,四季常新,崇光宫内却连半棵海棠也不见,再叫人琢磨不透小谢妃是何涵意。
平直石案前,有佳人调弦弄柱,眉目俱是精致,鼻梁挺直,唇角圆润,却肃然冰冷,看不出一丝愉悦快乐来。一袭宝蓝色的长袍,极是招摇的颜色,但裹于她的颀长身段,只觉格外的清冷艳丽,华贵中透出森然的孤寞来。
“娘娘,宫外听琴的是莲珠宫才来的婉嫔娘娘,奴婢已经请过来了。”小舍儿回道。
云飞飞踏上前去,行礼道:“民女云飞飞拜见贵妃娘娘!”
云飞飞本已受封入宫,应该已算是宫中正式的嫔妃,但她自然不想当什么嫔妃,更不肯自认嫔妃,所以只以无封号的民女之礼拜见小谢妃。
小谢妃也似不以为意,只将微微上挑的眼角更向上挑了一挑,然后看住云飞飞,轻笑道这:“云飞飞?嗯,一来就被封为婉嫔,看来皇上心中,妹妹必定不同寻常。”
云飞飞本就大咧,见小谢妃话里有话,也便顺口道:“在皇上心中,娘娘更是不同寻常呢。”
小谢妃缓缓站起身来,丝缎的宝蓝裙角直曳到石板地面上,将云飞飞细一打量,才道:“寻常如何,不寻常又如何?左不过……是皇帝的女人而已。”
云飞飞一道怒气直往上冲,恨恨道:“你是皇帝的女人,我不是。”
“你不是?”小谢妃本已拾步往石阶上去,看似欲回室内去,此时听她绝口否认,又站定了身子,转身面向云飞飞,半讥半怜道:“你不是皇帝的女人?也许吧。但过了今晚,你非是她的女人不可。”
云飞飞冷笑道:“便是过了今晚,我一定还是我自己,绝不是皇帝的女人。我云飞飞这一生,只会是叶翔的女人!”
“叶翔?”小谢妃眉目一动,忽而笑道:“妹妹还没用午膳吧?如果不嫌我这里饭菜简陋,就在崇光宫一起用膳可好?”
“好!”云飞飞答应得很爽快。这里再是清冷,也让云飞飞觉得比那个俗艳作呕的莲珠宫强多了。而且她总觉得司马澄随时可能跑到莲珠宫,用那张伪善的脸冲她恶心地笑,再用可恶的爪子伸向她……光只想着,就够让云飞飞头上发炸了。
小谢妃没有撒谎。她的午膳,果然只能用简陋来形容。
细炒青菜,凉拌枸杞芽,素炖嫩豆腐,清淡得近乎寡味,半点肉腥也不见。
“我常年茹素,从不吃荤。如果妹妹不习惯,我叫人另备饭菜过来。”小谢妃见云飞飞面有诧异迟疑之色,微笑着。
她的容貌气质固然极是清冷,但偶尔一笑,如同睡莲静绽,说不出的安谧幽独,更有种说不出的孤高冷傲风韵,比起李清容那种幽婉含愁的绝世风姿,竟也不差甚么,无怪司马澄居然再次罔顾人伦道义,将自己的婶子变成爱妃了。
不论是贵为宁王妃,还是如今的贵妃,她的身份地位,俱是高高在上,尽可炊金馔玉,极尽奢华。可活到那样的地位,犹来个“常年茹素,从不吃荤”,云飞飞顿时觉得眼珠都转不起来,再看空荡如雪洞般的屋子,更觉惊诧不已。
瞧小谢妃那淡漠神情,分明更不将甚富贵荣华放在眼内。若是如此,她被迫弃了宁王司马震,终日伴着虎狼般的司马澄,又有何乐趣可谈?
那么,小谢妃的内心,一定也不愉快吧?
云飞飞想着,忙笑道:“我也吃得清淡,这菜吃了正好。”果然拿了筷子,当先挟了筷枸杞芽,大赞味道清鲜,别具一格。
小谢妃凝霜销雪的面庞果然渐渐泛出温润笑意,如夏日凉透的清茶,幽凉直沁肺腑,却甘香犹存。
二人俱是女子,吃得并不多,不一时便吃毕,宫女撤了饭菜,重又沏了酽酽的茶来,自然又是上好的,闻了一闻,似是顶级的铁观音。轻轻品一口,果然唇齿留香。
但若对了小谢妃而饮,便觉这茶的味道远不及眼前女子清醇醉人了。
而小谢妃已回头吩咐小舍儿:“小舍儿,你带了婉嫔娘娘的侍女下去用些饭菜吧。还有你们几个,都下去吧,我和婉嫔娘娘静静说会儿话,也好论论琴道乐律。”
众宫女一齐应了,姗姗退出,又将门儿带上,竟只留了小谢妃和云飞飞在屋中。
云飞飞不知这小谢妃是何主意,一眼不霎望着小谢妃,皎洁的面容已不自禁流露出疑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