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深了，小虎子睡了。红叶睡不着，披上衣服起身悄悄地走到门口坐下。月凉如水，这里的天气真是一天过四季，白天太阳下温度可能会有38度以上，树荫下却只有30度，很凉爽，到了晚上太阳落山后得穿上外套才行，如果后半夜出来，真的要穿棉衣了。
红叶静静地坐在门口，看着月亮下自己的影子。美人听到了动静，先是站了起来，后来就跑过来坐在红叶旁边。红叶看见它一旁坐了下来，笑了一下，摸了摸它的头，美人顺势躺在她身边，红叶拍了拍它：“别睡，地上凉。”
美人听懂了，站起来跑回自己的小毯子那里，拖着小毛毯又过来了，把毛毯放在红叶旁边，红叶顺手把它辅好，美人很自然地躺在上面。红叶笑道：“你还真不客气，直接把窝搬过来了。”然后摸着它的头，美人舒服地低呼了一声，任她帮着挠痒痒，眼睛闭了起来。红叶道：“你还真睡啊，谢宇飞不管你啊？”美人没理她，自顾自的睡了。
谢宇飞正在房间里和孙浩俊视频通话。那边的浩俊喝了一点酒，脸色泛红，少见的兴奋。
宇飞问道：“浩俊，几天没见你了，怎么了？电话也不接。”
“常安生了，是个女儿，我做爸爸了。”
“难怪，恭喜你，是不应该找你。”
没等宇飞说完浩俊就打断了他：“7斤半，常安太了不起了。我，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女儿像我，小东西真乖，知道她妈妈累了，这两天吃饱就睡，也不闹，乖极了，你不知道，她真漂亮，她，”
浩俊一说起女儿简直刹不住车。
宇飞笑着听他说，他的激动直接传递给了他，“浩俊，浩俊，真为你高兴。不过你应该照顾她们母女的，怎么今天会喝酒？”
“啊？你看出来了？今天是同学聚会，大学同学，本想不去的，架不住他们硬拉，常安也让我去开心一下，我就去了。结果他们一听说我做了爸爸就可了劲的要我喝酒，没办法，喝了点。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真有你的，又做爸爸又是同学聚会，开心的事都让你一个人遇上了，是不是我要妒忌了？”
“妒忌什么呀！我的这帮同学有十多年没见了，见了面感慨太多了。当年意气奋发，个个恨不能指点江山大干一场，把大学里学的那点东西全用上，别说改变中国，改变世界的心都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一起走出校门的人差别太大了。都成家立业了，有的下岗，有的成了公司老板，还有一个同学是肝癌走了好几年了。下岗的同学虽然在打工但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再看当老板的几位，胖就不说了，年纪不大，高血脂高血压，走三步喘两步，在一起吃饭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年龄差不多大都满头白发了，我都分不出来谁更好些。哎，人生真是无常啊，我是半吊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遇到你是我命好而已。就这样好命的我还整天累的要死。”
“听你这口气还有些埋怨？别老说同学了，想想女儿吧，你别和同学比了，就和我比吧，你还不幸福？”
浩俊笑着摸了摸头，“我不是埋怨，虽然你物质上很丰富，但现在看起来还是我幸福些，我不用为了找爱人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的，回到家有热饭吃，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这样说来我是比你幸福。伊瑶有消息吗？对了，急着找我什么事？”
“光顾着听你发感慨正事都忘了说。给你看张照片，你看看照片中的女子是不是伊瑶，是我偷拍的，这个叫红叶的女孩子对镜头很敏感，总是回避着，这是抓拍的，能认出来吗？”
“我看看。”浩俊点开照片仔细地看着，“有点像，不过不能肯定。她离开有四年了，如果她去了新疆，考虑到地理环境有可能会变化很大。说到这里多一句闲话，我那个舅老爷常平找了个女朋友，你猜怎么着，和伊瑶有七分像。第一次看见时我都傻了，造物主太神奇了，从侧面看真像。常平当个宝捧在手里，宠着惯着，如果那女孩不说话还不觉得，一开口就听出来和伊瑶差太多了，所以人呢不能太看外貌。怎么你觉得这个红叶就是伊瑶？”
“我感觉她就是伊瑶，太像了，这种感觉太像了。世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一片树叶，除非是同一片。对了，接到杂志社的电邮说钱已经汇入帐号，你明天查一下，然后和小军的父母说一声。”
