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教义认为,这个世界是有末日的(不是2012,具体哪天不太清楚),而且这世界末日还不止一次,是有三次——从过去、现在到未来各一次,这也就是白莲教说的“三劫”。由一劫转向另一劫称为“运劫”,此时白莲教信仰的最高神——无生老母就会指派一位救世主(从过去到未来分别是燃灯古佛、释迦牟尼和弥勒佛三位牛人)降世,信奉白莲教的人们就是在这“过去佛”“现在佛”和“未来佛”的带领下,“黑暗即将过去,光明将要到来”,最终战胜世界末日(不信教的人就不敢保证)。
很显然,白莲教其实就是给佛祖安了一个妈,人是人他妈生的,佛必然也是佛他妈生的,这是很容易让人接受的,并且还有了“过去”“现在”和“未来”三种时态,更加符合人们的常识,也更能令人信服。
而白莲教的活动中心在北方,北方的活动中心在山东,每当人们感觉活不下去的时候,白莲教就出场了,它是被利用得最多的起义旗帜。元末,这里的人们利用白莲教的旗帜反元(给朱元璋同志帮了忙)。明朝建立后,白莲教又反明。而到大清建立,白莲教竟然又成为反清复明的旗帜,成为一个永远反政府的组织。
对于历代王朝的统治者来说,他们就是谈白莲教而色变了,白莲教几乎就是叛乱的代名词。朱元璋同志虽然也是混过白莲教的,但他上台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禁教。此后明清的各位皇帝都光荣地继承了这个优良传统。白莲教被定性为历史悠久的“邪教组织”,一旦发现,就会被严厉镇压。
其次是大刀会。这是甲午战争之后在山东地区新出现的。
甲午战争中,山东内陆的大量兵力被抽调到奉天前线保护陵寝,导致当地兵力空虚。这种情况正是广大土匪同志喜闻乐见的,所谓月黑风高夜,正是谋财害命时,地主家的“密码箱”他们已经惦记很久了。而地主老财为了保护财产,自然要花钱雇用一些武术高强的人做保镖,后来这些人干脆成立了一个组织——大刀会。
大刀会的成员都是武师,由于他们是属于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所以他们很喜欢吹吹牛,比如他们的刀是世界上最快的刀,而他们的身体也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盾——刀枪不入。另外,并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加入大刀会的,除了要会武术,入会时还要交上一笔“香火钱”,从此就有资格受雇于地主老财了,相当于加盟费。
一开始地方官府对大刀会基本上是默许的,打击土匪盗贼,这也是好事嘛。而后来官方开始严厉打击大刀会,因为大刀会做了一件给政府找麻烦的事——反教(教会)。
土匪们洗劫财物后,他们为了逃避打击,纷纷入教。对于教会来说,这只是又增加了几个教民,而大刀会和教会的梁子却正式结下了。
第三个出场的是梅花拳,它既没有“反清复明”的宗旨,也没有打击土匪盗贼的任务,这是一个真正属于老百姓自己的传统武术组织,在直隶和山东有广泛的练习者(“好练之家可传也,不好练之家仅仅收藏也,不可传匪人也”)。
梅花拳最初是在桩上练习的,因此它又叫“梅花桩”。关于拳法的部分我这里就不过多讲述了,它主要包括基本形体(架子)、成拳、拧拳和器械四个部分。大家可以想象,一个原本在桩上练习的拳法,对身体的柔韧性、协调性的要求那是相当高的,练练它不仅可以减肥,还能在腹部练出像梅花花瓣一样的若干块腹肌。
而梅花拳除了拳术套路的“武场”之外,还有练习内功心法的“文场”,这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白莲教式的宗教迷信的。我曾经看过部分“文场”的词句,看完后深受启发,感觉在尘世中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因为它们简直是另外一个版本的“心灵鸡汤”,比如练武要讲究武德、保持高尚的情操,等等。
另外,作为民间自卫的武术组织,梅花拳并不反抗朝廷,这是梅花拳和白莲教的一个区别。
平时加入梅花拳的都是普通人,主要是为了锻炼身体,保护自己,他们不反朝廷,也不像大刀会的成员那样,把武术当作一种谋生的手段。梅花拳的武术宗旨强调的是“自卫”,也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以理服人;人若再犯……抡起拳头上去,直打得对方两眼冒梅花!每年春天梅花盛开的季节,这是所有梅花拳传人的节日,各大梅花拳传人都要聚在一起,组织自己的门徒进行拳法套路表演和切磋——亮拳。
作为大名鼎鼎的梅花拳第14代传人,赵三多已经收了近2000名弟子了,面对前来拜师的十八魁,他感到很为难。
赵三多很清楚十八魁拜师学艺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教会,碍于梅花拳严格强调“自卫”的传统,赵三多并不想卷入与洋人的纠纷中。既然连“六大冤”都害怕遭到打击报复离开了梨园屯,他这个外乡人更加有理由不去管。
但对十八魁的遭遇,赵三多又深感同情,他虽然是外乡人,但梨园屯两代人维权的故事还是打动了他。他很矛盾,他觉得作为一个远近闻名的武术大师,他有必要为乡邻仗义。
考虑了很久,赵三多还是拒绝了。没办法,师门的规矩太严格,而洋人的枪又太厉害,自己是没有办法抵挡的。
但是,赵三多不答应,他的弟子们很有意见,因为十八魁诉说的冤屈引起了这些热血弟子的同情。他们一起找到赵三多,跪地请求赵三多,然后他们采用了激将法:师傅啊,您好歹也是十里八乡的武术大师,怎么会怕洋枪呢?
