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洁去参加CFA的考试,她在宿舍里打了一天的喷嚏。
这一场由淋雨引起的感冒在一个星期后好了,但是宿舍里的苗清韵出事了。
苗清韵又跟郭少杰吵架了,当然还是为了郭少杰出国的事情。
苗清韵原本已经能够坦然接受郭少杰出国留学这件事,可当郭少杰拿到签证时,她又忽然不能接受了,居然想将郭少杰的护照撕了,于是两人爆发了一场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苗清韵在宿舍里萎靡了一个多星期,几乎每天都要掉泪,谁劝她都听不进去。
她只是对夏寒她们说:“我不相信什么守候和等待,再深刻的感情也敌不过时间的摧残。他说他完成学业后会再回来,不会跟我分开,可是我不相信。分隔那么远,我信不过他,我也信不过我自己。如果他真的那么爱我,为什么不能为我放弃留学?我承认我自私,可这样的自私都是因为我爱他,我把自己都交给他了,他却只是给了我一份虚无缥缈的承诺。”
两周后,大四的学生们已经完成答辩,开始陆续离开学校。
四年的光阴如流水,他们带着几分对学校的留念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就这么离开了。
郭少杰去美国的那天,苗清韵也没有去送他,自从他们吵架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一面。四年的感情,也许就这样断了。
夏寒给彭浩打了电话,彭浩去浦东机场送走了郭少杰。
“学长,他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彭浩叹了一声,说:“没有,他只是让我们大家都好好保重。”
“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要带给清韵的吗?”
“没有。”
她有点气愤,但是又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了。
彭浩知道她心中想什么,“夏寒,感情的事情,我们都不好插手。少杰他看上去似乎很无情,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是痛苦和矛盾的。”
“他在感情和前途之间选择了后者,不是么?”
“我没有办法为他解释什么,他虽然选择了后者,却不代表他愿意放弃前者。”
“鱼与熊掌难以兼得,他根本不知道,清韵这两个星期天天都在哭。”
“你以为少杰走的时候没有哭吗?”
她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夏寒,我明天回南京收拾东西,后天离校,你能来送我吗?”
“送,我去送你。”
“好,那我到时候给你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回到宿舍,苗清韵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她,她只能摇摇头说:“问了,他走时什么都没有说。”
苗清韵的眼泪又来了,其他人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坐在旁边陪着她。
夏寒的手机响了,屏幕上居然显示的是丁一依的姓名。她有点难以置信,拿着手机走出房间去接电话。
“夏寒。”丁一依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你没想到我会给你打电话吧?”
“是没有想到。”
“我今天离校,你能来送我吗?”
她愣了一下,自从去年那件事之后,她和丁一依之间就再也没有联系,此刻她却叫她去送她?
“怎么?不愿意吗?”
“不,不是,我只是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么?不明白我的居心?”
她没有说话。
“其实你现在已经无需防备我了,我已经毕业了,我也没有选择去上海,我申请了山区的支教。”
“什么?”她微微一惊。
“彭浩他不爱我,我看明白了。自从去年才艺比赛之后,他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死心了,彻底死心了。”
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件事过后,我也细细想过,是你给我留了一条后路,感谢你没有把我做的事情公布出去,如果当时这件事被公布出去,那么我在整个金融学院乃至整个学校都会无法自容。你给了我一条生路,谢谢你。”
她依旧没有说话。
“你来送送我吧!好吗?”丁一依语气中有几分祈求的味道。
“好,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北门,就在大门外,你出来就能看见我。”
“好,我现在过去。”她收了电话,和宿舍里的人说了一声就出门往学校北门走去。
这一路过去,可以看到许多大四离校的学生,他们身边大多跟着许多送别的人。再过几天,这些送别的人会越来越少,最后离校的人,就没有人去送他了。
这真是一件令人神伤的事,夏寒看着那些大四的,忽然想着如果等到她也离校时,绝对不要最后一个走,那样的感觉太凄凉了。
出了北门,果然一眼就看见了丁一依。
丁一依也看见了她,对她挥了挥手。
她走过去,丁一依身边送行的人都有几分错愕,他们大概以为她和丁一依的关系很差。其实,那件事后,她和丁一依的关系确实很差。
“你来了。”丁一依对她笑了一下。
“嗯。”她点头,“学姐要去火车站吗?”