“宇飞，你别这样，小军的父母跟我说了，让你以后别再汇钱了，他们现在和秋芳在一起过得很好，下个月秋芳也要结婚了，男方条件还可以，你不用再寄钱了。”
“这是用小军的眼睛挣的钱，应当交给他父母。小军走了，眼睛留下来还能为父母做些事，这是让走了的人最宽慰的了，小军的愿望就是我要去完成的。别说这些了，你查收一下，如果有问题再和我联系。”
“你什么时候回来？找不到伊瑶你就不回来了？你也要想想老太太和公司啊。”
“我很快就会回去的，伊瑶也会带回去的，放心吧。”
“你说真的？”浩俊又激动起来，没等他再问下去宇飞赶紧下了线，“真受不了，再要和他说下去，他整夜都睡不着了。”
关上电脑宇飞觉得睡意全无，屋子里安静地有些不寻常，扭头一看，平时睡在门口的美人不知跑哪儿去了，连着地上的小毯子一块儿不见了。
出了屋子轻声喊着，“美人，美人。”
美人正在被红叶挠着痒痒，别提多舒服，喉咙里低低地发出声音算是回应宇飞，它没挪窝，并没有离开红叶的打算。
寻着声音找来，宇飞看见红叶坐在屋前，“美人真会享受，这种事我很少帮它干，想必这会儿正舒服着呢，喊它它也不动。”说完顺势在红叶旁边坐了下来。
“红叶，来这里几年了？”
“干什么？”红叶警觉起来。
“没事儿，随便问问。”宇飞很轻松，红叶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没几年。刚开始来还不习惯，现在也习惯了，倒觉得这里也不错。”
“虎子几岁了？没为虎子打算？真的不回家了？让他在这里上学接受教育？”
“不是，今年就打算带他回去。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汉族小孩子，应该回去接受系统教育的好，他爸妈也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他的妈妈？”
红叶一愣，一个不留神多说了，也不想解释什么：“我说过我是他妈妈吗？你可能误会了。不过这和别人无关，总之现在他是我的小孩。”
“你还真是奇怪，别生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处的时间长了我很喜欢小虎子，连美人也喜欢，多问两句。过两天我就要走了。”
“走了？”红叶一愣，手不由地停了下来，美人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凝重，一下子警觉的抬起了头。
宇飞拍了拍它，“没事，美人，睡你的觉。”美人听话地又躺了下来。
宇飞看着红叶没说话。
红叶低头看了看美人，很快整理了一下情绪，抬起头来冲宇飞笑了笑，自以为做的很好，却不知眼底的失落已经尽收宇飞眼中。
“是吗？也是，在这里也拍了不少照片，做你们这一行的也是一个流动性很强的职业，哪里都是呆不长的。”
“这并不是我的职业。我跟你说过几年前出了一场事故，我成了瞎子，是一个得白血病的男孩走后把眼角膜给了我，我才能重见光明。现在我是在用他的眼睛工作，这份职业的报酬都属于男孩的父母，这是我能为小军做的，那个男孩名叫小军。他的父母我也会照顾终身的。”
“这样做小军的父母也不会太悲伤。”
“其实我能为他们做的就这么多，我代替不了小军，小军永远是他们心头的痛。”
“这次回去还会再出来找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吗？”红叶试探着。
“不了，不用找了，可能真如你所说，她一定是不要见我，或者说是无缘。我几乎跑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你可能不相信，我以为她会去她姐姐那里，我第一站就去了迪拜，结果空跑一趟。然后我想她喜欢薰衣草，新疆是我国薰衣草种植最多的地方，她可能会在新疆，我就跑遍了新疆，也是空跑。我想不出她还会在哪里，出来几年我也累了，如果无缘强求也不行，所以想放弃了。”
红叶的心跌到了谷底，“是啊，无缘就不要强求了。”
“你还记得那天在花田边问你的吗？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
“啊？是什么？”
宇飞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心里轻轻地道：“等待的爱情。”
红叶看着他，“是什么？说呀！是放弃？”
宇飞只是看着她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