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有两个好处:因为我有一种高度的警觉心,所以我的心灵不僵化,我们一直压抑它,凡夫众生说我要有修养,或者学佛以后觉得我是一个有修养的人,所以我不可以轻易地表露情绪,你这么压抑它,然后我们心就僵化了,我们的灵性生命就沉睡了,就是这样。
我们懂得一个成语叫什么?出生入死,有些人说,出生入死,我们这个和平年代不会的了,战场上面九死一生,那叫做出生入死。但是其实告诉大家,我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出生入死,懂得为什么吗?出生地入死地啊。
什么是生?我们灵性智慧永远都是鲜活的,它不断地在涌现出来,这个是生;什么是死?你这种灵性生命的智慧,经过大脑思维的加工处理,它就变成死的知识、死的经验,你每一个灵性生命,活的都出离了,然后入到死地,离开生地入死地叫出生入死。
然后我们总是执著于这个社会规范,总是带着文化的烙印,总是执著我要这么穿,我要这么做,我要怎么样等等等等。他总是用自己的这种知识的框框去看世界,然后判断符合我的就是好的,不符合的那就是不好的,心里面有种种的爱憎分别。所以你看《信心铭》上说:“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但是凡夫因为知识教育的缘故,对知识体系执著的缘故,他的分别念更加炽盛,他是时时刻刻都在出生入死,所以禅的智慧就告诉我们要保持高度的警觉,真正能够保持的话,我们就能够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够出死入生,为什么?你不执著于你学的知识,不执著于你的经验而时时刻刻开启鲜活的、内在的灵性智慧,但是我们总是会用自己的经验去看,总是带着成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像墨子所说的:“人寡不死其所长。”很多人都死在自己过去的经验里面,死在自己的长处里面,我们现在学了禅的智慧,就是要有高度的警觉。佛法传久了很容易产生误解,你看出生入死,它原来的词意就是指我们灵修上的词,不是战场上的那个出生入死,只要你心一僵化就是入死地,所以我们要转过来。
对境心数起就是指我们不要僵化,我们的心不要僵化,不是说你心不起了,你没有喜怒哀乐了,你的修行就到家了,其实你死得更快。出生入死,你一直在入死地,你一直在遵守外在一种规范,但是实际上你内在的活力被压抑了,心越来越僵化了,这样是错的,是偏离修行正道的。
还有一个,比方说我们说放下,很多人以为放弃就是放下,不是,放下不是放弃,放下是心上不执著,事上能够提得起。还有比如说精进,很多人以为精进就是忙碌,每一天忙忙碌碌地去烧香、去诵经、去磕头,这样就是精进了,不是这样的,精进不是忙碌而是警觉,你一直能够保持警觉。警觉是什么?就是觉照,有自信、有警觉,这个就是对境心数起,修行就上路了。
所以我们要知道,因为警觉所以我们的心灵不僵化,我们就能够出死入生;因为自信我们就能够内心平衡,修行首先要内心平衡,很多人表面是在修行,但是他内心不平衡,我们讲个例子好了。
台湾的广钦老和尚是福建人,他小时候生活很困苦,跟随父亲到南洋去谋生,父亲就死在异国他乡,他把父亲的骨灰从南洋带回来家乡泉州,安葬好以后,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怎么办呢?他就投到泉州承天寺去出家,他没有什么文化,也没读过书,寺院里面就安排他在大寮里面烧火,但是这个人的好处就是什么?有信心、很老实。
然后这个主持跟他说:“你好好念佛。”他就老老实实念佛,一边烧火一边念佛,你叫他干什么他都不分别,他的事情就只有一个,就是念佛,其它你叫他做什么他都不分别,马上去做,不推脱,不拖延,我们现在的出家人不是这样,你分配他做一件事他就想,这个苦差事怎么叫我做呀?好的怎么全让人家做了?有这样的妄念,你修行怎么会相应呢?不是这样的,一个人真正内心平衡是因为什么?因为自信,他真正地有自信,知道我就是全体法界,我干任何事情都是以全体法界融入全体法界,这样来修就真正有自信,内心就有平衡了,这样来修是叫做对境心数起。
菩提作么长。前面卧轮禅师是“菩提日日长”,菩提是什么?菩提是觉,我们的觉是什么?它是不生不灭的,哪里有长和灭呢?能够日日长的就不是菩提了,所以“菩提作么长?”哪里需要日日长呢?只是一切现成本来具足的,一切都是现成的。学习禅法一定要懂得,我们有了自信,所以一切现成,这个是关键,不要去讨论那些高妙的理论,不要去陷在那个里面。像那些学者在高等学府里面去做研究一样,什么是真理、什么是哲学,搞一大堆,对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帮助。
