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蒙真不是好东西,如果能够将它从人体中摘除,柯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因为要是没有它刺激,他便不会那么好胜,不会那么冲动,不会在赌博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作为一个资深80后,柯强和大多数80后一样,是按照国家计划出生,然后又被安排着长大,被社会安排,被老师安排,被学校安排,被班长安排,最后被老爸安排,由亲戚出面在镇上的供电所找了份工作,主要负责几个村的电费收缴。
东窗事发的时候,柯强也记不清是第几天了。反正是接完单位吴会计的电话,他就扣下了手机电池。身上是从单位保险柜中取出的2000多一点的零钱,厚厚的一沓,揣在兜里很有分量。
在几个狐朋狗友家中借宿了两三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柯强找了家很偏僻的30元一晚的小旅馆。
这是很小的小县城中一个很小的旅店。
手机关机的这几天,柯强白天是不敢出门的。在偏僻的小旅馆白天睡觉,少食或者不食。大多情况下都是擦着黑去小饭店中买点吃的,有的时候一次吃完,有的时候吃两天……
吃完就睡,睡到晚上12点爬起来外面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见到警车之类的柯强就身不由己的躲起来,心中就怕是找他的,始终不敢见阳光。
在这几天柯强想的最多的就是家里,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孩子还有一个月就出生了,老婆是不是还在管着那个父亲出资开起的小门市部……
在小旅馆住了几天,柯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都说赌徒输钱的时候背后都有小鬼推着,根本身不由主。
等到半夜12点的时候,柯强出门了。
风月县本来就屁大的一点,柯强在街上绕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兴隆宾馆”。
兴隆宾馆柯强以前来过几次,也算是驾轻就熟。在宾馆的二楼,有两间比较大的房间改成的赌场。是聚赌的一个窝点,和缅甸赌场接线,接线员每局抽成10块钱,如果赌徒多的话,收益也是蛮可观的。
当柯强走进这个窝点的时候,一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看,熟悉的,陌生的,总之看的他心里直发虚,浑身直发毛。
柯强在百家乐的桌前坐下,随便玩了一会便输了1000元。一个是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玩的不得劲,另一方面他不敢玩了,他的身上只有2000多块钱,现在已经一半送给狗庄了,他还要生活……
站起身准备走的时候,柯强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
柯强条件反射的回头,看见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他记得是这儿的老板,别人都叫他辉哥。
老板见柯强回头,冲着柯强说道:“小哥,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看着老板转身向门外走去,柯强心里一惊。
柯强第一个想法是——估计被人认出来了。不过这里的人都是赌鬼,彼此间熟悉的也并不是知根知底,何况自己总共也没来几次。只要一口咬定不是,谁也没办法。
心里想着,柯强跟着老板到了门外。
“你是不是叫柯强?在文昌镇供电所上班?”
“什么柯强,不是!”
老板摇手示意柯强别说话,“听说那个柯强输了不少电费,这两天来过几个人找他……”
“管我毛事!”柯强说完也不再理他,直接转身走人。
出了兴隆宾馆,柯强一阵害怕,就因为刚才兴隆宾馆老板的几句话!
要是换做以前,他定然不会多想。
可是现在他怕,怕见到家人,怕见到家人绝望的眼神,怕见到老婆,怕看到老婆幽怨的表情。
原来住的小旅馆柯强索性不回去了,押金还剩50块钱也懒得去找了。再次找了一个偏僻的小旅社,柯强彻底过上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自从知道家人已经出来找过自己以后,柯强更不敢出门了。在小旅社白天睡觉,晚上半夜出去买点吃的又赶紧回去。
柯强这几天也想了很多,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想出去打工,就这样跑了。可是身上没带身份证走不了,也舍不得老婆和还没出世的孩子。况且跑路,压根解决不了问题。自己中专水平出去又能做什么?屁股后面的债,自己走了家人又怎么办!
他很想给老婆打电话,每每拿起电话却又没了勇气,终究没能摁下呼出键。
柯强在夜深人静觉的所有人都睡觉了的时候,试着打开手机了几次。想看看有没有人发短信和打过电话,也想偷偷给老婆发个短信。
或许是因为他的父母和老婆太生气,他们除了打过几次电话外,一条短信都没有。
唯一收到的短信是柯强二姑发的,短信很短,看的柯强有些气闷。
“事已经发生了,你躲外面也没什么用。你做了错事就要敢于承担,像个男人样。”
柯强看了以后流泪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泪水是感动还是悔恨,或者是其他。但他还是不敢回去,也没有勇气发出去一条短信,就算是他的老婆。
在一天晚上,柯强出去走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小网吧。小网吧很隐蔽,有昏暗的灯光照射在招牌上,如同黑暗中指路的灯塔。犹豫了几分钟,柯强就进了网吧,上机后打开了老婆的QQ空间。
看着老婆空间的相册,结婚以前,结婚时,结婚后……柯强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柯强在留言板写道:“亲爱的老婆,在家里让你受委屈了!现在怎么样了?我一个人快崩溃了!手机也丢了!你坚强点,我很想你!很想很想……爱你的老公!”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柯强再次打开了老婆的QQ空间,没有人回复。于是在留言板继续写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很对不起你,对不起家人!想想我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只是心里觉得放不下你,放不下我们的宝宝。我真不是一个男人,该给你们的没有给,不该给的却……搞成现在这样,我没脸见任何人了,怎么办老婆……”
呆呆的看着屏幕,希望在自己的留言下面出现老婆的回复,哪怕是一个“滚”字,柯强也不会觉得自己是这么孤独。然而,直到下机也没有任何回复……
回到旅社的时候,柯强想着打开手机看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手机。
明明记着手机在上衣口袋里的,怎么会没有了呢?
柯强把小旅社的房间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努力回想在网吧的过程,中途去洗脸的时候上衣在凳子上,应该是那个时候丢的。
人倒霉的时候接连走背运,柯强无力的咒骂了几句。
丢就丢了吧,反正自己也不敢开机。心里这么想了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和自己输了近30万元比起来,丢一个不敢用的手机确实在这时候影响不到自己什么。
打开旅馆飘着雪花的电视,柯强稳稳的躺在床上看着电视出神,这是这些天他唯一养成的习惯,看着屏幕中变换的人影发呆,电视中是什么,自己想的是什么完全不知道。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