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没有出口的法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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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抵欧罗巴

经历了昏昏沉沉的十多个小时,我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机舱广播里吧啦吧啦地不知道说着什么,甚至我连他说的到底是什么语言我都听不明白。这一路上坐在我边上的是一个在不莱梅读博士的山东留学生,他不怎么健谈,只是看我也是一个中国人就礼貌性地和我打了打招呼,问了问我来德国是干嘛的,我回答说是商务考察,然后我们之间就没有别的话了。这时候,他见我还是坐着不动,就提醒我说:“该系好安全带了,要降落了。”我赶紧很尴尬地应了一声就马上系好安全带,然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说老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恐惧,恐惧的不知道是飞机的安全还是外面这个对我来讲完全陌生的世界。不一会儿,飞机缓缓地降落在德国法兰克福机场。

这时我犹豫了再三开口跟那个留学生说道:“我头一次出国,不太明白这里面的程序,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出机场?谢谢了啊,小兄弟!”

“行,没事儿,叔叔,你就跟着我吧!”

跟着他走着走着,我发现前面全是一个一个隔开的小窗口,窗口里坐着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我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是警察还是什么部门。这时我从口袋里掏出中介给我写的一张字条,那是他用汉语给我写的“爱康姆黑儿土独萨姆性鼻子尼斯”。他还告诉我说走出机场之前会有穿着制服的人问我问题,不管他们问我什么,我就背出来这句话就没问题了。我又在心里默背了一遍又一遍,队伍就排到我这里了,我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坐在里面的是一位中年的外国女士,看了看我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以为是跟我问好,我就跟她点了点头。她好像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又点了点头。这时已经过了这道闸的那个留学生可能是放心不下我,在闸门的那头跟我喊道:“把护照给她!”,我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护照递给了她。她翻开护照,又抬头看了看我,在电脑里敲打着什么,然后又问了我一句什么。我依然一头雾水,突然想起来纸条上的那句话,我不停地重复着那句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连续说了几遍之后,她可能是明白了,表情有点无奈地跟我说了好多,然后把护照还给了我,接着把眼神递给了排在我后面的人。我猜这应该是没问题了,我可以过去了,赶紧收回我的护照,通过了闸口。我跟还在前面等我的那个留学生说:“谢谢了啊,小老弟!太感谢你了!”

“有人接你吗?你不懂德语?”

“有人接我,我还真是不懂德语,但是这边有翻译,没事儿,放心吧!”说这话时,我心里其实半点底气都没有,我哪她妈的有翻译啊!

“嗯,有人接你那就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不懂语言就什么也干不了。我还要赶回不莱梅的火车,那我就先走了。祝你好运吧!再见!”

“今天谢谢你了,小兄弟!再见,再见!”

刚刚送走了这个算是我到了欧洲的第一个贵人,我茫然地站着机场大厅。由于我多给了中介5000块钱,他们答应有人来接我,并把我送到法国巴黎。我在这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了,也没看到一个中国人像是来接我的,我都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有人来接我,但是我又不敢走出机场,因为这里对我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未知的,即使我走出去,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即使现在我说我不干了,回中国去,也不可能了,因为我兜里的钱都不够买一张回程机票的。

“是不是******?”有人挡在我面前跟我说道。我打眼一看,是一个个子不高,操着南方口音的小伙子。

“对对对,是我。”我赶忙答到。

“跟我走吧,快一点,抓紧时间。”

也不容我多问,没办法只能跟着他,我就迈出了机场的大门,不知道他会把我带到哪里。上了他的车,车子开上了公路,一路奔袭就到了市区,但是这时我连这个城市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进了市区,车子又是一顿七拐八拐,我更是晕头转向了。就这样前前后后大概一共开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到达了一家中餐馆,车子停了下来,他让我下车跟着他从后门进到了餐馆里。走过杂乱无章堆满了货物的过道,我被领进了一间小房间。那个接我来的南方小伙子跟我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吧!”说完,他就消失在了长长的餐馆过道尽头。

我推开房门,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两个中年人坐在那里聊天了,我跟他们两个人点了点头问了好。两人中的那个跟我年龄相仿的中年女人先开口给我说道:“刚到啊?”

“啊,刚到!你们在这上班啊?”我堆出了一脸笑容,想在这么一个陌生而且无助的环境下,赶紧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哪啊,我们昨天来的。在这等着呢,说是还有人,等人齐了一起给送巴黎去。估计就是等你呢吧!”

