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莲躺着,眼睁睁地看他拿了一张很绵软的布放在自己身上,然后把燃烧着的盒子放下来。
她大骇,这是干嘛?要烫死自己?
脸色吓白了,几乎要跳起来。
感情先前的甜言蜜语温存都是假的?现在要处罚了?
火刑?
可是,她的身子被他按住了,轻轻的:“妙莲,别动,马上就好了…………”
她动弹不得,身子在他的大手下面,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燃烧着的盒子放上去。
她闭上了眼睛。
真是受刑也没法反抗。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皮肤也没被烫伤,只是一阵温润的灼热。
“烫不烫?烫的话,我可以再给你铺垫一层布……”
她惊疑地摇摇头。
“妙莲,你乖乖地躺着,每天这样熏烤半个时辰,坚持一两个月就会好……”
天啦,这就是华大夫的什么秘方?
怎么秘方这么多?
而且一个个都那么奇怪?
她简直不能置信。
实在是太荒谬了。
但觉自己如身在砧板上的鱼肉,动弹不得,只得任他为所欲为。
“妙莲,日后但凡我有时间都亲自给你烤,没有时间的话,就让柳儿和宝珠等人给你烤,一天也不能间断……”
冯妙莲简直连拒绝都不能了。
显然拓跋宏已经吩咐了柳儿等人,皇命难为,难怪之前那么长时间她们都不见人影,显然是华大夫在教她们怎么操作。
他笑得特别奇怪:“当然,第一种秘方,我会坚持……”
她更是面红耳赤。
第一种秘方,柳儿等人自然没法代劳。
他倒巴不得坚持呢。
“妙莲,你相信我,一定能好起来。”
冯妙莲闷闷的:“陛下,如果一直好不了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尽人事知天命。”
她没有再问下去。
忽然想起,他是否也这样在替冯皇后治疗?
冯皇后也许和自己的症状是差不多的呢。
但是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开口。
总觉得这个问题怪怪的,而且让人觉得不耻和难堪。
“妙莲,烫不烫?”
“不烫。”
“如果烫了你喊我一声。”
她微微闭上眼睛。
这些事情,不该是宫女做的么?
他何必亲手劳驾?
四周变得很安静。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还看到他就坐在自己身边,目光十分柔和。心底好像是明白的,他这样精心的照顾是在试图改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希望回到过去。
那时候,也真的有一点儿回到过去的感觉了。
就如他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十指交扣,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温存怜惜之意。
直到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之声,拓跋宏才站起身,看到她已经轻轻地睡着了。
这些日子,她也很少这样睡熟了。
他轻叹一声,又坐下去,直到盒子里的艾草燃完他也不曾离开。
这样静谧的时光,安闲的温柔,对二人来说,都实在是太难得了。
冯皇后但觉身边多了一堵墙——一一堵高高的,无孔不入的气墙。
因为她很少能够见到皇帝——别说是侍寝了。
皇帝总是在立政殿。
她最恨的那个女人也在立政殿。
除了立正殿,皇帝哪里都不去。
就算昔日后宫侍寝制度也几乎废弃殆尽了。
宫妃们暗地里把这叫做“专房专宠”。
她们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狼多肉少,一个女人霸占多了,别的女人的资源就少了。
所有人都不明白,立政殿到底有何魔力?
冯妙莲到底有什么魔力?
她年纪那么大了!
她甚至没有生育。
她一而再地冒犯他,可是他依旧不离不弃,对她更比以前好上一百倍。每每当众人认为冯昭仪应该到了绝路的时候,可是每每等来的总是冯昭仪咸鱼翻身。
这条死不了的咸鱼!
冯皇后几乎要发狂了。
但是,冯昭仪并不主动出击去招惹她,一段时间里,她变得很安静,天天在立政殿,也不嚣张,也不耍什么威风,甚至不怎么和其他妃嫔往来。人家要朝拜她,她就搭理几句;如果别的妃嫔不理睬,她便也不怎么来往。
越是如此,冯皇后越是抓不到她的把柄。
唯一的缺漏是,冯昭仪还是坚持在朔望之日不参拜皇后。
每一次她都有合情合理的借口,尤其前几个月,都说自己在养病——有华大夫进出过几次,立政殿上下人等都可以作证。
冯皇后明知她是托辞,也无可奈何。
也因此,上门探望她的妃嫔络绎不绝——天知道她们是真心担忧她的身体,还是想得知什么情况。
这就令得昭阳殿门庭若市——因为妃嫔送的礼物都是在昭阳殿。一时间,风头远远胜过冯皇后。
在宫里混的人,谁不知道拜高枝踩低枝呢?
