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断碑
24576500000050

第50章

梅子在号子里不吃不喝,也不配合狱医的治疗,这让看守所和高朋都伤透了脑筋。其间高朋又审了一次,与其说审不如说求,整个过程都是高朋在开导梅子。梅子像个神经病患,反复念叨着:我不该来找夏雨,闹出人命来了。你们枪毙我吧!高朋很无奈。案子没有新的线索,梅子这边不能放手。不放手又问不出名堂,更头疼的是疑犯闹绝食。本来就在病中,再不吃不喝不治疗,万一出了意外他难辞其咎。不得已想起姐夫来了:姐夫你真沉得住气,这么长时间也不问一声。你不是跟她很熟吗?肖凡说,我是不想让你犯纪律才主动回避,你小子还不领情。高朋说,现在过问不算干扰,想问就问。肖凡觉得不对劲,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在求我?要我当说客明说,别我帮了你反过来还得领你的人情。高朋说,狡猾不过政客呀!遂把梅子的事对肖凡讲了。肖凡说,我的话不一定管用,但我这里有一个说话管用的人。想不想见他一面?高朋问是谁,肖凡说,你来了不就认识了吗!

肖凡说的这人是邹浩东,他是梅子抓进去的第二天进的城,这些天一直缠着肖凡,要肖凡想办法让他去里面见梅子一面。肖凡推说没办法,并不敢告诉他办案的人就是他舅子。早知道有一天要求到公安头上我应该早跟他们打交道就好了。邹浩东不信他的话:于你的身份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认识?肖凡说,你还别不信。没看见那些和公安走得很近的都是些什么人?邹浩东问:什么人?肖凡说,两类。一类是已经犯罪的人,另一类是准备犯罪的人。你说我一个文职公务员,于工作没必要于个人无所求,没事我跟他们打什么交道?邹浩东平时也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又刚回来不久,在人脉上基本没什么储备,遇事有求无人才懂得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如今急打急处要,如同和尚头上谋辫子。梅子要在里边时间长了,她自己不出事,家里准出事。一老一少,哪个还能经得起打击?今天星期五,林家少爷明天该回家了。这一回去发现他妈进了号子,不定会出什么乱子。邹浩东想去学校会见林小西,先设法把他拖住,拖不住也有必要和他谈一次。刚到学校门口接到肖凡的电话,说负责梅子案子的警官要见他。问:你见不见?邹浩东哪有不见的道理,急问:啥时间?肖凡说,夜长梦多,咱们说见就见,你马上到我这里来。邹浩东电话还没通完转身就往回走,刚好有一条出租过来,伸手把车拦住了。肖秘书你看哪里合适,直接把你的朋友带过去。肖凡说,沒必要吧!邹浩东说,太有必要了,咱这是求人家帮忙,没别的谢人家,一杯酒是少不了的。肖凡想想说,也行,咱们鄢都饭店见吧!

邹浩东赶到鄢都饭店,肖凡已经等在门口。邹浩东问:人呢?肖凡说,马上就到。说话功夫一辆北京吉普停在他们面前,肖凡说,来了。邹浩东赶紧上去开车门,被肖凡拦住。肖凡悄声说,他还沒到那个格子。邹浩东有点介意肖凡的自恃,他今天比任何时候都想在客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谦逊和尊重。可惜没机会了,高朋已经下车。肖凡接着犯了第二个错误,他先把邹浩东介绍给高朋:这位是黑洼的邹村长。然后才把高朋介绍给邹浩东:高警官。邹浩东和高朋握手的时候特意看了肖凡一眼,那一眼有不解也有不满。肖凡假装没看见。

