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这番话他如何不知?
显然,拓跋宏是知道自己和冯妙莲有芥蒂的。他心底更加不安,额头上冷汗也慢慢地出来了:“皇兄……”
“二弟,你也别紧张。我知道,妙莲早前恨你将高美人献给我,可是,她是个直性子人,也不嫉恨,忘性也大,对于一些事情不会一辈子记在心上的,所以,你看我面上,也不要对她有任何芥蒂……”
咸阳王扑通一声跪下去了,满头大汗:“皇兄真是折杀臣弟了,臣弟岂敢对皇后娘娘有任何不敬之意?”
“二弟,快快请起。”
拓跋宏亲自将他扶起,满面笑容:“既是如此,我就放心了。二弟,你知妙莲和我恩深义重,早年我有负于她,这一次好不容易上天怜悯,让我们有了孩子,所以我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臣弟明白,臣弟一定会好好地为皇兄和皇后娘娘祈祷。”
“对了,祭祀山川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多谢皇兄信任。”
兄弟二人握手言和,咸阳王告退。
回到王府时,王妃但见他满头大汗,立即察觉不妙。
咸阳王也不多说,赶紧进了密室,低声道:“快请彭城来。”
旋即,彭城公主也赶到了密室。
兄妹二人相见,彭城公主第一次见到哥哥满头大汗,惊慌失措,立即道:“哥,你这是怎么了?”
“彭城,我刚从皇宫里出来。”
彭城立即问:“听说皇后怀孕了,果然是真?”
“唉,谁说不是?陛下还派我做什么祈福使者,为新皇后的皇子祈福,祭祀山川……”
彭城公主生长于皇帝之家,这一下立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皇帝生孩子祭祀山川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一般来说,要是皇长子或者说是皇帝特别特别喜爱的一个妃嫔才有这个资格。当今皇帝已经有了数个子女,也有了太子,之前从未有过如此行为,就算是高美人最得宠的时候,皇帝多年不孕不育为了孩子一事几乎急疯了,也不曾鼓捣出什么祭祀山川。
现在好了,冯皇后一怀孕,马上就要祭祀山川了。
尊上加尊,就算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又如何与之抗衡?
“王兄,这可如何是好?询儿的地位是不是保不住了?”
咸阳王的脸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还有什么说的?
人家是皇后,首先是保证了嫡出。
地位本来就高出一截了,偏偏皇帝还要来一个祭祀山川,大张旗鼓,仿佛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彭城忍不住了:“皇兄为何如此糊涂?按理说,他不该如此啊,这样岂不是故意引起天下大乱?”
“皇兄行事自来神出鬼没,谁也难以猜测他的心思,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连咸阳王都很意外,按理说,这种时候,为了维持各方利益的均衡,该是越低调越好,谁知道皇帝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谁也摸不准方向了。
“皇兄不是明知你和皇后不和,为何还故意派你去做什么使者?”
“就是如此,我才拿不准。”
“唉,皇兄也越来越神秘莫测了。”
“我倒认为,皇兄是借此试探我,也许是皇后的主意。”
“怎么说?难道是皇后想要陷害你?”
“她自己当然不会出面,这是皇兄的意思。皇兄估计是希望化解她和我之间的恩怨……真没想到,我和皇兄三十年兄弟,相亲相爱,竟然还敌不过这个女人的枕头风……再说,我当年把高美人送给皇兄也是为了皇兄好,高美人也生了太子,如今,不拿我当功臣也就罢了,反而因为这个女人弄得翻脸相向,这算怎么回事?”
“唉,皇兄怎么就这么向着她呢?”
“还不是她狐狸精手段厉害。”
彭城小声道:“就算她生了儿子也没关系吧?太子是早就确立了的,难道皇兄说废了就废了?以前也没这样的先例……”
以前当然没这样的先例,以前是谁的儿子做太子谁就是皇后,母凭子贵或者子凭母贵。现在是有了庶出的太子,再有嫡出的皇子。
亘古罕有。
如果不让嫡长子做太子,庶出的太子何以驾驭?
所以说,生得早也不如生得好。
母亲的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她生了儿子,询儿铁定保不住了。皇兄自来就不喜欢询儿,又不是今日的事情。”
彭城公主见皇兄的脸色,自己也吓得变色了,“她也不一定就能生儿子吧?”