更不可饶恕的是,冯皇后逐渐打探到,华大夫给她治疗的病症并不是什么立正殿的宫女们对外宣称的“呕血症”后遗症,而是“不孕不育”之症。
这可让冯皇后一颗心都要燃烧起来了。
纵然立政殿上下保密,她得知真实情况时,几乎也觉得心里在滴血。
这是什么意思?
宫里上下,没有生育的妃嫔也不是就她一个,甚至包括自己这个皇后!皇帝凭什么就光治愈她一个人?
她早年在立太子之前就没急于这事情,而且还年轻,不愁没机会。殊不知,现在太子有了,解除危险了,想生却真的没机会了——她十分惶恐,这样下去,自己这个皇后怎么办?
这个狐狸精,到底耍了什么手段?
她不知派了多少人,使用了多少的方法,务必想打探出冯昭仪的狐媚手段特殊在哪里?要如何才能破了她的狐媚功夫?
大家都坚信,冯昭仪一定是给皇帝吃了什么药,或者说,冯昭仪掌握着大家不知道的一种特殊的春药——春药在宫廷里向来不是秘密。端看你究竟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冯昭仪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春药武器。
收买的秘密宫女,从昭阳殿到立正殿将所有的迷香、媚药都一一打探——可是,依旧拿不到任何的证据。
冯皇后认为是这些宫女不尽职的缘故,而不是冯妙莲没有施展手段。
冯皇后震怒之下,无计可施,所幸小太子在自己手里,先要打好了这张王牌再说。
所以当姐妹过了很久再在御花园里相遇的时候已经是来年开春了。
那段时间,因为边境和治理黄河的问题,拓跋宏非常非常繁忙,抽不出空闲陪妃子们游园。甚至有一段时间,他离宫长达半个月之久。
在御花园里闲逛的,都是女眷。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游园的女人们谁不怀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那时,杏花、梨花、桃花都开得很好。
当听得御花园里小孩子呼啸而过的声音时,冯妙莲本能地回避了,那是询儿。对这个孩子,她向来敬而远之,有多远躲多远。
这时候,远远地看去,那个孩子举着一根长长的竿子,类似在驱逐皇家园林里的一些动物,打得鸡飞狗跳。
冯妙莲且不去理他。
这时,听得有温柔和蔼的声音:“询儿……询儿……”
冯妙莲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微微有些意外——但见冯皇后换了春装,却不是洛阳南人女子的宽袍大袖,而是鲜卑女子常见的那种窄袖高领的贵族衫子。再看跑远了的询儿,依稀也是鲜卑贵族王家童子的打扮。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小时候看到拓跋宏就是这样的打扮。
到成年了,亲政后,拓跋宏为了计划迁都洛阳,不但自己换了汉服,也要求王孙公子们统统换了汉服。
冯妙芝一家人早年一直住在平城,她的生母是正宗鲜卑人,冯老爷也是地道的鲜卑人,可谓是鲜卑情节十分浓厚,迁都洛阳后,她在家里都一直保持着在鲜卑生活的习性,直到进宫后才开始和别的宫廷女子一样汉化起来。
令冯妙莲吃惊的是,冯妙芝现在忽然换了鲜卑人的装束,这是要干什么?
一转念,她就明白过来——这是为了讨好询儿。
拓跋宏的这个大儿子和他一点也不相似——骨子里,孩子是个顽固的鲜卑人,加上辅助他的都是鲜卑大臣,所以,越是长大,孩子骨子里的鲜卑情节就更是鲜明。
询儿不喜欢读书,总是喜欢走马斗鸡。每次上课到一半就偷偷溜出来,无论哪个老师拿他都没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