“是啊,支教的地方在贵州。”
贵州?她想到了江洁也是来自贵州的。“那我送你去火车站。”
“不用了,送我去地铁站就行了,我不想在火车站台上看到送我的人,尤其是火车开动的瞬间不想看到任何人……”
来送别的人都沉默着,夏寒也沉默了。
丁一依笑了一下,说:“走吧!去地铁站。”
几名男生帮丁一依拿着行李,他们跟着许多送别的人群从楼梯下到地铁站中。
地铁站台上已经站了很多人,有人相互拥抱送别,有人默默掉着眼泪。
夏寒抬头看了一眼显示屏,下一班地铁还有三分钟。
三分钟,还有三分钟丁一依就走了,也许这个人将彻底从她生命中消失了,也许这一辈子,她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忽然之间,她心底升起一股悲戚的感情,过去的种种恩怨已经完全不重要的,遗留下来的,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哀伤。
她转头去看丁一依,她也正看着她微笑。
和两年前一样,丁一依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漂亮,迷人,很有气质。
不知怎么的,她的声音就有点沙哑了,她喊了一声:“学姐。”
丁一依走过来,伸手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谢谢你能原谅我。”
她听得出来,丁一依的声音也哑了。
“好好照顾自己。”
“学姐,你也是。”
“我会的。”丁一依顿了一下,又说:“彭浩是个很好的男人,他很喜欢你,如果你能接受他,就去上海找他。”
“学姐?”她微讶,丁一依已经微笑着松开她了。
地铁列车已经到了,丁一依拉着行李箱走了进去,站定后,转过身对着她和其他送别的人微笑。隔着车窗,她对他们挥手,口中轻轻说了一句:“再见!”
车门关上,丁一依一直在对他们微笑,那么美丽,那么优雅,由于一朵盛放的百合花,一如夏寒在澡堂初见她时的那样。
列车呼啸而去,留下一群送别的人群。
夏寒摸了摸脸颊,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转头看到了这一届的学生会会长陈宭斶。
“陈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宭斶摇头苦笑道:“我刚刚一直都在啊!你居然没有发现我,看来我确实没什么存在感。”
她低头道歉:“对不起。”
“不用道歉,走吧,回学校。”
她跟着陈宭斶往外走,“学长,你也来送丁学姐吗?”
“嗯,她是我上一届的前辈啊!”说完,他又感叹一声,“每年这个时候都有这样的场景,一届新人进校,就有一届旧人离校,明年就轮到我了。”
她没有接话,两年后,她也会这样离校吗?
陈宭斶兀自说着:“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来送她,看来你们之间的恩怨已经解除了。”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都要分开了,还有什么恩怨不能解除的?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陈宭斶也笑了一下。
两天后,同样的场景再现了。
彭浩离校的时候,送别的人更多,陈宭斶和刘益华都在,还有许多团委的人。
许多人送他至地铁站就不再送了,夏寒却一直坚持送他到了南京南站。她买了站台票,一直跟着他进入候车室,其他人则在候车室外止步。
彭浩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小箱子,就竖在他的左手边,而夏寒则坐在他的右手边。
候车室里的人很多,许多都是像彭浩这样大四毕业的学生,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检票口传来一阵骚动,他们抬头,原来是工作人员开始检票了。
彭浩站起身,对她说:“你回去吧!”
她也站起身,“学长,我送你上车吧!”
他苦笑:“你送我上车,我怕到时候我就不想走了。”
她看着他,神情哀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好好,你送我上车。”
他们排进检票的队伍里,很快就通过了检票口,来到站台上。
和谐号列车就静静地停在一侧的铁轨上,彭浩拉着行李箱很快找到了自己座位所在的车厢,穿着深色制服的高铁列车员面带微笑站立在车厢外,迎接每一位旅客的到来。
夏寒喊了一声:“学长。”
彭浩停在车厢外面,忽然转过身狠狠地抱住她,“如果可以,我真的恨不得现在就把你一起带走。”
她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旁边走动的旅客都看着他们,让她觉得有点尴尬,她扳了一下他的手。
他哑着声音说:“别动,让我多抱一会儿。”
她只能让他一直抱着。
身边的旅客渐渐少了,这一节车厢的列车员走过来提醒了一句:“先生,列车很快就要开了,尽快上车吧!”