禅的智慧就是告诉我们日常生活的智慧,就是开发我们内在的生命力,这样我们就能够明白。你看赵州禅师号称为赵州古佛,为什么?因为你看他那些公案都很踏实,有人来问赵州禅师,什么是祖师西来意?赵州禅师说庭前柏树子。再一个人来问,什么是祖师西来意?禅师说喝茶去。就很奇怪,这个牛头不对马嘴,但是你其实要知道,这是干什么?就是斩断你的分别心,斩断你去好像做一种研究的那种,什么是祖师西来意啊,讨论半天,那就已经不是禅了。就直接把你的心拉回到当下的现实生活,我眼前看到庭前柏树子,就告诉你这个就是祖师西来意,非常直接一切现成,不用起种种的妄念分别,所以我们通过这个偈子就能够明白怎样来实修无念为宗。
无相为体
第四点就是无相为体。六祖禅的精粹就是三无、二三昧、(一行三昧、一相三昧)。无相为体我们也举个例子,也就是以《六祖坛经》来说《六祖坛经》好了。
《六祖坛经》上面有一个方辩禅师,大家可以知道,方辩禅师这个人也很了不起,《坛经》上面这么说,有一天六祖大师看到自己得到的这个达摩祖师带过来然后代代相传的袈裟,想去洗干净它,就到了寺院的后面用锡杖往地下一顿,泉水冒出来了,然后拿这个泉水来洗袈裟。正在洗袈裟的时侯,从空中有一个出家人过来了,就是方辩禅师。
方辩禅师就跑过来顶礼祖师,说:“我昨天在南天竺遇到达摩祖师,达摩祖师告诉我:‘我的袈裟、我的钵在东土震旦已经传了六代了,现在就在韶州,你去韶州那边就可以顶礼我这个袈裟和钵。’所以我昨天还在南天竺见达摩祖师,听到他的教诲以后,今天就来这里顶礼六祖,我希望能够拜见一下祖师的袈裟和钵。”
这个就很奇妙了,你看是不是,方辩禅师不是一般人,他有大神通,他昨天还在南天竺,在南印度,今天就到韶关南华寺来了,大神通力啊。还有一个什么?达摩祖师不是已经涅槃了吗?他怎么又冒出来了?其实圣人是生死自在的,当然也有只履西归等等这样的公案,所以祖师就是只要你有缘分都会见到。
他就来顶礼袈裟,当然六祖大师就满足他的愿望,让他顶礼了袈裟,然后就问他,说你有什么特长吗?方辩禅师就说我善塑,就是说我是个艺术家,我会塑像。六祖大师就启发他了,说:“汝试塑看。”就是说你试着塑一个我的像看看,你试着塑塑看。
然后三天之内方辩禅师就用泥巴塑了一个六祖像,“高可七寸”,大概就七寸高,“曲尽其妙”惟妙惟肖,跟六祖真人非常像,很生动这么一个像。
六祖大师就笑一笑说:“汝解塑性,不解佛性。”你懂得塑像的艺术,但是你没有真正懂得佛性,你是一个艺术家,但是你没有真正懂得禅的修行。虽然是这样,祖师还是鼓励他,就给方辩禅师摩顶,说:“永为人天福田。”然后赐他一件袈裟。
有没有看到这里面的奇妙呀?你看祖师的这种慈悲心表露无遗,明明知道这个方辩还不是明心见性的那种根器,但是还是要鼓励他说,“永为人天福田”,你照这样修上去还是可以做人天福田的,将来还是有机会明心见性的。鼓励他,不是说你的根器不够就打击你,不是这样的。大慈悲心包容一切,以平等心对待一切,而且给他摩顶。
看到没有,祖师的那些大弟子,青原行思、南岳怀让、还有永嘉玄觉,他们在六祖大师会下都是一番机锋对话以后马上就明心见性了。然后祖师有没有给他们摩顶?没有。
他对于还没有见性的人要摩顶,鼓励他,然后就赐他一件袈裟,赐他一件袈裟以后,方辩禅师就把袈裟分作三份,一份自己珍藏着,一份就披在六祖像的身上,还有一份就埋在大殿的底下,说:“将来这个寺院衰落了,我发愿我要重兴它,将来重兴它的时候,如果能够从大殿里面挖出我埋藏的袈裟,那就表示就是我的后身。”
果然到了宋朝的时候有一位惟先禅师,那个时候南华寺就曾经衰落了,惟先禅师在清理殿堂的故基的时候有挖出这个袈裟来,我们就可以知道他是方辩禅师的后身,这个其实就是说无相为体,如果你执著于外在的相,你是解塑性不解佛性,哪怕你塑佛像,哪怕你塑祖师像,你没有能够见性还是不够的。所以我们要真正地塑,真正地塑是开启我们内在的佛性,这样地来修持。
我们说生活方式,禅的生活方式就是智慧的生活方式,人有四种生活方式:一种是算术的生活方式,每一天都活在功利的计算里面,每一天都在计算我跟这个人交往我能够得多少利益,我干这件活能够赚多少钱,每一天都在算计这个,这种人是活得最辛苦最累的了。
还有一种人是活在技术的生活里面,他有很多知识,但是他也很执著,就按着这个知识的框框去生活,很僵化地生活,这个是活在技术的生活里面。
还有一种是艺术的生活,艺术是什么?艺术是生命大美的展现,而修行是生命大美的体验,生命大美的感悟、感受,所以更往上就是修行的生活了,就是禅者的生活了。我们要无相为体就是在一切相之中都能够见性。
怎样来做?我们看《金刚经》就可以知道了,懂得《六祖坛经》才能够真正懂得《金刚经》,懂得《金刚经》才能够真正懂得《心经》,可以说《六祖坛经》就是《金刚经》的实践版本,实修版本。惠能大师就是实修《金刚经》而成为划时代的大德。