酒桌上的气氛倒还融洽,高朋人很爽快,一点不拿架子,这是邹浩东沒有想到的。若按肖凡此前的说法,他应该和这位姓高的警官没有特别关系。可是邹浩东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经人介绍的那种关系,再说中间也缺这么一个人。酒过三巡菜经五味,肖凡先进入正题:高警官手里的案子牵涉到我和邹村长的一个朋友。我不想绕弯子,话咱就敞开了说。今天这杯酒有交朋友的意思,也有求朋友的意思,希望高警官在不违背纪律不影响办案的前提下给点方便。老邹是不是这个意思?邹浩东说,是这个意思。给高警官找麻烦了。高朋说,不是我不肯为朋友,目前这个案子我也很头疼,恐怕帮不到你们。肖凡问:是什么难题让高警官头疼了?对不起,不知道这个问题涉及不涉及机密?我的意思是,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帮到高警官。高朋说,既是朋友,告诉你们也无妨。就是她拒不交待,这两天还闹起绝食来了。有病也不配合医生治疗。你说她一个病病歪歪的女人,我们能拿怎么办?肖凡问:你们目前究竟掌握了多少她顾凶作案的证据?高朋说,这种案子除非凶手落网,否则不可能有过硬的证据。我们是根据证人指控抓她的,也对案情作过分析,认为她有作案动机。邹浩东很想就高警官的所谓作案动机发表点不同看法,想想还是忍住了。今天是为求人来的,还是别节外生枝好。他问:凭高警官对她的接触,你感觉她像个做下案子的人吗?高朋说,我不能凭感觉办案,得用证据说话。肖凡碰了一下邹浩东,说:别光顾聊了,酒。邹浩东会意,把涌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端起杯子说:高警官,我敬你。高朋把杯子端起来又放下,说:我们目前的确缺乏认定的条件,包括排除她作案的条件。如果她不开口,那就只有等凶犯落网。肖凡说,我有个建议。高朋点点头:请讲。肖凡说,不如让老邹去劝劝她。她不是不配合吗?老邹的话比你们的话管用。高朋看着邹浩东,问:这也是你的想法对吧?邹浩东说,还望高警官通融。高朋一脸两肋插刀的豪气:行,我安排吧!你想怎么跟她谈?邹浩东说,当然是劝她积极配合了。只有积极配合才能尽早澄清事实。高朋点点头,说:她现在身体很虚,你不给她带点补品?邹浩东说,谢谢高警官提醒。冲外面叫:服务员!应声进来一个女孩。邹浩东说,给我炖只老鸡打包。你们有老鸡吗?女孩问:要多老?邹浩东说,起码得一年以上的鸡才有营养,我这是给病人吃的。女孩说,我去后面问问吧!肖凡招手把女孩叫住了,说;炖排骨吧!炖烂一点,加点冬瓜片。最好用那种淘罐炖,等会儿我们连罐子一块儿带走。女孩走后,肖凡说;她去一问准有。别说一年鸡,三年鸡都有。是真是假另说。高朋也说,这种地方不会有真正的老鸡,都是从养鸡场来的,三十几天吧!

一切过程都是为了目标,目标一旦实现,过程就不再重要。虽然他们的出发点不同,却有着共同的牵挂。这会儿谁都没有心思再喝下去了,但话得高朋说。高朋当仁不让,举起杯子说:喝了这个酒咱们撤吧!邹浩东看着肖凡,肖凡也说,撤吧!于是三个人碰了杯子。邹浩东喊:服务员上茶。扭头对肖凡说,肖秘书陪高警官先坐会儿,我去看淘罐煨好了没有。邹浩东走后,高朋问肖凡:他买单合适吗?肖凡说,让他买吧!他买合情合理,咱们买戏就演砸了。

从鄢都出来,肖凡、邹浩东都上了高朋的车。高朋问:肖秘书要不要一块去?肖凡说,我就不去了吧!老邹你代我向她表示慰问啊。邹浩东说,一定带到。高朋先送肖凡回家,一直把他送到家门口。这个细节又出了问题:高警官对肖秘书的家很熟嘛!高朋愣了一下,说:我姐姐就住这个院,常来。邹浩东说,哦!

邹浩东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这次狱中探视的机会最终流产了。梅子忽然病情加重,他们赶到的时候梅子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根本不可能安排他们见面。高朋问负责抢救的狱医:她的病情如何?狱医说,目前可以肯定她患的是急性肺炎,有没有其他并发症还不好说。我们这里沒有条件确诊,需要立即送医院治疗。邹浩东眼巴巴地看着高朋,高朋却说:肺炎嘛,就是高烧引起的。烧退炎症就消了。邹浩东急了,冲高朋喊:高警官你会误人性命的。高朋像才发现邹浩东似的,说:谁让你进来了?外面等着去。邹浩东真想上去凑他一拳,心里又清楚这种想法不能付诸行动。他从屋里退出来忙给肖凡打电话。肖凡说,你别急,等我问一下情况。一会儿肖凡来电话,说他们已经通知了120,要送梅子去医院诊治。邹浩东心里憋着的一口气这才吐出来。

少时120到了,梅子被从监号里抬出来送上车。邹浩东想随车而去又怕不允许,正愣着,高朋从他的车里探出头喊:老邹上车。他以为让他上120,欲纵身追去,高朋又喊: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