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旅馆大概住了半个多月吧,柯强鬼使神差的再次来到了兴隆宾馆。
这次他没有进赌厅,不是他不想,而是在这个特殊时期身上最后的几百块钱不能玩了。
在兴隆宾馆住下后,第二天柯强还没起床就听见了敲门声。
“咣!咣!咣!”敲门声不大,也不急促,却将柯强从睡梦中惊醒。
猛的翻身坐起,柯强迅速进入疯狗模式问道,“谁啊?”
“有人找你!”是老板辉哥的声音。
柯强一听就急了,三下五除二把身上衣服穿好,跑到窗前,窗户上安有防盗窗。
随身也没带什么东西,柯强第一个决定就是随时准备闯出去。
开门之后,柯强看到辉哥和小马站在门口。辉哥大腹翩翩,看着就像一堆肉按在身上一样。小马身形单薄,两人一对比,恰似一对活阎罗,索命的阎罗!
小马是柯强镇上供电所的一个同事,他们各管几个村子的电费收缴,因为级别和自己相当,平日里关系还不错。
“你别跑了回去吧!”小马第一句话就是劝柯强回去,一脸的无奈写满央求和无语,也或者是怜悯。
柯强一听二话不说马上就要闯出去。
或许任何人在柯强这个时候都会变得异常敏感,会从别人好意的眼神中分解出其他东西来。比如说可怜,比如说嘲笑,比如说讽刺……
就在柯强准备闯出去的时候,兴隆宾馆的老板和小马及时拦住了他。柯强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却是被他们死死抱住。
“你们干什么,快TM放开我!”柯强恼怒到了极点。
“你要跑到哪里去?出事了就要解决!你这跑了算怎么一回事!”小马扯着声音喊道。
“我不要你们管!快放开我……”
……
挣扎,撕扯……如此僵持了一会,大家都累了!柯强正打算放弃反抗,小马先松了手。
“行了,柯强!我走,你别走了!”小马说完气呼呼的下楼去了。
老板见小马走了,也松开了手。
“他们都在楼下,你往哪跑!”老板见柯强要跑,喘着粗气说道。
他们?柯强听出了辉哥的弦外之音。想想也是,于是摸到了阳台边上往下看。
或许是老板领教了柯强的疯狗模式心里怕出事,或许是其他原因。
“你别跑了,就在这等一会。”说完辉哥也下楼去了。
柯强在阳台上找了半天也没有迅速离开的办法。如果这时候有个雨水管,柯强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抓住滑下去。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再有熟人上来,自己就从三楼跳下去的准备!
不是找死,而是求生。此刻见到家人的恐惧已经胜过了跳下三楼的恐惧。
柯强在阳台上看到了他的父亲,带着几个亲戚朋友进了宾馆大门。柯强一只脚都迈上了围栏,却看见他父亲一伙人又走出了宾馆。柯强赶紧缩回来躲在暗处向下张望,监视着自己父亲的行踪。
“几位先回去吧,要是柯强再来我这儿,我一定把他给你留住!实在是不好意思!”辉哥不住的哈腰道歉,在阳台暗处的柯强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对辉哥生出一丝好感。
柯强的父亲没有说话,就带着几个人向街上走去,不大一会就消失在了街口。
柯强长吁一口气,正准备抽根烟压压惊,却见发福的辉哥走了上来,依旧是喘着粗气。
“赶紧下去吧!你家人都走了!”
见辉哥提醒,柯强这才反应过来。万一父亲杀个回马枪,自己可就死路一条了。
感激的看了看老板,柯强狠抽两口烟卷,丢在地上踩灭下了楼。
刚下楼梯,柯强身后就涌上俩人将他死死抱住。
回头时看见父亲出现在身后,眼神对视中,柯强没有看到父亲平时的威严,而是憔悴,还有些如释重负。
“你咋不跳下来啊?你跳下来我们就都解脱了。我也不用找你了!”父亲狠狠瞪了柯强一眼,继续说道,“身上还有钱没?”
被父亲这一眼瞪过之后,柯强心中的恐惧也消失了。
“没有了!”
“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走!回家再说!”
“我不想回去!”
“不回家那先去你姑家!”
柯强没有说话,在父亲两个朋友的拉拽下,半推半就的上了摩托车。
在路上柯强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三楼很清楚的听到辉哥说的话,其实是在给他演戏。目的就是将自己骗下楼并抓获。
也就是说父亲其实不是没有发现自己,何况小马肯定是和父亲一伙的。小马打的是头阵,父亲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就在楼上。他们离开只是因为自己在阳台上,是父亲怕自己做了傻事真跳下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年之后,柯强回想起来这一幕,心情无比复杂!
