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有些顺着树叶滴落在地上,有些挂在叶尖处被凉凉的风吹得摇摇欲坠。
一声鸡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天的忙碌又该开始了。
姜依凝还是一如既往的懒,胥朤毫不客气掀了她的被子,她的肌肤隔着两三层薄薄的纱若隐若现。
他却是冷眼看着懒洋洋的她,这若是换了其他人,见姜依凝如此妖娆,怕是会忍不住渴望吧!?好在他不一样,可她讨厌他的不一样,非常讨厌。
“哥哥,别吵。”姜依凝盖起被子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
胥朤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姜依凝立马清醒:“你说,我若是去外面叫个男子过来,会发生什么?”
姜依凝掀开被子,穿好衣物,迅速叠好,朝胥朤苦笑了一下。快速跑出去,大概过了一刻钟,她再次跑进来,挽住胥朤的手臂大摇大摆走出去,脸上挂着十年前一般的笑容。
胥朤最喜欢的就是看她笑,可他却最多的是让她哭。
“用过早膳,就回去吧,你自己也认得路,我就不送了。”赵树一边吃着早膳,一边平淡地对韩涟漪说。
这种感觉,在这的,姜依凝是最能明白的。
“给我个非要赶我走的理由。”她停下手头的动作,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而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我许不了你一辈子幸福。”赵树沉眸,有些失神。
“没关系啊,几天,几年也可以。”韩涟漪笑着说。她和姜依凝最大的相同便是对心上人的执着。不同的是,韩涟漪只求他在她的身边,无论短暂或漫长,而姜依凝要的是胥朤永永远远在她的身旁,就算只剩下半条命,她也不允许他离开。
“你明明就知道,我随时会死的,你随时都可能守寡。”赵树拍桌站起,愤怒地指着韩涟漪。同桌的姜依凝如同昨日般又看不惯,想要去帮忙了。可胥朤却没有再阻止。
胥朤看着韩涟漪脸上难过的表情,他才知道,自己对姜依凝究竟是有多么过分。
他和他一样,不想毁了她们一辈子。
赵树不希望韩涟漪年纪轻轻就守寡。
胥朤不希望将来如同那个人所言,姜依凝在他死后,执意要三界为他陪葬。
“你怎么就不能换个角度去想?倘若你的病在韩涟漪的身上,你会离开吗?你说担心她守寡,可是,你若不娶她,她又绝对不会嫁与他人,那和守寡有何分别?”
“换个角度?你们怎么不往我们的角度去想?因为害怕你们受到伤害,我们不得不忍着心疼赶你们离开,甚至让你们恨我们。”赵树从见到姜依凝和胥朤的第一眼就看出,他们的关系和他和韩涟漪的关系一样。他似有意又似无意地问了句:“对吗?那位绿瞳的公子。”
“胥朤。”胥朤不喜欢有人这么称呼他。
姜依凝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直都没有介绍自己,她尴尬笑了笑:“姜依凝,胥朤的娘子。”胥朤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南宫雪柔。”
“上官琪。”
“黛芯默。”黛芯默指指边上的男子,“李梓辕。”
“大树,我不想换角度去想,我只想待在你的身边。”韩涟漪柔弱的声音中带有几分沙哑。不知是受了风寒还是哭过……
“你莫不是以为我真的爱你?你不过是我得到免费的酒的工具,现在,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滚!”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为了酒呢?”她拉住他的衣袖,泪倾落。
“滚!”随后,一个强有力的耳光落在韩涟漪的脸上,他指着门口对她大吼:“恬不知耻,滚!”
韩涟漪抬头不敢相信地瞪了他一眼,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姜依凝抬眸看了眼胥朤,而后担忧地追了过去。他们也很快追去了。胥朤冷漠看了眼赵树:“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打心爱的那个人。”说罢,他才不紧不慢转身离去。
赵树愣在原地,他方才打了心爱的那个人!?那个可以为他放弃一切也要赖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大树,你也太狠了……”赵成完全能看出他用了多大的力度。
“你们不懂,胥朤只是还没到时候……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借酒而生之人,随时会死,我不想亲手毁了她……”他的将目光投向门外,声音压的很低,“她是位好姑娘,会有人许她一辈子幸福的……”
离开了流水寨,对于人生地不熟的姜依凝一行人而言,跟着韩涟漪是最好的办法。而且,追出来本就是为了安慰她。
“涟漪,你还好吗?”姜依凝难过地看着她红彤彤的脸。好像感同身受。
“我很好。”韩涟漪勉强挤出一丝笑。
“他为何要那么多酒?”黛芯默突然问。
“昨日,你们也看见了,他犯病时的模样,全身都裂开了,他是个借酒而生之人,离开了酒,他随时会死的。我不想他死。”
“借酒而生之人?”