听着这个姐妹的口音应该是山东沿海地区的,我就问到:“你是山东的吧?贵姓?我姓杨,我沈阳的,我也是要去法国的。”

“对啊,我是烟台的,这老哥是青岛的。我姓黄,也不知道你多大,就管你叫老杨大哥吧!”

“我六二年年底的。”我回答道。

“那就叫老杨吧,叫弟弟也不好听啊,我也六一年的。”这个中年的山东姐妹的语气给了我到达欧洲之后的头一次的亲切和温暖。

坐在旁边的那个面相颇为乐观喜庆的中年汉子终于开口了:“叫我老孙吧。咱俩一年生的,我生日比你大一点。来赶紧坐一会儿,这一道飞机坐得挺累的吧!来,抽根烟!”说罢,递了一根烟到我面前。

我接过烟,忙说谢谢。赶紧坐了下来,跟他们俩跟接着聊开了。

原来,黄姐和老孙都是山东人,两个人是在中介认识的,本来想以假夫妻的身份签美国的,但是美国拒签了,就签的德国,也是准备取道德国去法国的。

“那法国那边,咱是先到巴黎吧?”我问道。

“肯定是啊,巴黎好找工作,中国人多,住的地方啥的也好找。”黄姐一说起巴黎的生活,一下子来了兴致,接着说道:“你巴黎没有认识人啊?我好几个姐妹都在巴黎呢,有给别人当保姆的,也有在服装厂里蹬缝纫机做活的。那中国人可多了!”

“那你们住的地方都联系好了呗?工作也都落实了吧?”我借着这个话茬赶紧问问目前对我来讲最紧要的问题。虽然老石已经先我一步出来了,但是我根本就没有他在法国的联系方式,甚至我连他现在在不在法国,在法国的哪里,我一点都不知道,更别说让他帮我找住的地方,联系工作了。

“住的地方基本知道个大概位置,到那现找就行,不难。工作到那慢慢找呗,哪有到那就有工作这好事儿啊!是不,老杨你说是不?”黄姐说这话的口气就像是已经在法国生活好多年的老人一样,给了迷茫无助的我心底里增加了一丝闯法国的勇气。

“那咱们这回就咱仨一起过去啊?咋去啊?”

老孙深吸了一口烟,回答我说:“不知道啊,可能就咱仨吧,最多就是再等一个,一共四个人,要不车也坐不下啊!对了,你累了吧?赶紧躺一会儿吧!晚上到点了,他们会来喊我们吃饭的!你赶紧睡会儿吧!”

听罢老孙的话,我找了这一屋子四五张双层床中比较靠里面的一张,这张还算比较干净,床上的被褥还能看得出本色来,我把我的全部家当——三儿的那个旧帆布背包枕在了头下,慢慢闭上了眼睛。放平的身体让我感到了久违的放松的感觉,但是刚刚闭上的眼皮上传来的酸涩感觉,却让我一下子又睡不着,脑海里翻滚的都是雅洁和三儿送别我的场景,还有我对巴黎景象的各种各样的幻想。这些场景交杂着,在脑海里像电影一般在我脑海里轮番放映。巴黎究竟是什么样子呢?过两天我又会睡到哪里呢?这一切对我来说,全都是未知的。昏昏沉沉伴随着黄姐和老孙的谈话声,我不知睡了多久。老杨摇醒了我,告诉我吃饭了,我迷迷糊糊地起身跟着他们两个走到了餐馆的前厅。

角落里的一张圆桌上一荤一素一个汤,摆着三个盆,还有一锅米饭。我跟着黄姐和老孙捡了空位子坐下,自己盛了饭盛了汤,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我低头边吃边用余光扫视着这一桌子的陌生面孔:南方面孔居多,一看这家就是一个家族经营的餐馆,两代人都在为这个餐馆忙碌着。没有人说话聊天,我一个新来的也不可能先开口,默默地吃完了这顿饭,我学着黄姐和老孙的样子把自己用过的碗筷放到一个小窗口那里,就鱼贯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其他人则开始了他们的工作,我瞟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估计他们是在为餐馆的晚餐饭口做着准备。在回房间的路上,接我来的那个年轻人叫住了我们三个,跟我们说道:“明天早上我送你们去巴黎,晚上把东西都收拾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房间,我再次躺在了刚才我睡过的那张床上,在心里告诉我自己:“法兰西,我终于要来了!”但是此时,我心里说不出到底是抵触还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