彭浩松开她,转头对列车员说:“谢谢,我知道了,很快就上车。”
列车员点点头,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站着。
彭浩低头一瞬不转地注视着她,“夏寒,我这一次回上海,就没有什么时间再来南京了。”
“我知道。”她心中亦有几分不舍与难过。
他摸摸她软软的头发,“两年后,去上海找我,好么?”
“我……”
他用手堵住她的嘴,“我现在不想听到拒绝的话,我等你两年,等你到你毕业的时候。在这两年间,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两年后,如果你不去上海,那我就彻底死心,从此以后,我们是路人。”
她大惊:“学长!”
“这是我的决定,如果不这样,我怕自己忘不了。”
“学长!”她忽然看着他哭了起来。
他又一次抱住她,“如果你决定去上海,不用担心工作,我会想办法,只要你愿意去就行。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有效期只有两年,你听到了没有?”
她哭着点头。
列车员又来提醒了一次:“先生,请上车吧!马上就要开车了。”
他在她的头发上吻了一下,“我走了。”
她泪流满面地看着他。
他提着行李箱进了车厢,最后回过头对她说了一句:“我等你!”
她哭得更凶了。
列车员关闭列车门时微笑着对她说:“女士,他很爱你,我也希望能去上海,和谐号欢迎你的光临。”
她流着泪站在原地,洁白的列车呼啸着离开了,彭浩也走了。她用很长时间才从站内走出来,内心深处有个地方隐隐作痛。
送走大四的,她们又迎来了期末考试。
刘令伟在考试之前同样找江洁帮他补习了数学,江洁已经考完CFA,也就耐着性子帮他多补了几天。
期末考试结束后,江洁的成绩出来了,她并没有通过CFA的初级考试。
江洁决定明年再考,于是暑假又留校打工了。
夏寒买的回长沙的火车票是次日的,所以考完当天宿舍里又只剩下她和江洁。她怕江洁因为没有通过CFA初级考试心情不佳,便邀请江洁和她一起出去逛街。
江洁确实心情不太好,她的主要问题在于英语。夏寒邀她去逛街,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就一个人躺在宿舍里睡觉。
夏寒说是去逛街,其实就是到学校外的小商品市场溜达了一圈,而且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买。
回到学校时,已经下午五点多,她琢磨着童峻祁快下班了,于是又往教师办公楼走去。
校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林荫道上。
一辆纯白色的敞篷跑车在她身边停下,按了两声喇叭。
她一转身,顿时因为这辆无比拉风的兰博基尼跑车愣住了。
跑车里坐了一名带着墨镜的长发美女,嘴唇涂了鲜艳的口红,身上穿着时髦的吊带裙,这美女伸出头趴在车门上跟她打了个招呼:“嗨,同学。”
她傻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时,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
香车美女大抵是看她太傻,忍不住笑了一下,问她:“请问一下,金融学院的教师办公楼怎么走?”
她脑子里还有些混沌,伸出手指着前方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一个大鼎右转,再、再走一截就到了。”
“谢啦!拜拜!”美女朝她挥挥手,开着跑车就走了。
她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神时,立马拿出手机给江洁拨通了电话。
“夏寒,什么事啊?”江洁的声音懒懒的。
她兴奋地说:“江洁,你猜我刚刚看见了什么?”
“看见什么?外星人?”
“跑车啊!兰博基尼的跑车啊!”
“兰博基尼的跑车有什么奇怪的?”
“那跑车出现在咱学校啊!就刚刚,开跑车的美女还跟我问路了,哇塞,太有范儿了,羡慕嫉妒恨啊!”
江洁嗤笑一声,说:“什么范儿,都是钱堆出来的,等你有钱了,你也有范儿。”
“那跑车肯定不便宜,我在图书馆的汽车杂志上看过,至少三百多万吧!”
江洁打了个呵欠,“有钱人败家的玩意儿。”
“你不跟我出来太可惜啦!”
“没什么可惜的,我对这东西不感兴趣,没事了吧?我继续睡觉。”说完,江洁就挂了电话。
她看着自己手机有点哭笑不得,这江洁真是对什么都没兴趣,除了学习。她又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个美女问她什么来着?哦对了,金融学院的办公楼。
美女要去金融学院的办公楼找谁呢?
说不定美女要找的人她也认识呢!
去等童峻祁的时候,也可以顺便看一下那美女找的是哪位老师,说不定还可以八卦一下哦!
想到这里,她更加兴奋了,连脚步都不由自主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