“对,听寨主说,大树从小就这样。寨主回寨时,遇见了他。他当时全身都裂开,鲜血淋漓,哭泣不止。寨主本不想惹这麻烦,可大树的哭泣声,让他的良心不忍。最终他带他寻遍附近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后遇见一位道人,他告诉他,用酒有用。寨主本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给他擦酒,没想到,竟然真就好了。”
“怎会有如此奇怪的病?”作为一位大夫,南宫雪柔自是好奇赵树的病因。
“不知道……”
“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们相识的过程?”姜依凝好奇地看着韩涟漪,她想从他们故事中,寻得勾住那个谁的心的办法。
韩涟漪惊了一下,脸上马上露出甜美的笑颜:“月亮好似在与我们捉迷藏……”
似有似无的月亮躲在云层后面,若是风吹过,它便会隐隐约约露出身影,这若是风停止了,浓密且层层叠叠的乌云便会飘到月亮的前面,生怕被别人给发现似的
恰逢三月,桃花绽放正浓之际,桥两岸的桃花开得甚是妖艳,偶然间起风,花瓣便会飘落在行人的身上。桥上的韩涟漪和小旎看似悠闲散着步,实际上二人的脸上都是忧心忡忡的。她的父亲要将她许配给一个花花公子——翁明。
翁明可是这一块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可家中有钱有权还有势。要嫁给他的女子还是很多的。她对他并不讨厌,可也不喜欢。毕竟只见过一次。
二人闲谈时,一个拿着酒的男子急匆匆跑了过来,一不小心就撞上了韩涟漪。酒坛碎了,酒撒了一地,她的衣末也沾了酒。韩涟漪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赵树着急的打量着韩涟漪:“有没有事?姑娘,你还好吗?是小生太着急了,一时没瞧见姑娘,实在很抱歉。”
韩涟漪反应过来,望着面前,憨憨地笑的赵树,嘴角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微笑。
“打碎了公子的酒,不如随我回家,我把酒赔给你。”韩涟漪浅浅低头,望向自己被他握得紧紧的手。
“姑娘不必客气。”赵树松开手,欲要离去。
“你若不去,我会过意不去的。”
“好吧……”
初来乍到,赵树惊讶地看着她家,这得要多少银两啊?寨中兄弟有些都吃不饱,这里的银两居然……只能羡慕。
韩涟漪小心翼翼地将赵树带到自己的闺房。命小旎去拿来两坛酒。
赵树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一坛酒。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韩涟漪并没有注意到,她坐着他旁边,呆呆地笑。
“公子,作何称呼?”韩涟漪先开了口。
“赵树……”说罢,手背开始裂开……赵树拿起酒,就倒在了伤口上……
韩涟漪一见此景,心里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可她却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她淡淡地说。
小旎走进来,顺便带好门。此时,赵树已经疼得昏了过去。
“帮我把他弄到床上。”
小旎和韩涟漪就吃力地把他弄到床上。
韩涟漪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她扒开他的衣服。小旎吃惊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拿酒来。”小旎才把酒拿到她的手上,就被韩涟漪赶出去了。
韩涟漪褪去他身上所有衣物,从自己的身上扯下一块小布块,倒上酒,她开始慢慢给他擦身。擦到最后,她的衣服也撕了好几件,夜已入深,她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隔日,赵树缓缓睁眼,低头瞥见自己赤裸裸的身体,再看看睡在一旁的韩涟漪,以及一地被鲜血染红了的衣物,他便知道,昨夜为何自己没死。
赵树已经非常非常小心翻身了,还是把韩涟漪吵醒了。她昏昏沉沉地抬头,淡淡笑了笑。而后站起,转身离去。
“谢谢,韩大小姐。”
“唤我涟漪就好。”
韩涟漪前脚出去,她的父亲后脚就走到了她的房间里,见赵树赤裸裸地躺在自己的女儿的床上。很是生气。他也不顾太多,命人就把他带到前厅。
这一切都被小旎撞见了。
韩涟漪很快就拿着衣物回来了,小旎告诉她,方才所看见的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韩涟漪着急地跑到前厅。
鞭子一鞭又一鞭地落在赤裸裸的赵树的身上。
“爹,住手!”韩涟漪哭泣着喊道。他却跟没听见似的,冷眼看着,遍体鳞伤的赵树。
韩涟漪丢掉手中的衣物,跑过去,挡在他的背后。
他比了个停的手势,走过去,夺过其中一个下人的鞭子,打骂道:“今日,我就打死你个不知羞耻的女儿。”
韩逻的鞭子眼看就要落在韩涟漪的身上了,赵树猛地翻了个身,鞭子落在了他的身上。同一时间,她的泪顺着眼眶,滑落在脸上。
虽说打在他的身上,可她的心更痛。
“你救过我一命,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走啊。”她试着推开他,可手上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不可以……”赵树的背上已是血肉模糊了。
“爹,求求你。住手好不好?”韩涟漪心疼地看着赵树。
见父亲还是不动声色,她只能说,“爹,只要你住手,我就嫁给翁公子。”
他终于停下:“当真?”