“等真的生了儿子就迟了。彭城,你没看到今日陛下的样子,他丝毫也没掩饰他的高兴,依照他的行为,若不是心底有了什么打算,绝不会如此。而且,他今日决口也没有提起询儿……”
彭城公主立即明白坏了,并不怕皇帝责骂询儿,怕的就是他根本不闻不理不管了。
“自从冯皇后入住立正殿之后,陛下对询儿的心思就淡了,以前询儿三天两头的气走太子太傅,陛下还会教训他,现在可好,陛下根本不问他了,现在皇后娘娘又怀孕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历史上被废掉的太子比比皆是。而且这个询儿又不是真正的无辜之人,他痴肥不堪,又生性残忍,别说拓跋宏不喜欢他,就连那些负责教导他的老师们,也很少有喜欢他的。
“她向来诡计多端,不然也坐不上皇后的宝座了。这一次她怀孕了,岂不找我报复?唉,真要让她生了儿子,只怕以后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真是又一个冯太后啊……”
彭城公主一看这架势,急忙道:“王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咸阳王阴沉了脸:“你知道,我和那女人向来不和。今天皇兄还专门提起了此事。”
“皇兄怎么说?”
“皇兄要让我别跟她过不去。”
“天啦。难道皇兄就不知道是那个女人跟你过不去?”
“现在皇兄被她迷住了,加上她又挟持怀孕,侍宠生娇,谁敢拿她怎么样?”
彭城公主怒道:“这个女人手段怎么这么狐狸精?以前的妙芝姐姐那是多么贤惠大度之人?从不醋妒也很宽容,可也被她整治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她又想针对你?不行,我们决不能让她继续逞威……”
咸阳王摇摇头:“现在我们决计不能轻举妄动。”
“哥,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妇人,难道让她继续下去危害到我们拓跋家族?”
“彭城,现在不能轻举妄动,皇兄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他不希望我和那个女人有什么芥蒂。如果那个女人怀孕期间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负担不起这个责任……”
彭城怒火中烧,皇兄这样也太令人心寒了吧。
为了一个女人,何至于如此?
“现在只怕有任何不好的举动出来,皇兄都会认为是我们针对那个女人,唉,现在是投鼠忌器,怎么做都不行。”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她就像那个女人……”咸阳王压低了声音:“你别忘了,她是那个女人养大的,和她一样手段残忍,那个女人在世的时候,我们的母亲一辈子都没再见过父皇的面,而且大肆整治拓跋家族的功臣,把我们鲜卑人的大臣几乎杀完了,剩下那些没有骨气的,只好依附于她……”
“那个女人”指的便是冯太后。
彭城愤愤道:“真是不要脸……那个女人以前作恶也就罢了,可又留下这么一个女人继续危害宫廷,真是阴魂不散……”
“嘘……你小声点……”
彭城公主忽然眉飞色舞起来:“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们不是有那个女人的把柄么?”
“唉,这个把柄这时候看样子也不成了,皇兄一心一意护着她……”
“怎会不成?她的丑事铁证如山……难道她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兄还会维护她?”
咸阳王心念一转,他也是男人,当然最是了解男人的心事。别的事情皇兄可以容忍她,难道偷情暧昧的事情发生了,皇兄也会容忍?
绝无可能。
心底立即升起了一丝希望。
“哥,你等着,我绝不会让她好过。我就不信,皇兄对这样的事情也毫不在意?除非他不是个男人!那样的话,我根本就不配做我们鲜卑人的皇帝了。”
“彭城,你可万万不能打草惊蛇,若是被她察觉了,你我都保不住了。”
“你放心,我自然有分寸。”
……
就在冯妙莲在立正殿里安胎的时候,殊不知,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正在慢慢地铺开。
她已经进入了孕吐的第三个月,正是反应最强烈的时候,无论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昔日很喜欢的佳肴变成了毒药一般。
因这孕吐,整个人变得十分憔悴。
对镜自照,脸色就如当年生病之初,而且怀孕了也不好浓妆淡抹,黑眼圈都掩盖不住。这时,一干老太妃也闻声来道贺。
冯妙莲打起精神和一众太妃们叙话,末了,资格最老的刘太妃道:“皇后娘娘现在精神也不太好,估计没法担当起服侍陛下的重任,自己也没有办法安心静养,这也不是一个办法呀?肚子里的龙胎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