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来热水,用了新毛巾拧干,要给她洗脸。她闪躲一下,想要拒绝。他柔声道:“今天是大年初一,等会儿,黄晖的父母要来看你……”
她怔怔地,不知道李欢是怎么跟黄妈妈交代的。他们一定给自己打了电话,发现出了事情,担心着自己。
丧子之疼,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已经是人生的大悲,如今,还得牵挂自己。
自己怎么对得起他们,对得起黄晖?
连自杀都死不了的人,真是可耻。
她忽然羞愧难当。
“我给黄太太只说你感冒发烧,叫她不用太担心。还有珠珠,她给你发了短信,又打了电话,我也替你向她交代了,免得她们担心。所有过年给你发短信问候的,我都一一回复了……”
他很细心,绝没有将她的“自杀”扩散——这并非什么好消息,不是吗?
她松了口气。
他细心地开始给她洗脸洗手,然后为她漱口,在她干裂的唇上涂上厚厚的一层润唇油,才拿了把梳子慢慢地给她梳头。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生病时伺候她——要是皇帝的时候,会这么伺候一个女人么?
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巨大转变。
现在,只是理所应当,一如这个时代所有普普通通的男人而已。
她的头发纠结着,乱糟糟地,跟鸡窝似的。
他小心地一下一下慢慢地梳理,要弄顺,可真不容易。她的头忽然动一下,他以为扯疼了她,柔声道:“弄疼了么?”
她摇摇头:“你怎么会知道珠珠给我发短信?”
自己的手机被抢了后,就没有再用了,李欢如何能看到短信?
他微笑着:“我得知出事的情况后,就去给你办了保存号码,你以前的号码是备份过的,所以,全部存在。我买的手机也跟你丢失的是同一款……”
就是黄晖的葬礼那天,他带了手机给她,可是,当时她神思恍惚,根本就没有发觉。她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接听手机,还不曾想到,手机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李欢把手机拿给她看看,她才发现果然是同一款的,只是,这手机是崭新的。
手机丢了,可以换一个一模一样的,号码可以挂失,就连以前储存的通讯录也可以备份。可是人呢?人死了,又到哪里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要是同一个人,也能批量生产,那该多好!
可惜,人不能备份!
李欢弄了很久,才把她的头发全部理顺了,拢在肩后,放下梳子:“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想吃什么?要不要吃汤圆?就吃两个,一个也行……”
她摇摇头。
李欢扶她靠坐在床头上,拉开窗帘,天色已经完全亮了,一眼能看到外面漫天的彩球和五彩的旗帜,视线稍微低一点,是露台上冬日里的玫瑰,花枝上还有水滴,显然是昨夜下了小雨的缘故。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心想,去年的大年初一,自己在干什么呢?是第一次到了李欢的别墅,也就是在那里,莫名其妙地放出了一群小暴君,从此,开启了命运的不幸之门,才有了“遥控器”的被觊觎,黄晖的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