要是那天父亲真的上楼和他在阳台对峙!他肯定不会给父亲这个机会!如果运气好,自己就此离开,也不会发生后面的许多事,也不会继续拖累亲人。或者落个残疾,自己也许会好好静一静……
把柯强送到他姑家,他父亲的几个朋友就借故离开了。
跟着父亲进了屋,柯强看到姑姑也在,心里踏实了好多。
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静!姑姑给父亲倒了一杯水。
父亲喝了几口才问道:“那些钱你都输完了?”
“嗯!”柯强用蚊子略大点的声音回复道。
父亲嘴角抽搐了几下,一把捡起桌上的烟灰缸就向柯强砸过去。
柯强赶紧躲开,烟灰缸砸在了窗户上,好好的窗户瞬间破碎,如同他父亲的心一样碎了一地。
“你先别打,问清楚再说!”姑姑拦住即将暴走的柯强父亲说道。
柯强父亲坐回凳子上,端起茶杯的手不住的颤抖。抖得柯强的眼直发晕。
“你在哪输的?”姑姑转身看着柯强问道。
“好几个地方呢!”
“都输了多少?我已经找人了,可以追回来一些!”
“那个宾馆输了两万,还有一个朋友家输了五万,和几个认识的人打牌输了三万。剩下的都是不认识的人带我去的临时场所……”
柯强他爸忍不住了,脱下鞋就冲了过去。柯强这次没有躲,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心里倒是好受多了。
还是姑姑拉住了柯强父亲,“你们回去吧!不是一个地方输的,要不回来!”
见自己的妹妹下了逐客令,柯强的父亲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妹妹已经成家,在别人家中打儿子,还砸了人家的玻璃,这算是什么事!
“你回去不?”父亲问柯强。
“不回去!”
“那你就死在外面!”柯强父亲说完,就出去骑着摩托车回家了。
见父亲走了,柯强倒是放松了很多。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你结婚了!你有家了!你孩子都快出世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看你媳妇在家累死累活的,你还不回家,你是想把你爸气死啊!这么大的人了,你咋就不知道心疼人呢!”柯强姑姑因为生气都有些语无伦次,“这次你输的单位的钱,要不是别人给你压住,你现在就在监狱里面你知道吗?你这是挪用公款,是犯罪。你是想让你媳妇挺着大肚子去监狱看你啊?要是你真进了监狱,你以为你还能见你孩子?你见鬼差不多!你媳妇要是再跟人走了,我看你怎么办?就你这样,谁还敢跟你过?你一辈子都毁了你知不知道啊?……”
“单位的钱现在怎么样了?大不了我去坐牢!事情是我惹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单位的钱你先别管!你就告诉我你能不能改!”
柯强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在姑姑面前,柯强不愿意说假话。输了那么多钱,猛然间让自己再也不玩,柯强不死心!
三十万,按照自己现在的工资水平,不吃不喝三十年才能把这个钱补上……
“你要是再不玩了,单位的这个钱我给你垫上!只要你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也算是咱们祖上积德了。”
柯强低着头,任凭姑姑在旁边说的唾沫飞扬,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我怎么看你白长这么大的个头,你爷爷快八十了,还能活几年?你是不是想把你爷爷气死?把你爸气死?想把这个家都弄没了?”
柯强的姑姑越说越激动,伸手在柯强头上拍打了几下,自己却是哭了。
柯强没有躲,这也是姑姑第一次打自己,他看到姑姑哭,确实是手足无措了……
姑姑坐到一边调整了下激动的情绪继续说道:“我告诉你柯强,我就你爸这一个哥哥,你要是把他气出个好歹来,我也跟你拼了!要死大家一起死!好好的一个家,被你搅的乱七八糟的。我们家都不赌博,怎么就偏偏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啊!要是都能赢钱,那谁还上班干活?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以前感觉你脑子好使,现在看来你就是猪脑子!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
姑姑一边说教一边骂着柯强,柯强本想争辩几句,但是看着姑姑梨花带雨的样子,还是忍住埋在了心中。
在大概经历了半小时的耐心耐心说教后,姑姑终于说完了。
“你回去吧!多想想家人,有错就改!你还年轻!”姑姑如此说道。
接下来姑父骑车送我回去,柯强的小表弟也随着一路。在半路上,柯强小表弟说道:“表哥,你想挣一百万,那些都不现实!你还是脚踏实地的做吧!”
柯强无名火起!竟然沦落到了要小表弟教训自己的程度。小表弟的话,估计是听大人说的,因为他才十岁出头!
“停车!”柯强情绪有些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