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来历
上房。
罗嫂子进了花厅,欠身禀道:“夫人,卫国夫人来访!”
众人纷纷引颈望去,但见如云侍从,如花侍女徐徐行来,当中者正是卫国夫人。她衣着一袭深棕色的秋锦衣,墨绿色的丝线上绣出遒劲枝干,用银绿色的丝线绣出了银杏叶,挽着雍荣华贵的妇人髻,髻上插着一根绿莹莹的翡翠簪子,别出心裁地雕成了银杏果状,端的是高贵雍荣,富态十足。
卫国夫人瞧上去约莫四十岁上下,实则与罗氏同龄,一张好看的圆月脸,垂眸时便可见她圆润的双下巴,笑声朗朗地道:“昨儿上午,我从护国寺敬香回来瞧见你家的马车,还以为是谁家贵客到了,没想竟是亲家母回京了。”
窦氏迎至花厅门口,欠身行礼,“女儿给母亲请安!”
母女俩站在一处,窦氏的五官与卫国夫人有几分神似,一般的高矮,又一样显得端庄清秀。
卫国夫人道:“你们府里事多,你不必招呼我,我过府是来与亲家母叙旧的。”她的目光立时就被罗氏身边的小姑娘给给吸住了,“这是你家瑕儿吧?老蚌怀珠,这产的可不是一般的珍珠,一瞧就是最好的东珠。”
罗氏微窘,随后哈哈大笑。“这可是我最宝贝的幼女了。”是她的幼女,但不一定是她生的,世人如何误会那是世人的事,但她不会说“这是我生的宝贝女儿”,只要她不正面说这样的话,就不算是欺骗了世人。
郭晓瑕微微敛额,不解地道:“上回,娘说我是捡来的。一声雷响,我从天上掉到她怀里,你就捡了我。今天,怎么又变成从蚌壳里出来的?”
前世孩提时,她曾有好长一段时间被自己的来历所困饶,总会缠着郭长言问“娘,我从哪儿来的?是你生的吗?舅母说表姐是从土疙瘩里蹦出来的。”郭长言笑呵呵地告诉她“你是从大西瓜里跳出来的。那年夏天啊,我想吃西瓜,你爹买了一个好大的西瓜,结果一开西瓜,你就从里面跳出来了。”后来她再问,又变成“你是郭婆子从外头包子铺捡来的。”曾有一次她当了真,委屈得哇哇大哭,哥哥们都是娘生的,只有她是捡来的,她觉得自己没亲娘疼了,直惹得郭长言哭笑不得。
卫国夫人愣了片刻,回过味后大笑不已:“你这女儿真是有趣。”她只是一形容,小孩子却以为她真是蚌壳里出来的。
郭晓瑕很是认真地问:“娘,我到底是怎么来的?”
罗氏此刻玩味十足,若有所思地道:“那年我要回晋阳,你爹送了我一个大葫芦,待回到晋阳时,葫芦长大了,你从那葫芦里跳出来的。”
窦氏想笑,她也曾这样告诉儿女,小时候她也曾问过自己的母亲卫国夫人。她的回答是“你是我赶庙会时捡来的。”“是你爹在外头捡来的。”“瞧见家里的假山没有,你就从那假山洞里钻出来的。”直恼得窦氏想哭,随后大了,才知道这都是大人哄骗孩子的。
萧氏笑微微的,抿着嘴不说话。
柯氏则是意味深长,她一直待在罗氏身边,对郭晓瑕的身世最是明明白不过。
年幼的兰馨面露同情,他们都有亲娘,只有九姑姑的亲娘是葫芦,问萧氏:“娘,九姑姑真是从葫芦里跳出来的。”
萧氏笑道:“不仅是你九姑姑,你也是从葫芦里出来的。”
兰馨惊呼一声“啊”,一脸落漠,她也不是娘亲生的啊?