“当真。”韩逻丢下鞭子转身离去。
韩涟漪吃力地翻身,拿起先前丢在一旁的衣物,给他披在前面,后面不能碰上东西。
“小姐,请另请高明,草民无能为力。”这已经是第五位大夫这么说了。
“都说无能为力,怎么办?”韩涟漪急得就差跺脚了,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竟自己好了。
韩涟漪高兴地说:“饿吗?我去拿东西给你吃。”她跑了出去。
“你家小姐对谁都这么好吗?”赵树坐起来,把一直披在他身上的衣服穿好。
“不知道你是撞了什么好运。我家小姐但凡遇见比她大,且不过五岁的男子,都会刻意避开。而你是个例外,而且我看的出,小姐对你是一见钟情。她为你擦酒,我就觉得吃惊,更不可思议的是,小姐会为了你,亲手断送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小旎说得很无所谓。
“何意?”
“小姐为了你,要嫁给这一带最最花心的男子。”
韩涟漪推门,端着糕点走进来,直接端到他的面前。拿出一块,还想要喂他,却被他自己夺过。
“涟漪,你喜欢谁?”赵树开门见山就问。
“你。”韩涟漪轻轻咬了一口糕点,微笑着说,“多吃点。”
“别开玩笑了,正经的,喜欢谁?方才小旎告诉我,你要嫁给一个花花公子。倘若你和你爹说,你有喜欢的人,没准他会成全你呢?”
“爹绝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我们?”
“算是一见钟情吧。”她笑着,又轻咬了一口糕点。
“你没生病吧?大小姐,我的病,你也看见了,我随时会死的。”
“我不在乎啊。”
“我在乎,我不能毁了你,你有没有想过,你还年轻。我怎么能让你年纪轻轻就守寡呢?”
“干嘛老诅咒自己死啊?”韩涟漪略微生气地看着他。
“实话。”赵树却说的无所谓。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韩涟漪拿起一块糕点塞到他的嘴里。
“小姐,翁公子来了。”门外一个丫鬟叫着。
“等会,我在换衣服。”韩涟漪对门外胡乱喊到,回过脸,着急问,“怎么办?”
“小姐,房粱。”小旎指指房粱。
“进来吧。”听见韩涟漪的声音,翁明迫不及待地走进去。这一进去就把小旎赶出去了。
关好门,翁明坐到韩涟漪的身旁,她就本能躲开,他就又挤,她再躲,最后,索性站起来。
翁明生气了,直接抓住她的双手。赵树在房粱上看着,双手握得紧紧的。
翁明放下左手,揽住她的腰,韩涟漪闭上眼,泪滑落。
翁明高兴地看着她,慢慢接近她的脸,想要亲上去。却被一只手拉开,并且狠狠摔在地上。
她听见声音,睁开眼。赵树一脸恨不得吃了翁明的样子。她看得心里乐滋滋的。
“你是谁?”翁明厌恶却又害怕地看着赵树。
“她是我夫人,谁也不能对她无礼。”赵树揽过她的肩膀。
“你们俩……”翁明指指他们。手还有些发抖。
“你要是出去乱说的话……”赵树走道桌子旁,一掌下去,桌子四散开来,“后果……”
“滚!”赵树一声怒吼,翁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韩涟漪的房间。
“真的吗?”韩涟漪期盼地看着面前的赵树。
“哪句?”
“我是你的夫人。”
“真的。”赵树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过分的事的。”
“比如呢?”
“亲吻,传宗接代……”他停顿了一下,“在你没穿任何衣物的情况下,不看你,不碰你。”
两人沉默,一个心头难过,一个心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