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本性也是同样情况,执取一些本来不存在的东西,或至少那种东西存在的方式也和我们所希望的不一样,我们在绝望中走到极端,试着让色、受、想、行、识五蕴的相续成为“真正”的自己,这是因为我们都有俱生无明。宗教理论家为了在更微细的层次上定义,并坚固自我,因此创造出灵魂、实存的自我、神我或是上帝等概念——相信这些就是后天学得的无明,许多人除了俱生无明之外,又加上这种后天的无明。只要你相信有个真实存在的东西,你的心就会把它执着为“我”或是“自我”,那么你的痛苦就会继续下去。这就像喝盐水止渴一样,只会愈来愈渴。
在开始修行之前,应该先发起出离心以及对于法门的信心——这点和修“止”一样。希望出离轮回无可避免的痛苦,能让你生起精进修行的热忱。非常渴望离开监狱的囚犯,对于监狱就有出离心,他会尽一切努力冀求重获自由;但是如果他喜欢牢房,就不会那么努力了。
在技巧方面,首先你应该运用月称“二轮马拉战车”七支法来分析平常你称为“自我”的东西,详细检查包括色、受、想、行、识五蕴的每一蕴。我们在前面曾分析车子的本质,检查轮子、引擎、驾驶盘和其他的部分;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寻找自己的本质在哪里,再检查每一蕴的组成部分,找一找其中是否包含了你的本质。在五蕴中找寻你自己的本质之后,再看一看五蕴至少是不是拥有它们自己的本质。
思考这一段话,让分析的结果得出合理的结论:“我相信色、受、想、行、识五蕴的相续就是我自己。但是经过彻底检查每一蕴之后,却无法在任何一蕴中找到自己;因此,很明显地,我误认了‘自己’。不只如此,就连五蕴都不是真实的存在。每一蕴都是许多不同部分的组合,由因缘所生,而每个部分本身也都是组合而成。因此,不仅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执为自己的本质,就连五蕴的现象也是丝毫没有本质的。直到现在,我都愚昧地认为这些毫无本质的事物很美妙,并把它们执着为自己;因为这个错误,我现在遭受了幻觉的痛苦。但是,今天从我坐上这张席垫的那一分钟开始,我要把这种执着的心连根拔起,否则我会把全部的生命浪费在执取不存在的事物上面。假如有什么真正实存的东西的话,这样去执取倒还情有可原;然而根本什么都没有,心只不过是在骗自己,让我因此受苦。所以,这必须要消除!”这样思惟,你就能建立自己的决心。
分析之后,实修时,在一座的中间,你要放松,只看着自己的心。一旦心中生起任何造作或念头,就把它们当成盘起来的蛇:蛇自己盘成一个结,蛇自己也能松开那个结,解放自己。不要逐一地降服每个造作念头,因为当你追踪一个念头的时候,其他念头会攻击你,让你失去禅定。
在禅修结束的时候,应振奋决心,在日常生活中维持正见。一天之中,经常想着:“我正在吃,我正在喝,我正在洗盘子,我正在走路(用当时你正在做的事)。但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它没有本质。由于这些事物——我的想像、念头等——没有一样是我所想像的样子,因此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日常工作里,维持这样的见解,就是所谓“安住在正见的领域中”。
以分析的方法探究每一现象的空性是不必要的。等你对付了“自我”之后,就不用逐一去检视书本、笔、树、花园、水管等事物了。不同的现象只是同一个过程的不同层面而已,因此就不必对每一个念头使用一种对治法门。圣天编按:又称提婆、圣提婆、单眼提婆。三世纪左右的人,南印度婆罗门出身,为龙树弟子,以智辩着称曾经说过,如果你能彻底地明白某一种现象的没有本质,那就能治好一切痛苦——这就是所谓的“一药治百病”。
当你经由修行达到这种层次,你会体验到事物都不再是了不起的大事了,一切现象都像是玩笑一样;同时,你会对那些仍然认为每件事都是大事的人自然生起悲心——这些人相信他们必须战斗牺牲,并用其他的方法不断地和周围世界奋斗。你感到立即的悲悯心,并且可能试图说服他:这些事物都没什么大不了,不必太认真,也不必那样做。假设你在看一场电影——那是关于一位善良可爱的女子,她过着很不幸的生活,最后悲剧性地死去——你注意到有一些很年轻、天真的观众把电影当了真,所以自己受了很多苦。很自然地,你会试着告诉他们,这只是一场电影;但是如果他们不了解这一点,你就会希望利用一些方法,让他们了解到这样认真实在不必要——这就是悲心。
龙树传承的第二种“观”法,是用来摧毁“无本质”的这个极端。二元对立的心看待一切事物都是二分式的,非此即彼,事物一定落在非此即彼两者之一。一旦了解到现象并不实存,我们立刻就跳到相反的那个极端,认为事物必然是真正不存在——我们仍然在找某个东西去执着,这样子才能确定地说这就是事物的面目。修行的第二种方法,是要了解到像“这是幻觉,这不是真实存在的,这是无我的”这样的念头,仍然是一种应该加以舍弃的边见,而这样的想法太极端了。首先,你要这样思惟:“虽然我发现了这个空性,了悟了这个无我,但是我却不能说现像是不存在的,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称为存在或不存在。因此,相信事物不存在就和相信事物存在一样地错误,存在或不存在都没有参考点;所以,对于了解无自性的执着,也必须舍弃。”这样子思惟,你必须建立决断心,舍弃“不存在”的这个极端。
这种技巧的第二个阶段类似于第一种方法的第二个阶段,差别在于这时不用鼓励任何念头。运用第一种技巧时要加以阻抑的念头,像是“这是真实的”或“这一定是真的”;然而“这是空的”这一类念头,多少还是受到鼓励的。现在,所有的念头都不加以鼓励,只要安住不执取的状态就好了——不仅不执取自我的存在,同时也不执取自我的不存在。
执取“不存在”仍是一种执取。只要有执取,就落入极端,去寻找一些坚固的东西,可以用自己的钩子钩住它、执着它。这只是自我的超级诡计,试着从无我中创造一个新的自我,努力固守自我见解的王国,而不肯让位给超越存在和不存在的离边正见。
以往,你采信自我实存的边见而受苦;现在的危险则在于掉入另一个陷阱,相信不存在的自我是存在的。由缘起实相的观点来看,除非有个东西能够“不存在”,否则不存在就不能存在——有了真实存在的“自我”,才能有真实存在的“无我”。换句话说,“空”如果要能真实存在,就必须要有真实存在的东西来“空”才行。离于诸边的空性见地中,一开始这里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存在”或“不存在”。二元对立的见地总认为,事物要不就存在、要不就不存在。如果没有这种二元对立的见地,你便能知道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执取,也没有原因去执着,因为你本来具足一切。
弥勒菩萨修“观”的方法与龙树菩萨有所差异。弥勒以光明和明相来定义“心”,而心是轮回、涅盘的基础:你如果能够认识心的本性,就是涅盘;不认识心的本性,就化现为轮回。因此,心只须要加以了解,并认识它的根本。
认为心既是主体又是客体,或者认为心是主体而非客体,都是错的。心的真实本性并未落入主体和客体二元对立的极端中,这表示它既非主体也非客体。根据唯识宗的看法,离于二元的心的本性,就是明相。
“明相”常被误解为光亮,也就是黑暗的反面;这使得我们认为心是一种光亮的东西,像是通了电的灯泡。许多新时代的书中都谈论光和能,以及看到空中有光圈出现,把它当成是心灵的成就,认为心应该和光是有关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