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决战尚在进行中,平津战役就揭开了序幕。此时,平津已处于人民解放军东北、华北两大野战军主力的夹击之下,华北国民党军已成“惊弓之鸟”,然而蒋介石却认为:“东北军事虽然失利,但在关内政治、经济、军事各方面的基础,丝毫没有动摇。与共匪实力比较,仍然居于优势”,“华北国军战意战力均佳,而且有坚强部署,共匪窜犯占不了便宜去。”这无异于将华北傅作义集团60万大军做赌注,以图与解放军再拼死一搏。此时解放军投入平津决战的华北和东北野战军约150万人。解放军历来是以少胜多,现在如此强大,胜傅作义60万人还在话下吗?结果是:平津战役,人民解放军歼灭和改编国民党军队52万余人,华北地区获得解放,蒋介石半壁江山尽失。
一、蒋介石“固守平津”的决策
东北战场上的失败,确实动摇了各个战场上国民党军队的心理防线,包括许多高级将领不仅对能否夺取内战的胜利存有很大的疑问,而且对能否保持本部队存亡都有了很大担忧。华北“剿匪”总司令傅作义就在华北作战方针问题上,陷入或撤或守的两难之中。
傅作义在1948年春,就任华北“剿总”总司令不久,即偕河北省主席楚溪春(傅、楚皆为阎锡山旧属),“为平津战守等问题,乃联袂飞太原,就商于阎氏”。傅作义那时就对平、津退守问题有过考虑。
阎锡山在纵论华北局势后,提出了上、中、下三策:上策——筑坚强碉堡1万个至2万个,密布于唐山至塘沽及天津一线,以阻止东北林彪部进关,或消耗歼灭向关内进攻的东北共军;中策——退出北平,守张家口至包头一线。与山西及河(黄河)西之马家军(甘、宁)成犄角之势;下策——坚守北平。
在东北问题未决之前,傅作义基于华北的兵力优势,采取了“以机动战术保守北平”的方针,即以北平为中心,以平津保三角地区为作战重点,在北宁、平绥、平保各线往返机动作战。
辽沈决战开始后,傅作义感到华北战局已面临危机,平、津退守问题务必尽快定夺,即指示华北“剿总”参谋部速拟行动方案。1948年9月下旬,“剿总”参谋部提出了3种方案:第1案,适时放弃热、察、冀,将全军转进绥远省境附近,以便控制西北,休养生息,便于尔后作战;第2案,适时放弃承德、张家口、保定各大城市,以一部分兵力暂时控制北平,将主力集中于津、沽而坚固守备之,确保华北的滩头阵地,以便尔后行动自如;第3案,必要时将原来察、绥军转退绥远,将中央军集中于津、沽,分别守备各该地区,以便尔后行动。
由于东北全境的解放,傅作义集团正面临着华北、东北野战军的联合打击,处境危殆。在全国战局方面,由于战争第三年的头4个月丧师近百万人,国民党军长期占有的数量上的优势已迅速消失,在同解放军的兵力对比上转入劣势。面对这种极为不利的形势,是固守平、津、张、唐地区,还是实行战略撤退。傅作义认为第3案分割兵力,影响整体,不便公开提出,遂将第1、第2案分别征求各兵团司令官和军长的意见,他们比较倾向于第2方案。实际上,摆在傅作义面前的只有2条路:守或撤。撤,又分西撤绥远和南撤江南。
是撤是守,蒋介石和傅作义各有打算。蒋介石鉴于徐蚌大战一触即发,为加强长江防线,应付徐蚌作战,于11月4日召傅作义到南京磋商。蒋介石提出放弃平、津,委傅作义为“东南军政长官”的主张,要傅率部南撤。傅作义对蒋介石并吞、排斥异己的惯用伎俩深怀戒心,不愿南撤,而企图在平、津危急时率部西撤绥远老巢。
傅作义是极不愿意南撤的。第一,傅作义的根据地在绥远,其嫡系部队如第35军等部绝大部分是绥远一带人,故土难离,很难将这些部队带往江南。第二,傅作义与蒋介石共事多年,深知蒋的为人与秉性,虽然蒋介石器重他的才干,赞赏他的“剿共”业绩,并将整个华北的军政之责托付与他,但他毕竟不是蒋的嫡系。若离开起家的地盘,寄于蒋氏篱下,不可避免的要受到排挤,以至最后被吞并。第三,傅作义权衡局势,看到跟着蒋介石走到底未必能有好的结果。
傅作义认为,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西退绥远“老家”是比较可行的有利方案,既可以带走自己的基本部队,保住基本根据地,又可以摆脱蒋介石的肘制,保持行动自由。但退守绥远也有困难:“一是只能带走他的嫡系部队,中央军他带不走;二是西北有马鸿逵,傅作义不能与马鸿逵合作”;另外,“绥远省境物资缺乏,地广人稀,运输补给困难,不便运用大军。”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时,不想不战而放弃平津去保守绥远一隅。
傅作义认为,最理想的方案是暂守平津,扩充实力,争取美援,以观时局变化。当时,美国政府既对蒋介石政府失去了信心,又要继续维护其在华利益,遂由扶蒋反共转而扶植其他地方反共实力派,傅作义即是美国嘱意扶植的人选之一。美国“国会中有人认为掌握华北兵权的傅作义是一位第一流的军人”,“以为傅氏颇有可为,征诸过去事迹,为欲阻遏共党,径与傅氏签订援助契约”。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做出直接给予傅作义军事援助的决定,并于1948年7月交给傅1600万美元的战略物资,11月间继续海运枪支弹药至天津。美国的这一举措给傅作义以不小的刺激,增强了他固守平、津的信心。
