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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朝晖夕阳之中逝去,它无声无息地走着,不跟人们打招呼。当金色的初阳高挂晴空时,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当皎洁的明月高挂夜空时,新的一天又即将到来。安顺在不知不觉中,转眼间,他已经上六年级了,也即将度过他的小学生活。
难得的一个明媚的上午,太阳在朦胧的云雾间散发着光亮,阳光显得异常温暖,尤其是在初冬的早上。安顺家的柳树叶子上结了层薄薄的霜,霜雪很快在阳光下融化,柳树叶摸上去十分湿润。在屋子里已经是很温暖了,但安顺还是直打着哆嗦,他比较瘦小,体质并不像同龄的孩子那么好。安顺也不能坐在柳树下,柳树下面的土壤也是一层霜,坐上去会把裤子弄湿,会觉得冷。于是,安顺就把凳子搬到院子里,去晒晒冬日暖阳。阳光轻柔地给他铺上一层棉被,他突然间想起这些年来的一些事情。不一会儿,他就坐在凳子上睡着了。
安顺的梦境里,不断地出现着这些年的往事。想想自己三年级在林一良的课上跟叶宏较劲;文艺汇演时灰鸟做的木刀木剑,还有他那把红握把的刀子;与安云一起去钓鱼、偷瓜,还有安云带着草帽、扛着鱼竿的背影;水露的蓝布花衬衣,还有她的笑颜,她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安顺是多么希望自己不要长大,不要毕业,甚至他想要再来过一次这段时光。
安顺小学一到三年级时,成绩一直都不错,在班里名列前茅,直到他迷上了连环画,用家里的钱去买,谁劝都不肯听,连陈春芳都因为他在课上看连环画找过他,但他就是不听。叶宏也有劝过他,但因为那时是属于他俩的“特殊时期”,所以没有多做劝告,叶宏在一旁看也是着急,一个好学生即将要落入深渊。水露在课上时,也会朝安顺的位置看一看,看一看他有没有在看连环画,水露的心里为这事也是挺着急。安云曾经为这事和安顺吵起来,甚至打过安顺,但安顺还就是和安云较上劲了,不听他劝。
很快地,安顺的成绩在班上不再是那么好了,可以说是一落千丈,连他自己都大吃了一惊。当然,陈春芳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她把安顺上课看连环画的事告诉了刘大爷。安顺一回到家时,刘大爷抽起竹条就打他,边打还边说着:“让你去上学不是让你去看连环画的!”安顺痛得直哭,但刘大爷还是在打他,打得跟使劲了。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安顺才爬上床,此时全身都已经酸痛,更本躺不下来。刘大爷把他的书包翻了一遍,再把连环画用火烧了个精光,把家里面的钱一分都不给他。安顺最终是死了这一条心了,又重归正道,继续他的学业,成绩又突飞猛进,大家都挺为他高兴。
冬日的暖阳依然照在安顺身上,那床金色的棉被是多么暖和,就像是躺在自然母亲的摇篮之中,安逸舒适,安顺睡得很沉,没人会去打扰他。安顺家的猫趴到安顺的脚旁,闭上眼睛,也在享受着阳光的馈赠。
安顺在梦境里又想起了芦苇丛、竹林、稻田,这些地方他何曾忘怀?芦苇丛那年飘出的芦絮,就像是羽毛一样轻盈柔软。他想起了那一丛丛高高的芦苇,像一堵高墙一般,密不透风,晚风吹过还会沙沙地想呢。竹林里的白雾出现在眼前,就像是梦幻般的仙境,偶尔穿出来一两声的鸟鸣,闻着带有泥土芬芳的竹笋,是多么美好!还有那白雾背后的小屋。躺在软绵绵的稻草堆上,还能够闻到那纯美的稻香,就像是喝着一杯美酒,都说是喝着喝着就醉了,但安顺是闻着闻着就醉了,醉了又有何妨,现在稻草堆上美美地打个盹再起来,对安顺来讲也是一种享受!
阳光渐渐地变得更温暖起来。猫儿的胡须在慢慢地摇摆着,它的尾巴时不时动一动,有什么鸟鸣它就睁开眼睛看看,不一会儿又懒懒地闭上,好像和它的主人一样睡着了。安顺睡得越来越沉了,刘大爷叫了好几声也并没有应,在他脚边紧贴着那只猫。“嘿嘿!这坏小子,你看,还睡着了!”刘大爷笑着说道,便进到了屋里面去。
阳光将霜雪都化成冰水了,人们都开始在村里走动,小孩子们也开始玩耍了。阳光周围的云朵都渐渐散开了,像一朵朵棉花糖,还映衬着阳光的金色。这一年,安顺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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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太阳正挂在安顺的头上时,安顺家的厨房里已经飘出了一股饭香,已经是中午了。猫儿早就起来了,端坐在门口上,闻着饭香又进到厨房里去了。云朵大多散去了,只剩下一片蓝色的天空,在空气中的凉气都被阳光加热地温暖了。安顺这会儿才从睡梦中苏醒,他看了看周围,发现已经是中午了,才赶紧把凳子放回屋子里,去厨房帮忙去了。
