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黑夜里的脚步声
除夕夜是农村最重要的一夜，这是庄稼人旧的一轮结束，新的一轮开始。年末总有许多难处，生病欠了的债要还，娶了媳妇的礼钱要给，亲戚家的婚丧的份子钱也是张三李四家垫着，可是庄稼没有长到期望，粮食的价钱也没年初的保底价高。
男人们喜欢光着脚坐在火炉旁一遍一遍的划算，算来算去，还是不能过个踏踏实实的春节。想到这一年的不易，男人们就开始抽烟，拉家常，抱怨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都要立春了，还不见得一点点的暖意。
不过，不管多难，春节要过，还要过得红红火火。老人们说，过年越闹腾，来年的庄稼就会越旺盛。中年父辈们既要满了老人的面子，也要顾及小孩们的热闹，花炮没有少买，肉也没有少买，装扮喜气的画也多买了几张。
恬儒随着大哥去了集市，本想趁着过年的喜气再买几件衣裳，可站在集市一端放眼望去，没有一家是卖衣服的。恬儒走过几个摊位，发现都是摆的祭祀的用品。
“大哥，这怎么都是给死人用的东西啊！”恬儒虽然生在农村，却从未赶过这除夕夜前最后的市集。本来以为出来一趟，买些衣服，买些零食，好打发这山村无聊的时光。
“瞎说啥，什么死人不死人的，这是给神准备的。”王玉峰回头看了一眼恬儒，怪他口无遮拦，得罪了神。
神？这时恬儒才想到意识到除夕夜是要去庙里祭神的，庄稼人的说法祭神才能得到神的保佑，来年才会平平安安。
“我们也要去吗？”恬儒从来没有去过庙里，这凌晨去这么一个刺激的地方，肯定很好玩。
“我去，但你不能去！”王玉峰瞪了他一眼，弯腰拿了一堆黄纸，又拿了几柱香。
“为什么？“听到不能去，恬儒有些失望，这回家都半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件有趣的事，还被拒绝了。
“你还没有成年，等你够十八岁了，就可以去了。“王玉峰只顾着往前走，把恬儒落在了后面。王玉峰在另一个摊上停下来，拿了一堆冥钱。
呵，你说不能去就不能去，我偏去，看你能把我咋地！恬儒下了决心要去，心里一乐，跟了上去。
“这什么神啊，还这么喜欢钱！“恬儒看到大哥买了好多冥币。
“瞎说什么，闭上你的臭嘴吧。“王玉峰这次回头不止是看一眼那么简单，瞪眼的同时还伸脚打算踹恬儒一脚。
恬儒赶紧向后一闪。
“来年一个月内是没人卖这东西了，过完年，图个喜庆，摆摊的也不摆弄这些。“摊主笑着说道。
恬儒算是明白了，这是要把春节后的冥钱准备好啊。
又过了无聊的两天，终于迎来了除夕夜。吃过年夜饭，王玉峰和王玉君留了下来，这一年的最后图个团圆。
恬儒看了看大姐，这往年春节的时候，大姐是不能在他家里过年。农村传统的做法都是年后，嫁出去的女儿才带着一家子回一趟娘家。不过这年经过那么大的折腾，大姐的存在也就被默认了。
这个家老妈不闹，就没有人管着他们了。恬儒眼看着时间来到了半夜12点，就溜出门躲在枣树后。
王玉峰披了羊毛大衣，戴了羊皮手套，提着一包东西就出发了。
恬儒看着大哥出门走远了，就悄悄的跟了上去。大哥的照着手电在前面走，恬儒抹黑走了一段，发现看不见路根本跟不上大哥的步伐。等大哥再走远一段，恬儒也把手电照亮了。
王玉峰拿着手电往回照，又扯着嗓子问是谁，恬儒都没理。
“王大爷，你这岁数就不用去了，这么冷，赶紧回去吧！“王玉峰扯着嗓子喊。
恬儒没搭理，心里却偷笑。这个大哥是把他当成村里的光棍老头了，这老头一把年纪了，耳朵已经聋了一大半，非的扯着嗓子喊他才能听见。可这老头犟得很，年年来这破庙。他一老光棍，孜然一身，真不知道还向神祈祷什么。
恬儒始终跟大哥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手电照亮的那么一道光，恬儒不禁有些害怕。路过几个坟堆时，听得嘶嘶的风声，心脏蹦蹦的跳。还好，远处大哥的手电筒亮着。
村里的庙修在最高的山上，路程足够的远。恬儒出门的时候没有穿厚衣服，这行不到一半的路程，就感到整个身子冻的瑟瑟发抖。加上这周围一片黑，更加后背发凉了。
远远的看着大哥越走越远，恬儒想加快步伐跟上去，可两腿冻的根本迈不快。他眼睁睁的看着大哥的手电光消失在远处。
妈的，走那么快干啥？恬儒跺了跺脚，一哆嗦，手电掉地上了。只见手电筒的光闪了一下，周围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天呐，这可怎么办？恬儒抹黑捡起手电，试着磕了磕，没有丝毫的光射出。这可完蛋了，前去不了庙，后回不了家，眼睁睁的看着周围黑洞洞一片，这可走投无路了呀。
冬天的风嘶嘶的吹着，拂过树梢哗啦啦的响，恬儒静静的听着，忽然感觉身边有黑影一闪，顿时冷汗直冒，抖成了一团。
风吹进单薄的衣服，冷渗到了骨子里去了。恬儒感觉全身发麻，站都站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警惕的看着周围的黑夜。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周围的草被什么东西搅动，好像还挂到了树枝，卡擦一声断裂了。
恬儒倒吸一口凉气。这想了好久的刺激事，竟然是这么恐怖的情境。他又细细的听，分明感觉到周围有好多东西蠢蠢欲动。
难道，前两天的话真的触怒了神，要谋害他年轻的生命。恬儒想到了看过的鬼片，越想越能感觉到他们就在周围，等待致命一击。
脚步声，黑夜里的脚步声！
恬儒听得真切，一双脚正在向他逼来。恬儒把手电筒拿在手上，紧紧的握住，身体感到了刺骨的冷。他想等他逼近露出最狰狞的一面时，他能做最后的反抗。
大哥说过，很容易死却不能这么容易的死掉！恬儒细细的听去，想听清楚恶鬼来的方向。但周围的风声紧迫，仿佛四周都是脚步声。
近了，更近了，他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味。恬儒依旧警惕的看着，他的脑海里闪现了无数的狰狞的画面。
突然，一道光闪来。恬儒哗一下，冷汗喷涌而出，他能感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狗赖，你他娘的这么跟来了！“
一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入恬儒的耳朵。恬儒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哇一声哭了出来。
见到大哥真是好啊！
“你他妈的黑洞洞的过来，吓死老子了！“恬儒缓和了一下，止住了哭声，愤怒的骂到。
王玉峰估计是看到了恬儒发紫的脸色，并没有生气。而是慌忙脱下羊皮大衣给他裹上，然后伸手抱住了他。
恬儒感到一丝丝的温暖传遍了全身，刚才的经历估计要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了。他在怪大哥的同时，有感激大哥这么体贴的环抱着他。
“你怎么不开手电啊！“恬儒仍然是一副哭腔。他被那黑夜的脚步声吓坏了，然后一道亮光更是让他心脏都跳爆表了。
“哎，我回头看了好久，感觉不是王老头，就以为是什么坏人跟着我，我就灭了手电，偷偷的过来看个究竟。刚回头走了几步，你的手电也灭了，我就更加怀疑是心怀不轨的人！“王玉峰一字一句的解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