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军旅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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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对症下药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方原,好像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又仿佛就在眨眼的瞬间…….

方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卫生队铺有白褥子的病床上,阳峰正守在旁边。不远处,一名白褂套军装的医生和一名护士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像探讨人生大哲理一样,不时发出轻微地咯咯地笑声。方原心想自己的情况应该不严重。

他冒了一大身的冷汗,贴身的秋衣湿透得一无干处。适才的难受已经荡然无存,只是脑袋还有一些残余的晕眩,身体空落落的,四肢全无力气。

他仿佛看透了班长脸上的疑惑与担忧,忙挣扎着坐起来,强打精神大声说:“班长,我没事儿,还能继续训练,真的。”阳峰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甭急!先躺着,有话挂完水再说。”

回去的路上,方原心事沉重地跟在班长背后。此刻他心里有着卖炭翁式的矛盾——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和多数新兵一样,已经开始后悔当兵了,并对部队的生活及训练已经开始感到厌倦。但如果就此自己被当成不合格士兵退回去,那他更加难以接受,那甚至比旧时新媳妇被休回家门还难堪。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再苦再累都要坚持下去,不能当懦夫,更不能当逃兵。

方原鼓足了勇气问阳峰:“班长,我不会被退回去吧?我身体没有问题,只是刚才没有调整好步子和呼吸…….”

“咋?想回家?门儿都没有,这点事儿算个毬,就算练出毛病来,治好了接着练,哪怕是练残啰,反正卫生队那帮毬没事儿干。想回家?两年以后再说吧……”阳峰只略回了回头,满不在乎地回道。

新兵跑晕了着实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儿,这次就跑晕了好几个,跑得呕吐的就更多了。班长的话像支五味瓶打翻在方原心里,什么味道都有。让他欣慰的是刚才的担心完全多余,而让他伤感的是阳峰说那句“哪怕是练残了”时那种毫无所谓地表情。

是啊!这或许正是军人的无奈和伟大之处,自穿上军装那一刻起,整个身子整个人就不再属于自己而属于国家了。

回到班里,阳峰让新兵站成一列,最先掉队的辛欣成了他首批对象。阳峰用拳头锤击辛欣的胸脯道:“你******还挺会偷懒的,踹你一脚你就能跟上去,不踹你就掉队,你他妈属啥的?”

辛欣一阵疑惑,转而正子丑寅卯地算计着自己的属相时。阳峰代他作了回答:“甭想了,你他妈是属驴的,驴!驴!知道驴是啥毬样的不?”十二生肖里没有驴,但驴却是部队里骂人最常用的动物。辛欣生长在城市里,他并不熟悉驴。

“不抽不走,抽一鞭子走一段的就是驴,你他妈正是这样。”阳峰说着,抬手就抽,他手上没有鞭子,于是抽了辛欣两个嘴巴,四班的新兵再次蹲下同罚。

这次跑五公里,四班共有四人掉队,涂哲是最后一个掉队的,他和方原没有受到班长的单独惩罚。而蒋由在这次跑步中表现最出色,最后几百米冲刺时,他一马当先,把带队的排长都远远地甩在后面。

蒋由狐疑地注视着方原,他想不透,不就是跑个步吗?怎么还能把人给跑晕过去,他不明白,好比鸭弄不明白鸡为什么不会游泳一样。

操练辛欣和乐乐这两个后进分子,阳峰有的是办法,并且因人而异区分对待。辛欣身体素质不差,只是爱偷懒。往后跑步,阳峰便给他套上一件厚重的防弹背心,这件前后由钢板拼合而成的防弹背心未必真防弹,但分量沉重的它却是件难得的练兵好工具。

辛欣穿上它,就如给驴拉上了磨,给牛挂上了犁,给机器带上了负荷,想偷懒都偷不成了。新兵连下来,防弹背心在他肩膀和背上留下了深红色的血印,同时在他心里烙下了抹之不去的烙印,他为偷懒付出了深刻代价。