中午午饭过后,安顺躺在床上稍作了休息,便就出去玩了。他走在土路上,觉得有点潮湿,有时候会有一点微风吹来,带着些淡淡的凉意,他不禁打了个喷嚏。走了一会儿,就看到有挺多的孩子们都出来玩了,成群结队的,呈现在阳光很温暖不会很冷冻僵了手,全都从家里跑了出来。安顺走到小河边上,把手伸到河水里,河水还是很冰凉的,一下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小河还是像原来一样安祥地流动着,安顺不敢在河边多作停留,不然他又会想起水露。
叶宏、灰鸟当然也是出来玩了,他们看见了安顺,就招呼他过来和大家一起玩。“这次玩的是捉迷藏,我们这里已经分好了,你去找那个捉的人石头剪子布吧。”叶宏对安顺说道。安顺和那个捉的孩子石头剪子布,他赢了,也就是成了跑的一方。“安顺!快,跟我们走!”灰鸟看是安顺赢了,就赶紧拉着他和叶宏跑开来,躲一边去了。他们藏到了稻草堆里面,就在稻田上,很少有孩子会去注意。“这儿藏得没事吧?”“应该没有,我藏了好几次了。”“不一定,如果他注意到了,肯定会过来找!”三个孩子都有点担忧,互相都感到怀疑。“别出声!他来了!他来了!”稻草堆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见那个孩子从土路上跑过,他先是环顾一下四周,很快就发现了稻草堆,就有了点想要找找的意思。“不行啊!我就说不行!你看他不都过来了!”安顺对叶宏和灰鸟说道,“我跑出去引开他,你们赶紧换位置!”话到这时,那个孩子已经逼近了。安顺突然从稻草堆中以很快的速度窜了出去,把那个孩子还吓了一下,便追赶安顺去了。此时的叶宏、灰鸟就赶紧转换了位置,躲别处去了。
安顺一边跑着,一边想着要怎么去甩开他,那个孩子跑得很快,安顺好几次差点被捉到了。硬拼肯定不是好对策,但如果智取应该还有点效果。安顺想了想,就突然间转身往回跑,那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安顺从他眼前溜过。安顺跑到了自家的猪圈里面,他藏在里面不出声,只听见了外面的跑步声音,好像又有谁被追着了。他刚跑完,身子还是很热乎,他就稍作歇息,才站起来往外面走。刚走一步,就被地板滑倒了,他才想起来父亲早上才冲的地板。脑袋是没有事情,但胳膊上的事儿就大了,他的右胳膊直接砸到了食槽上,那食槽又是用石头做的,很坚硬。他感觉到胳膊的剧烈疼痛,根本抬不起来,痛得他大叫,有的孩子看到了,赶紧去叫其他孩子过来帮忙,叶宏、灰鸟不久也赶过来了,他们还叫上了刘大爷。叶宏的父亲叶青闻讯而来,还叫了几个老师,用门板把安顺抬回家去。
第二天早上,刘大爷把村里的医生请来看看,才知道安顺的右胳膊是既脱臼又骨折,还真是多灾多难。医生很快就帮安顺把脱臼接好了,但骨折的疗养还得要一些时间,可是不久就要开学了啊,这是他在学校里的最后一学期。“这可怎么办呀!唉!”刘大爷整天重复着这句话,用手捂着脸,刘大妈在安顺的床边照顾着安顺。安云听说这事,从城里赶了回来看看安顺,还用些钱买了个水果罐头,安云说:“你怎么还那么不小心?多大的人了?我们刘家就靠你考出去,到县里去读书!”安顺不说话,他知道自己如果落下课程是考不过毕业考的,自己的心里也很难受,但只能去怪自己。
不久以后,学校又开学了,安顺自然是没有到学校里去,他的手臂起码还得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他现在连字都写不了了。叶宏知道安顺的心思,他找父亲要了套书,拿给安顺,并且天天在放学时到安顺家给安顺讲课,安顺很是感动,叶宏每天都等差不多八点时才能回家。安云为了不让叶宏太辛苦,有时候自己也会给安顺讲讲,安顺有时不太理解,就再听叶宏讲一遍。灰鸟在这段时间里,也有经常来看他,给他讲些好玩的事情,让他在精神上不觉得寂寞。灰鸟听别村的人说水露母女俩回来了,就让人捎个信给水露,说说安顺现在的情况,水露在回信中有提到:我的病已经好很多了,准备返校重读。祝安顺他早日康复。灰鸟把信念了一遍,安顺只对着灰鸟说:“你看,又下起雨了。”灰鸟一探头,真的下起了雨,是那种蒙蒙细雨。陈春芳和林一良也会给安顺来上上课。
又是一年毕业季,安顺的手上已经好了,他也成功地考上了城里的中学,叶宏当然也是,但灰鸟没有考上,他只能留在村子里了。他和叶宏走的那天,他们各背上了两大包袱,有些衣服什么的,还有一个酸菜罐子,一袋大米。认识的人都前来送行,出了这个地方,外面将会是一个新的世界。
灰鸟跟叶宏和安顺拥抱了一下,安顺抱了一下父亲,叶宏也是。叶青校长不断嘱咐他们路上小心,刘大爷还问他们要不要多带点衣服。他们都想哭出来,但又咽了回去。水露也来了,她站在母亲旁边,还有陈春芳、林一良,他们都来了。安顺和叶宏一直被人们送到了路口,他们一转身就禁不住哭了出来。那一天的天空上的云是那么洁白,就像是刚洗过似的,阳光又是那么地明媚,天空蓝的似海。那一天稻田里面的稻花了,有一点点香味,安顺的心里又想起了那稻香,是那么地迷人......叶宏仿佛也闻到了,他们慢慢地走着,走向了远方。
那一天,灰鸟坐在河边上,想到那些夜晚他们去闻稻香的曲子,他便吹了起来,两行热泪从脸颊上划过,他吹得很缓,小河这时也像曲子一样流得缓。他希望这曲子和那稻香,能够随着这河水越流越远,流到远方,流入大海,让人们都能听到闻到。那潺潺的河水,带着安顺最熟悉的稻香,流入了他的心里。稻香顺水,情谊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