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谢家唯一的女儿!”小谢妃终于回答。
也不知司马澄到底听明白没有,但他瞪大的眼睛终于凝住,而瞳孔却已散开,以死不瞑目的姿态,仰躺于冰冷雪白的花岗岩地面。
他一生背叛别人,却终于死于别人的背叛。
并且背叛他的人,是他在这世界上所信任的仅有的两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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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闻声悄悄潜上来的云飞飞从屋角瞧见殿中情景,已大叫一声,冲了出来。
但她的叫声,与其说惊讶,不如说惊喜,更为妥当。
司马澄死了,是不是代表她的噩恶终结了?
还有,李清容的噩梦,叶翔的噩梦,白天曜的噩梦,全部结束了?
这种结束突然而仓促,却不能影响到云飞飞的狂喜。她第一次对死人那么感兴趣,几乎围着司马澄的尸体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而其他两个女人却是潸然。
杜如花抱着剑只顾痛哭,也不知是哭自己痛失的青春和贞操,还是哭死了的主子。
而小谢妃居然也是满眼的泪,那么黯然地围着司马澄走来走去,喃喃自语:“我们归隐深山,开开心心过着,春天听潺潺的泉水,秋天看满山的枫叶,只和花草山水为伴……”
她忽然回头转向云飞飞,问道:“其实,任何一个有这样愿望的男子,都不会太坏,对不对?”
云飞飞怔了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她心里,这个狗皇帝死个一万次也是不够。
但小谢妃冷淡的面容里,分明有种碎裂的痛楚,叫她再不敢回答一句不对。
而小谢妃并不等待她的回答,已默默蹲下身去,温柔道:“归隐深山,开开心心过着,其实我也想呢。”
她伸出如葱十指,阖上了司马澄圆睁的双眼。
虽然司马澄被刺杀一事并未传开,虽然夜越来越深,但皇宫中已开始凌乱。
透过紧闭的宫门,云飞飞等听到了杂沓的脚步声,在如此寂寞的暗夜尤显纷闹。
小舍儿悄悄打开侧门探了探头,立刻缩了回来,满脸的惊慌。
“娘娘,外面好多的男子,直冲着前方走过去了,个个都拿着兵器呢,看来好生怕人!”她回禀着小谢妃,不敢抬头看司马澄那给搁在一旁蒙了层白布的尸体。
小谢妃引颈向前,雪白的手指掐在瑞兽花鸟座椅之上,那冷峻的面庞上有说不出的冀望和焦虑,竟似在等待着什么。
云飞飞却也焦躁,问着小舍儿:“你看出来了么?外面的人,都是哪里的人马?”
开天盟、铁血军和司马震的军队服饰自然是不一样的,云飞飞满心眼里指望的,必然是开天盟的熟脸孔突然出现在眼前了。
最好一拉开门,便是叶翔闲闲而笑,将她轻轻拥住,让她撒娇地打上几个爆栗。
小舍儿沉吟道:“不是我们北周侍卫的服侍,也不是军队服饰,怎么感觉怪怪的,不像是中原人的打扮?”
“铁血军!”云飞飞和小谢妃几乎不约而同惊呼。
论身手高明,当数开天盟这些江湖豪杰;论人多势众,则以江阳侯军队最是庞大。但最先入宫的,居然是白天曜的铁血军!
这时,一直面色发白的杜如花站了起来,眸子闪闪发亮,竟显得格外的妩媚动人。她轻轻道:“莫不是白大哥已经入宫了?”
她显然盼望着见到白天曜的一刻,那怕白天曜的心中,永远只有一个李清容,她也愿意那么卑微地去爱,去付出,只为白天曜偶然投来的一个关切眼神。
而小谢妃呢?
她所等待的那个人,是江阳侯,也就是原来的宁王司马震吗?
她的心中,对足以年长到做她父亲的战地英雄,又是什么样的感情?
最深沉的黑暗后,天,终于亮了。如同每一个平淡的早晨,温暖煦然,带了晨光微茫慵起般的懒散。
终于,又有了叩门声。
内侍迟疑地望向小谢妃。
小谢妃立起身,眸光中压抑着波澜涌动,轻启绛唇,低低吐字:“开门!”脊背已微微颤抖,却依旧挺得笔直。
门开了,却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领了数名军士大踏步走了进来,眼见他阔脸方额,浓眉大眼,战袍之上,犹有血迹斑斑。云飞飞正在猜着,司马震的年纪应该没那么大时,那男子已半跪到地上,磕头行礼:“娘娘,我来了!”
已是哽咽难言。
小谢妃泪盈于睫,却不曾掉落,只是抬眼望着门外,竭力平静地问:“哥哥,王爷呢?”
司马震已被削去王爵,但小谢妃依旧如前称呼,却叫那男子哥哥。小谢妃还有兄长么?宫中之人却未听说过,想必是出身微贱的缘故。
那男子也不意外,顺着她的口吻回道:“王爷呆会就到!”
他说着,立于一边,看向小谢妃。不知为何,云飞飞瞧着他那看似忠厚的面孔,忽觉得这人眼神看起来有些可怕,竟有几分仇恨甚至血腥的味道。
再看小谢妃时,却似心神松了一松,微微吐了口气,继续望向门外,淡淡道:“好,我等着。”
她等的,到底是司马震。
可云飞飞还是觉得,小谢妃没那么简单。
没有那么简单的等,没有那么简单的爱。她的冷淡里,分明带了种奇异的悲哀和决绝,甚至有种壮士扼腕的壮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