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车锁并没有开。
保镖无奈,停了车,扶他到附近的商场洗手间。
一脱离他的视线,Avan立刻在厕所隔间活动了起来,他将外套翻出里衬的一面穿上,将外套自带的软帽戴上,拴紧,假装瘸着腿慢慢走了出去,甚至故意撞了保镖一下,点着不露脸用家乡话道歉。
大学里,他被舍友拉进剧组客串过好几个角色,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人生真是难以预料。
倪的临时保镖显然经验不足,Avan成功摆脱他之后,立刻跑了起来,循着手机地图的方向到了医院。
他爬上三楼,找到昨夜倪出现的位置,重新走了一遍倪千君昨天离开时的路线,回想他全程回顾最多的方向。
然后,他应该是找到了。
那是窗外有一株玉兰树的房间,窗帘不知被谁不小心拉开了一条缝,他瞥见熟悉的高大身影,连他早上没刮的胡渣都一清二楚。
他和床上的人在对话,像是争吵。
随后瘦削的人接起了电话,气急败坏的冲出了房门。
Avan小心躲进倪千君看不见的转角,找准时机靠近那间病房。
没想到最后的关口还是有保镖。
不管了,Avan破釜沉舟的冲上前,谁知保镖完全视而不见。
“进来吧,我看见你了。”房内传来伊莎贝平静的声音,“放心,那是我的人了。”
Avan解开软帽,进了屋,看着病床上脸色颇为苍白的女人,一时沉默。
“你的时间应该不多,有什么想问的就快问吧。”伊莎贝的坐姿一丝不苟。
“你的手术?……”
“一定是成功的。”
Avan脸色一下白了:“谁的?”
伊莎贝看着他,笑了:“倪千君告诉你了?”
Avan没有接话。
“我猜不是,这种事情,他绝对不想你知道,可你偏偏一定要知道。该说你聪明到懂得直接来问我,还是说你笨到猜不中它是谁。不过没关系,我当然十分乐意告诉你。”伊莎贝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在微笑,却令人不寒而栗,“我肚子里的,将是倪家的唯一继承人。”
像是身体里的所有水分一下退了潮,Avan视线突然模糊,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的唇色褪尽:“什么意思?”
“我怀了倪家董事长的儿子,是董,事,长!”伊莎贝一字一顿强调。
“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它就是发生了。儿子想要一个伪装的失败手术,父亲用自己保存好的精子把它做实了,说出去是多么精彩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最精彩的部分在于,这个动手术的女人她接受了。哈哈哈哈……”伊莎贝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
“你居然有脸问为什么?你凭什么,凭什么夺走我的一切?我现在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害的吗?那我用你天生没有的东西去打败你,不是很正常的嘛?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做作的性格,自以为聪明的要知道一切真相。你也不想想,一个土包子知道有钱人世界里的阴暗之后,你能不能对付得了?倪家的情况现在除了我,谁能承受?不自量力!现在,倪千君进退两难了。我肚子里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弟弟。他还能逼我拿掉它吗,你觉得呢?”
Avan看着伊莎贝没有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腿丧失了支撑的力量,他忍不住撑着墙,意识一点一滴恢复,唯一的念头是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他要离开,他要回去,对,他要回去……
“怎么,这就要走了,还没回答我呢?真没礼貌,不过……”伊莎贝仍是温柔的恰到好处的微笑,“我原谅你。”
Avan第一次在美国见到她的时候,也忍不住被她的微笑吸引。
那样刚好,那样迷人的微笑,令人只想靠近。
如今,这位名媛的微笑已经成为她的面具,嵌进她的脸,深入到五官,一旦想剥除,连皮带肉,鲜血模糊。别人再也看不见她真实的表情,可能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原来的面目了。
Avan眼睛红得想哭,但不能在这里,他要先回去,回去再说。
三天了,倪千君完全找不到Avan。
店里的人说没有看见过他,没有一个朋友联系得到他,老家找过也没有消息,到他的公寓敲了许多次门,一片沉寂。
或者说,倪千君根本没有认真找,他还在GD和伊莎贝“鏖战”。
用这个词和一个准备妊娠的女人,实在不够男人。但,他没有退路。
一直以为倪氏集团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对自己来说负累多于成就,如今突然有了失去的可能,才开始计算失去的代价,争取最大的余利,实在是讽刺。
他远远还没有准备好面对Avan。他大概也是吧。
他知道了多少,又能接受多少,换成同一个环境的人,也许根本没有适应不良的问题。从小,他们在棋局中长大,学会下棋是为了不被别人当棋子下。
而Avan在人定胜天,靠自己努力的“愚民”谎言中成长,如今他是得以自食其力,但Avan始终过于理想主义。和日常生活相比已经过于敏感,那么和庞大的上层利益帝国接触过深,无异于飞蛾扑火。
当初正是他这份理想主义的纯粹吸引了长期压抑的倪千君,然而他最终仍是驾驭不了。
一旦驾驭,他们就再也不是当初了。一份被污染的爱情,最终会让两个人都中毒身亡。
倪千君并不是感性的人,即使是,也被训练成了理性为上。
Avan,你现在怎么想?
倪千君翻阅他之前那三十四条短信。都是他的错,如果当初停留在那份最初的想念,也许不会让他接触到这份丑恶。
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如今,只能挽救。可,如何挽救?
他不能失去他,而任何把他强行留在身边的举动都不再是真正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