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蓉
喜欢上一个人是很奇妙、很偶然的事情,就像我喜欢上飞。
我能够在休息日里自由地上网浪费如水的时间,要感谢我那还算开明的老爸老妈。其实我的爸爸妈妈并不老,只是我叫惯他们难改口了,好在他们并不介意。我的老爸老妈很乐于接受新生事物,尤其我老妈,四十几岁的人了,侃起游戏、聊起天来就像个孩子一样。她还常常把她认为好玩的游戏推荐给我。可在我看来,她认为好玩的那些个游戏不过是画面精美一些罢了。为了迎合她,我每次都故作惊奇地瞪大眼睛喊,哇塞,这么好玩,老妈你可真时尚,这么前卫的东东你都会!老妈便假装嗔怪地说,少拍马屁。然后就起身让给我说,你来试试。我总是试着试着,就试到了我自己的游戏里。老妈视而不见。不过对我来说,那些事情已经是前尘旧梦了。现在,我上网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一个人的时候并不孤单,等一个人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孤单。那种孤单不可思议,又不容置疑地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压得人心痛。
我喜欢上那个叫陆鸥的网络男孩,是因为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请跟我一起飞。
还记得我刚开始注册QQ的时候,老爸有些担心地征求老妈的意见说,让也许聊天合适吗?对了,顺便说一下我的名字,我叫陈也许。这名字听起来有点怪,不过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老爸姓陈,我老妈姓许,我自然就既陈也许啦。不过这样的名字也只有我那拥有博士学位的老爸老妈才起得出来。在我看来,知识越多的人,越愿意把事情简单化。比如我老爸老妈就把他们的宝贝女儿——我的名字简单化得像我们家里没有经过装修的白墙。好了,我的名字说完了,再说我老妈对我老爸的回答吧。她说这种东西也许迟早是要接触的,让她在家里接触这种东西总比在外面接触要好。于是,我就有了自己的QQ、POPO,和一个2G大的邮箱。
我第一次进入QQ的英语聊天室,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我可以试着跟人用英语聊天,紧张的是我的单词量有限。我呆在那个聊天室里,半天不知道怎么同别人说话,正当我想退出那个聊天室时,一个叫请跟我一起飞的人发来邀请说:Could I talk to you?我马上敲过去:Ok!我们简单地相互问候过之后,请跟我一起飞敲过来文字说:不如我加你为好友,我们说中文好吗?我说正中下怀。于是请跟我一起飞就成了我的第一个在网络里认识的朋友。渐渐地,我同请跟我一起飞熟悉了一些,我就叫他飞,他则叫我雪儿。因为我的网名叫蓝雪儿。
有一天,我对飞说,我很喜欢你的名字,它有一点儿让我想飞。飞说那就请跟我一起飞,在蓝蓝的天空之下,在纯洁的白雪之上,让我们自由地飞。我说我真的感到我在飞了,我的手都快打不出字了。飞说,那就不要打字了,让我们一起飞吧。我说,没有了那些字,我们还怎么飞?飞说,那就抱着键盘飞。我于是便哈哈大笑说,你真的能带我一起飞?飞说,我想我能带你一起飞,但首先我自己要能够飞。我说原来你还不会飞啊!飞说,再有一年,我就可以飞了。再有一年?我莫名其妙地问。飞说,对啊,再有一年,我就考大学了,考上了大学,我就能够飞了。我说这么巧啊,我也读高二。飞说,真的啊,那你一定能够跟我一起飞。我说,那好啊,我们一言为定,一年后我们一起飞!
其实,我老爸老妈准许我自由上网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的学习成绩还不错。或许我遗传了我老爸老妈的一些品质吧,我从小就喜欢读书,因此尽管我的老爸老妈从来不辅导我的学习,而且课本对我来说远不及老爸老妈给我买的课外书有趣,我还是把它们鼓捣得很不错,年年可以用大红的“三好学生”证书向我老妈讨奖励。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确定,一年后,我能不能够同飞一起飞。因为在我看来,其实是在我老爸老妈看来,如果考不上一所像样儿的大学,那跟从前的考不上大学也没有什么两样。我想我要是想飞,就得考上一所像样的大学。当然,我心里面并不知道什么样的大学才算是像样的大学。也许清华、北大之类的吧。如果那样的话,我恐怕真的飞不了了。不过也很难说,我老爸就是清华毕业的,我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能够考上,我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我在心里鼓励着自己。
高三了,作业很多,上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可我还是挤出时间上网,只是看不到飞的头像在动了。我想他可能和我一样忙吧。或者他也像我的那些同学那样被家长强迫着不准上网,不准看电视。尽管在心里这样想着,我还是禁不住地想念着飞。半年多来,飞那个不断晃动的头像,还有他的文字总是出现在我的心里。高兴时它们出现;不高兴时它们也出现。上网的时候想着飞;不上网的时候也想着飞。飞在的时候,飞是一切;飞不在的时候,一切就成了飞。有的时候,课听着听着,我的心就飞走了,飞到飞的那些文字里。我的成绩开始下滑,尽管下滑得不是很厉害,还是给老师察觉了。老师问我怎么了,怎么好好的成绩就下降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想飞吧。老师怪怪地看着我说,我得跟你家长谈谈。我赶忙说,别、别,老师你别找我的家长,我把成绩赶上来就是了。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老师也像我老爸老妈一样地相信我。
我开始强迫自己不去想飞。太想的时候,我就写日记。我在日记里用一些简单的字母来表达我的想念。比如,我用F代表飞,用HX!!代表好想好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写,可能是怕被别人知道我心里的秘密吧。事实上,我的老爸老妈从不动我的东西,他们对我很尊重,可我还是那样写。我发现把心里很难受的东西写在日记里真的会好受很多,我的日记记得很厚。我的成绩也追了回来,老师的眼里有满意,也有欣赏。
有一天,我一上网,就看到飞给我的留言。飞说,雪儿,高三了,学习很忙,爸爸妈妈已经不让我上网了,我很想你,就一个人偷偷地进了网吧。说真的,我第一次进网吧,心里很紧张,脸上却装出很熟悉、很不在乎的样子。那样子,你看了一定会笑死。
雪儿,还记得你曾问我为什么叫请跟我一起飞。我让你猜,你猜了好多,我都说不对。你说你投降了,猜不着,让我快告诉你。我说等你跟我一起飞,我就告诉你。你说我太坏,你不再理我了。
雪儿,那天你真的生气了吗?都是我不好,让你生气。其实,我不告诉你,是想能够常在网上见到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执著、任性又认真的女孩儿,你想知道的事儿,就一定要知道,所以我故意不告诉你。
雪儿,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什么叫请跟我一起飞。因为我叫陆鸥,这个名字是不是很俗气?我们班的同学都说我的名字像女孩,我也觉得有那么一点。可是我爸爸妈妈却说海鸥是在海上飞翔的,我又姓陆,叫陆鸥我的空间就大得多,就会有很好的前途。你看我的爸爸妈妈就这么浅显地把他们对我的期望体现在我的名字里。他们期望我能够飞,我也期望有人能够跟我一起飞。
雪儿,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说你要跟我一起飞。
雪儿,你一定要记着我们的约定啊,我们一定要一起飞,一定,一定!
我哭了,为了飞,为了我们的约定。
我在键盘上敲下:飞,我永远都不会忘掉我们的约定。我们一定要一起飞,我们一定能够一起飞,一定,一定!
敲完这些字,我关掉电脑,我从此不再上网,直到我会飞、我能飞的那一天。
(选自2006年1月《中华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