蒋介石在东北决战之前,提出的目标是“于东北在求稳定,在华北力求巩固”。东北决战开始后,稳定东北已不可能,巩固华北的愿望也有可能落空。在此情况下,蒋介石于10月中旬改变了在华北的原定目标,决定集中兵力,缩短战线,“放弃承德及若干不必要之点线,集中五个军机动,必要时尚可配合华中作战”。10月下旬,南京国防部又提出华北部队集中兵力防守唐山、天津、塘沽等要点。
在华北国民党军已面临东北、华北野战军联合攻击的情况下,撤、守华北的决策,对于蒋介石来说,已是不可或缓的严重问题。11月3日,南京国防部召开作战会议,紧急商讨华北作战方针。国防部长何应钦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案是乘华东野战军正集中兵力准备举行淮海战役、济南地区防守兵力较少的有利时机,傅作义部南下袭取济南,以后即在山东作战。此案的好处是既可撤出华北部队,又可以牵制华东野战军,使其不能全力进行淮海战役,从而减轻徐州“剿总”刘峙集团的压力。其不利因素是从平津地区南下济南,要经过近千里的解放区,沿途必遭重大损失。因此,又提出第二案,即将傅作义全军径行南撤,第1步海运青岛,第2步再海运江南。
蒋介石基本同意将华北部队南撤。但基于“华北作战,一直由傅宜生(作义)全权主持,伊之作战指导,事前并不报告本部”,对傅作义的意向心里没数。遂于11月4日电召傅作义到南京,共商华北行动问题。5日,何应钦、顾祝同、白崇禧、傅作义等具体磋商华北行动方针。何应钦首先转达蒋介石同意将华北部队南撤,并委以傅作义负华东南军政全责之意。但傅作义不为所动,坚持既定方针,以主战的姿态提出“固守平津塘依海作战”的主张。并力陈:固守华北是全局,退守江南是偏安,非不得已时,不应南撤。
这时,蒋介石从全国战局考虑,对放弃平、津,还是固守平、津,内心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徐州“剿总”刘峙集团面对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的联合打击,前途凶多吉少。倘若徐、蚌丢失,国民党的统治中心南京、上海即暴露于解放军的直接攻击之下,因而急需增加徐蚌战场兵力,及加紧布置长江防线,华北傅作义集团则是惟一能够调动的兵力。
因此,蒋介石极想将傅作义集团南撤。另一方面,若撤出傅作义集团,就等于放弃平、津,放弃华北,在政治上必将产生极严重影响。而且能否安全撤出这支庞大军队也成问题,如从陆上南撤,要经过辽阔的解放区和黄河天险,成功的希望极小;如从海上南撤,一是运输力不足,二是渤海湾冰冻期将到,时间上也来不及。又由于傅作义力主守平、津。因此,蒋介石决定傅作义集团暂守平、津,牵制东北、华北野战军一个时期,以便争取时间组织长江防御。
据此,蒋介石最后决定,在华北地区采取“暂守平津,控制海口”的方针。并特别指示傅作义:“以一部兵力守备北平,以主力确保津沽。”以便“在华北不能支持时,就经海上南撤”。直到12月上、中旬,蒋介石还两次派军政要员赴北平,向傅作义传达作战意旨,令其“以主力保守塘沽、大沽、天津”,“确实控制一个海口”。
为鼓励傅作义据守平、津,蒋介石除将华北党、政、军、经大权(包括中央银行的支付权)交傅作义全权处置外,并允其可以不经过南京政府直接接收美援,还答应用美援的7万支步枪和2亿发子弹补充傅作义所部。同时,指示南京联勤总部工程署在平、津、塘间加强和增设工事。为支持塘沽,保持海口,令海军编成渤海舰队,到长山列岛筹建基地,与塘沽建立联络。
二、傅作义固守平津的作战部署
暂守平津的方针确定后,蒋傅之间的矛盾并没有解决,蒋介石主张只以一部兵力守北平,以主力确保津、沽,保持出海通道,但傅作义却“顾及张垣系通绥、包唯一要道,不欲轻易撤离”,因而按自己的意图,从11月中旬开始,收缩兵力,调整部署:先后放弃承德、保定、山海关、秦皇岛等地,以第4、第9两兵团部与蒋系部队第13、第16、第31军,傅系部队第35、第101、第104军共18个师,防守北平及南口、密云、通县、涿县地区;以蒋系部队第17兵团部与第62、第86(由新编第5军改编)、第87、第92、第94军共16个师,防守天津、塘沽、唐山、滦县地区;以傅系部队第11兵团部与第105军等共8个师(旅),防守张北、张家口、宣化、怀来地区。另以1个军守归绥,1个师守大同。
这时,东北野战军主力正位于锦州、沈阳、营口地区休整。华北第1兵团(辖第8、第13、第15纵队)正围攻太原;第2兵团(辖第3、第4、第8纵队)位于阜平地区,准备参加太原作战;第3兵团(辖第1、第2、第6纵队)已包围归绥,准备夺取该城;第7纵队正围攻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