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一个蓝色的星球上,从太空中看地球,这是一个深蓝色海洋星球上面漂浮着片片绿色的大陆,实际上这些大陆更应该被称之为岛屿,因为海洋才是这个星球的主体。
我们来自海洋,因此我们必将回归海洋,人类的文明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在陆地和海洋上同时进行的,而并非通常我们认为的是从热带丛林或草原上开始的。现代社会的两大来源就是欧亚大陆上的陆地文明和地中海文明,这就形成了两个文明体系:大陆文明体系和海洋文明体系。在欧洲人发现海洋之前,他们仅仅局限于地中海地区,他们的船只驶出直布罗陀海峡之后就会感到恐惧,因为那是一个远比地中海浩瀚得多未知世界,因此欧洲自古以来就把直布罗陀海峡看成一个世界的边缘大门,不会轻易逾越雷池。而在大航海时代之前,人类的文明实际上是一个帝国时代,也就是说是一个以陆地文明为主的时代,在1500年后人类才逐渐进入一个以陆地文明和海洋文明并行的时代,但到了1800年前后,随着欧洲发现美洲攫取巨额财富之后创造了工业文明,海洋文明骤然超越了大陆文明,昔日庞大的大陆帝国成了没落愚昧的象征,而曾经几个世纪偏居世界一偶众多欧洲小国却成了世界主宰,令人惊叹的是,正是这些小国寡民创造了辉煌的现代文明。
自然,人类从生下来就拥有双脚可以在陆地上自有行走,但如果我们要在海洋上实现同样的梦想就不得不借助一种必需的工具——船,而制造一个称心如意的海洋运载工具绝非易事。人类在经历了数百万年的原始社会之后才制造出简陋的工具,同时在这数百万年里人类只能有极少数的人有幸得到一块天然形成的“船”——其实不过是一块腐朽的树干,或者就是一棵漂浮在河流之上的树木,我们可怜的祖先或者用一节树枝或者干脆用手在浅浅的河流上“航行”。直到埃及人发明了绳索之后,人类才第一次制造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水上交通工具——木筏,之后,独木舟及其他类似的工具才逐渐流行开来,而当埃及人发现了纸莎草之后,人类有了真正的“船”,由此,人类进入到了“船舶”时代。
其实,埃及人的纸莎草船也只能在平静的内河上航行,甚至在稍微湍急河流入海口处都难以航行,这种船的抗风浪能力很低,但此后,随着人类知识的积累和有效传承,埃及人又发明了锯和了解了初等数学——对航海来说,这是一个巨大革命,没有锯就无法将树木制作成精确的木板,刀劈斧凿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样严丝合缝的要求的;而没有数学知识的积累,人们就无法计算尺寸和画出简单的图纸。
现在,一切具备了,木板船的出现使得人类有了进军海洋的工具,随后很快世界各地都相继出现了大型的船只,那么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呢?帝王们会给我们清晰的答案:“去消灭我们的敌人吧,我们可以由此获得他们的女人、财物、土地。”于是,武器和士兵被运上了船,而船也被改建成了战舰,同样高效的是,用于舰船交战的武器应运而生。
在遥远的东方,海洋直到欧洲人到来之前只有很少的几次对一个国家的兴亡构成威胁,如元代蒙古人对日本的征伐、日本对朝鲜的入侵等,而在欧洲历史上,由于大多数国家都是地中海沿岸国家,因此地中海实际上成了这个地区最重要的交通枢纽,每一个帝国就必须要建造一支强大的舰队来维护它的地中海交通,这就使得地中海地区任何一个帝国想要称霸就必须要取得海洋优势,否则这个帝国就将面临威胁——波斯人就是因为在希波战争中失去海洋优势而导致战争失败;罗马人不首先从海洋上击败非尼基人的舰队就无法统一地中海;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不取得东地中海的优势就无法巩固与欧洲天主教联盟鼎足而立的局面。
实际上,“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控制了世界”正是“谁能控制地中海谁就控制了欧洲”这句话的翻版,人类历史上,这些从地中海走出来的国家奠定了现代世界的基本结构,但这种结构并非是平静而优美的油画,而是在舰炮的硝烟中诞生的。其实,自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来,自有效的船舶出现之后,人类就开始了在内河、近海、远洋上的角逐,这种角逐与日俱增、越来越激烈,因为越是到了后来,海洋的重要性就越发凸现,往往在海战中失利就意味着帝国的兴衰,马汉并非是开创了海权论指导下的“海洋时代”,而只是很好地总结了海洋的战略价值。起先,这种海洋控制权只是对帝国构成某成威胁,如地中海海盗的猖獗对罗马帝国的海运构成威胁,这造成罗马的粮食危机,但还不至于导致帝国覆灭;而到了大航海时代,当葡萄牙失去海洋优势后,葡萄牙则一蹶不振,同理,西班牙、土耳其、荷兰、法国相继上演这种走马灯游戏,霸主不断更换,原因就是谁取得了海洋优势也就等于获得巨大的殖民地利益,但此时还只是欧洲航海大国之间进行角逐,还没有对庞大的陆地帝国构成多么严重的威胁;到了工业革命时期,欧洲海洋国家尽管在陆地领土面积上无法与大陆帝国相提并论,但这时候他们却已经能够对大陆帝国漫长的海岸线发起攻击,甚至由于三百年的殖民积累,他们已经比大陆帝国整整提前了一个时代,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工业时代,而庞大陆地帝国还缓慢地行进在农业社会,这就导致了整个世界范围内所有的陆地大帝国无一幸免地被欧洲海洋国家入侵、控制、掠夺。由此,整个国际格局演变为欧洲人唱主角的舞台。
国家的兴盛与衰落正如同经济学的一个道理:“投资与收益成比例。”当然,到底是正比还是反比则是一个实力对比的矛盾——双方在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中进行战争,那么这场战争更像是赌博,如英国向西班牙挑战获得了成功,而德国向英国挑战则归于失败;但当战争的一方具有绝对优势的时候,战争的发动者则更像是在进行一场风险低微投资,如美国两次对伊拉克发动的战争不但没有战争损失,相反获益匪浅。所谓“居今之世,志古之道”,当地中海及世界大洋上进行一场场惨烈的海战的时候,也正是大国决定敌我命运的时刻,国之命脉不可不察,中国曾与海洋失之交臂,而唯一能让这种遗憾不再继续的办法就是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当一艘三桅船航行在大海上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它会碰到他妈的什么样的危险——风暴、暗礁还是敌人?但一旦危机出现,则往往意味着两种命运:即将到来的繁荣,或者是即将到来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