郭晓瑕气恼地道:“你们大人就爱骗人。瓜生瓜、豆生豆,葫芦生的是葫芦,娘的肚皮生女儿,爹的肚皮生儿子。”这话在前世她还五六岁的孩子时,与郭琉璃私下讨论彼此的来历,姐妹俩一致认为:娘生女儿,爹生儿子应该是可信的,因为兔生兔,鱼生鱼,这鱼生不出旁的,兔也是如此,所以嘛,娘只能生女儿。
众人先怔,片刻后,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屋子的笑声朗朗,久久回荡,竟是连空气都充满了喜色。
卫国夫人指着郭晓瑕,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哪是得了个女儿,分明就是个开心果啊!哈哈……我真是羡慕你啊。”
兰馨一脸茫然地想着心事,过了良久,在大人们渐次止住的笑声里,疑惑地道:“九姑姑说得不对,我弟弟是我娘生的,我爹的肚子没生弟弟……”
萧氏伸手一点她的额头,“你弟弟也是从葫芦里蹦出来的。”
兰馨翻了个白眼,“捡个孩子那么容易,那你们大人成亲作甚?”肯定是骗人的,骗得九姑姑还当了真。
罗氏笑着对身边的儿媳道:“你们都散了吧,我与亲家母说说话儿。亲家母来了,得好好款待,晌午预备一桌酒筵,回头大儿媳妇带了芸馨、蕙馨陪席。”
窦氏笑着告退。
兰馨拉着萧氏的手,还在纠结着“来历”,“娘,弟弟明明是你生的,怎么也成葫芦里蹦出来的?”
“谁说是我生的?你们姐弟三个,明明都是葫芦里出来的。你要不信,问你大伯母、二伯母,当年我们可是一起向菩萨讨的葫芦种子,葫芦种大了,你们就从那里头跳出来了……”
兰馨扁着小嘴,愣愣地望着萧氏。
柯氏瞧着不忍,“你别再打趣她,小心回头哭闹。”
兰馨恶狠狠地瞪了一下,一扭身道:“我找九姑姑去。”她们都是葫芦里蹦出来的,同病相怜。
萧氏一把将她扯住,“我的小祖宗,你还得做功课呢,小心完不成先生罚你。”
罗氏与卫国夫人要叙旧聊天,卫国夫人又是头回见郭晓瑕,少不得要给见面礼,要是兰馨去了,卫国夫人是给还是不给?这不是让人家为难么?
萧氏可不能任由她闹,拉了她就走。
花厅上,卫国夫人一把抱住郭晓瑕,喊着“宝贝”,满是欢喜地道:“你可不许走,我这做伯母的还没见面礼呢,来,今儿出门没带甚礼物,这串佛珠拿去玩儿。”
罗氏一看那佛珠竟是十八颗南珠串成的,粒粒匀称、饱满,便是一粒都值不少银子,何况还是十八颗。忙道:“这太贵重的,她可不能受,小孩儿家家的哪能要佛珠呢。他日待你有合适的,另赏她一件就是。瑕儿,找你姐妹们玩去。”
卫国夫人拉着郭晓瑕不撒手,在身上寻觅了一番,摘下手上的大东珠戒指,“喏,这个能成,拿着去玩,待改日伯母再给你送份好些的。”
光是这大东珠便值不少银子,还要送更好的?
郭晓瑕微愣,前世时她也曾见过不少东西,但徐林京城权贵圈里远不及郭长春吃得开,得到的好东西多是元淑皇后和罗氏给的。那时卫国夫人第一次见她,给的是一只红珊瑚银镯子。
卫国夫人道:“这个可得收下,否则伯母就生气啦!”
郭晓瑕望着罗氏,见她朝自己点了头,方欠身道:“谢窦伯母赏!娘、窦伯母,瑕儿告退!”
卫国夫人瞧得眼睛不眨,“还是你会教孩子,瞧瞧这姑娘教得多好,瞧着就让人心疼。”郭晓瑕的眉眼、举止,都是当年的元淑皇后颇为相似,只屑一眼,就能认出是郭家的孩子,再加上那长相,卫国夫人初见就不由得生出几分熟悉感与好感来。
罗氏与卫国夫人说了些当年的往事,又闲聊京城近来发生的趣事,你一言我一句,说得热闹又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