《金刚经》上面怎么开示我们?大家都耳熟能详,“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们都能背,但是怎样做到不应住色生心?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到不应住色生心呢?其实有这么一些方法:
首先是,什么是相?简单地说、直截地说,一切相都是由能量而形成的,你不要被这个能量吸引住,不要被它粘住就对了,所以不应住色生心,色是什么?色是物质,一切的物质都有一种强大的能量,我们的注意力不要被这个物质的能量吸引住,这个就对了。
其实圣人都是相通的,如果没有见性的智慧就不能称为圣人,像老子,老子就有说过:“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为什么五色令人目盲?他其实是讲这个五色会让我们被这个物质的能量吸引住,然后我们的心、我们的注意力就被它粘住了,就跑不掉了,这个就是令人目盲、令人耳聋的真义,所以其实不应住色生心,不要去执著于那些名相解释,而是要用自己的悟,体悟来实践,实际上就告诉我们不要被物质的能量粘住,这样就对了。
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都是一样,声音、香气、味道、好的微妙的触、触的感受这些,你都不要被它的能量所粘住。
还有法,就是种种的心缘相,也不要被自己的心缘相所粘住,怎样才能做到不被自己的心缘相所粘住呢?有几个方法:
第一个方法是要保持高度的警觉,怎么保持?就是你不要去分别大事、小事,在禅者的眼中,每一件事情都是胜义谛,每一件事情都是神圣的事情,我们遇到的,我们眼前要做的事情,没有所谓大事和小事的分别,每一件事情都是神圣的事情,为什么?因为哪怕是极微小的一件事情也是全体法界所展现的,它也是能够让我们当下开悟的因缘,所以每一件事情都是神圣的事情。
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这样我们就能够有警觉。我们知道“恶”字怎么写吗?亚心为恶,心的能量不饱满,这个就是恶,凡夫众生总是在恶心里面,不是说你起了很多恶的念头,而是指心不饱满。我们总是会认为人生之中那些重要的事情我就全神贯注,很紧张地去注意它,其它事情认为都是小事情,都很懈怠,这样就错了,不是这样修。每一件事情都是神圣的事情,没有大和小的分别,你要保持警觉,任何时候都把它看做神圣的事情,你这样一直警觉,你就一直在正念之中,“佛种从缘起”,有一天你就豁然大悟了,就是这样的,这个是第一个关键。
第二个是在我和事情之间,我不要马上被它吸过去,我要充分地了解、充分地警觉。充分地了解,这个是修无相为体的方法,你不用去听很多高妙理论,你只要听这么踏实的话就对了,你真正去做就对了,你讲很多没有用的,充分地警觉,你就不会分辨大小事,然后你就一直能够在每一个事情之中都能够有正念。充分地了解就是指什么?我们总是这样的,任何事情一来我还没有完全了解它,马上就起反应了,为什么?是我的凡夫心、我的大脑思维在起反应,我的大脑思维遇到事情马上凭自己的经验慌慌张张,因为他活在恐惧里面,所以他慌慌张张就起情绪反应了,不要说我们是这样,圣人都是这样。
有没有读过《论语》?《论语》上面就讲过一个事情,孔子在其他国家流浪一直抑郁不得志的时候被困于陈蔡之间,被困在蔡国和陈国之间,很多天没吃饭了,没有粮食了,好不容易有学生给他送了一点米过来,当然是弟子们马上赶紧煮饭来孝敬老师,但是住的房子很破烂,屋檐黑灰就掉。颜回心很急,想老师饿坏了,赶快煮饭吧。差不多要熟了,颜回打开锅盖看看饭熟了没有,一看,灰刚好掉下去了。颜回一看糟糕了,马上把它捞起来来,捞起以后,扔掉又可惜了,放在里面给老师吃又不礼貌,自己就先吃掉吧。
本来是个好心,对不对?运气不好,孔子刚好在那边散步就看见了,哎呀,这个学生偷吃东西了。吃饭的时候,孔子就旁敲侧击说,有些学生表面对老师很恭敬,其实有食物,肚子饿了先吃了,颜回就赶快把这个事情说明了,是怎么回事。
你想想,圣人都是这样,他对一件事情没有充分了解的时候就会误解,就会产生障碍,对不对?何况是我们呢?我们更是如此,所以任何事情来的时候,你淡定一点,不慌,你从各个层面尽你所能充分地了解它、充分地挖掘它、充分地沟通,然后事情解决之道就出来了,禅的智慧在其中。不是说让你每一天念:嗡阿巴扎那谛,然后就开智慧了,你应该在禅的智慧当下去悟,当下去用,我们的成见就越来越少,我们的执著就越来越少,然后我们的心就不会被大脑思维困住,我们的大脑思维总是事情一来它马上起反应,马上有情绪,其实就错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