跪请和激将之下,赵三多终于同意收十八魁为徒。梨园屯拆迁事件终于变成了梅花拳师门的事。而赵三多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决定,将使他再也没有回头路。
赵三多将队伍改为“义和拳”
1897年4月27日(光绪二十三年三月二十六乙卯日),梅花盛开的季节,在传统的“亮拳”之后,十八魁带领近2000人攻打了教堂,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梅花拳的弟子。在冲突中,一名保护教堂的教民被打死,梨园屯所有教民的家全部遭到洗劫,20多户教民全部逃离了梨园屯,十八魁将教堂捣毁,夺回了全部三亩地基。
山东巡抚衙门再一次被震惊了,此时的山东巡抚正是在甲午战争中与李鸿章作对的李秉衡。李秉衡很快做出批示,要求冠县县衙认真处理好此案,维护社会稳定。而冠县县衙一向是没什么主意的,现在他们看到镇民势力强大,又打算默许十八魁的夺地行动,但又不敢太得罪教会,考虑之下,冠县县衙发布告示:无论是镇民还是教会,地基都不能要,必须收归县衙所有,去盖一所义学,同时县衙负责为教会另外购买一块地修教堂。
绕了一圈,玉皇庙土地的所有权又变了,这次干脆收为了官府所有,维护稳定如果只是用临时救火这一招,看来是怎么样也稳定不了啊。
果然,在土地收归县衙所有后,县衙顶不住十八魁等梅花拳弟子的压力,又被迫允许在地基上修建新的玉皇庙。庙宇很快就修好了,竣工的那天,梅花拳的弟子们都把这当作是对抗教会的重大胜利,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庆祝典礼,而他们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山东的主教又找到了各国驻北京的公使,公使向总理衙门施压,提出了四点要求:限定山东官府三日内拿办十八魁;赔偿教堂损失白银两万两;将亲自负责此事的东昌知府撤职;将负有领导责任的济东道道台调换。
与此同时,山东巨野县又发生了着名的“巨野教案”。1897年11月1日,两名原本在阳谷县和郓城县传教的德国籍传教士路过巨野磨盘张庄,天色已晚,他们便来到庄中的教堂里投宿。这座教堂本来住着德国传教士薛田资,他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两位投宿者,自己则睡到仆人的房里,这一举动救了薛田资一命。
夜晚,十几个当地的庄民摸黑潜入了教堂。他们手里拿着大刀、火枪,准确摸到薛田资的卧室,把床上睡着的人当成了薛田资一顿猛砍,直到床上的两人断气,他们才发现可能杀错了。而庄子里的教民也闻讯赶来了,这伙人只好趁黑离开。
隔壁的薛田资惊恐地目睹了这一切,他仓皇出逃。等到第二天,薛田资将两位德国传教士被杀一事电告德国驻北京公使。
这到底是一起谋杀还是抢财杀人,案件到最后并没有定论,按照巨野官方的说法,当晚参与事件的人是听说了教堂里存有钱物,于是便“起意行窃”,结果导致传教士被害,财物被抢劫。
实际上是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个裁定的。跟梨园屯一样,磨盘张庄的民教冲突越发严重,而作为传教士,薛田资自然要维护教民、欺压庄民,再加上他自己平时可能还不太检点,仗势欺人,庄民们对他早已是恨之入骨。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而官方的说法是有意淡化民教冲突。
1897年11月14日(光绪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丙子日),德国的军舰开到了胶州湾,要用武力解决问题并趁机侵占山东。最后在德国的压力下,李秉衡被革去山东巡抚之职。本来朝廷已经升任李秉衡为四川总督,但在德国的施压下李秉衡不准再升职,接替李秉衡的是原陕西布政使张汝梅。山东刚经历了甲午战争,又要面对德国出兵山东,群情激愤是可想而知的。朝廷指示:在这个节骨眼上,山东其他有民教冲突的地方,官府应全力避免和洋人冲突,免得外国人又要动武。
山东官场顿时一片风声鹤唳,冠县县衙的态度来了个180度转变,他们将刚刚建好的新玉皇庙强制性拆掉,宣布地基归教民,县衙为教民拨付白银400两再修教堂。同时,官兵开始捉拿十八魁,清查“乱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