乐乐体质弱,是真心跑不动。阳峰从八中队支来了六个老兵,均分成三组,每组两个老兵分别拉扯着乐乐左右手绕操场跑接力,乐乐便是他们手中的接力棒。

跑不动难受,跑不动被人强行拖着快速跑更难受。刚开始,乐乐拼尽全力还能勉强跟上老兵,但体能消耗迅速。不出几圈,就逐渐有些力不从心,呼吸和双腿变得沉重,心跳加快胸腔憋闷难耐。他身体渐渐向后倾斜,双腿踉跄着向前,双手无力地挣扎着,人体本能促使他欲摆脱老兵“魔掌”控制。但他的这些挣扎显然是徒劳的,老兵手掌握得越发的紧了,步伐也越发的快了。

乐乐微张着嘴巴和着鼻子同呼吸,但呼吸进去的空气仿佛远远不能满足身体需求,恨不能敞开喉咙呼吸。额头及脸颊上渗出来的汗液叫寒风刮成了白霜,胃里翻腾着往上贡献着酸水胃液,口腔内的白沫似乎也多了不少。全身的疼痛和难受几近让他放弃一切。

这时候,什么名什么利什么前途他统统不要了,只愿此刻能够得到解脱。然而他不能如愿,这几名老兵正激情昂扬精神抖擞,他们犹如才上足发条,死拖着乐乐跑得尤其欢快。

乐乐想哭都挤不出一丁点气力与空挡儿。他趔趄着双腿又苦撑了数圈后,就再也撑持不下去了,胸腔内的酸水已然通过喉咙以排山倒海之势往外泛滥。

他多次挣扎无效后,便不顾一切地往下一蹲,屁股重重地墩坐在地上,四肢像落水求救似地向面前乱抓:“妈妈呀!我不干了…….不干了…….”同班的新兵无一不为此动容,物伤其类是动物的本性,何况战友乎?

“妈个巴子的,快给老子站起来,快点!”阳峰跑过来,照乐乐后背就是一脚:“你他妈想不干就不干?部队是你家开的?”

乐乐无暇理睬班长,他还在往外滔滔不绝地呕吐着,最后还是排长王义跑过来打圆场:“好了,这次就到这里吧!下次再继续…….”

这事之后,乐乐曾半开玩笑地跟方原说:“妈的,也就是在部队,在地方谁要这样待我,我定是要跟他拼命的,什么鸟阳峰烂阳峰,分明是******羊角风羊癫风,没事尽******抽风。”乐乐信口胡扯,居然把阳峰戏剧化地扯成羊角风羊癫风,许多临场发挥的演说家全凭这类歪打正着的灵感。

“去你的!怎么能这样在背后说班长呢!也太没礼貌太缺水平了。”方原装大尾巴狼,故作正经道。

“那么你说该咋说?”乐乐反问方原。

“说癫痫多好啊!这样显得正式不是?”

“哈哈哈!这个好……”两人一齐开怀大笑,仿佛同时观赏了一场人间喜剧。

周末五公里测试,四班只有蒋由和陈锐强两人及格,阳峰气得大发雷霆。往后的操练自然就更加严厉了,跑五公里次数也调整到每周三次以上。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虽然只有两人及格,但蒋由却得了全中队第一。

这个第一让蒋由顺利地当上了四班的班副。部队俗语说,班副班副,专管内务。可惜得很,蒋由自己的内务却整理得一塌糊涂,这位自小就过贯了公子哥生活的蒋由,动手干活能力着实不咋地,被子叠得尤其的差。副班长的被子直到被正班长扔去厕所几回后,方有了明显的改观,只是全班新兵早晨起床时间统调到了四点半。

即便这样,阳峰偶尔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看见新兵睡眼朦胧地叠被子,他还会不失风趣地说:“唧唧复唧唧,你们******尽给老子磨磨唧唧,再叠不好被子,晚上都他妈别睡了,整宿叠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