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高平作家丛书:高平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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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赵匡胤呵呵地冷笑,没想到,这里有青天白日叫卖人肉脖子的。

赵匡胤暗起杀心,“那就依你所言,先给爷爷我上一大碗脖子,爷爷吃得舒畅,自然会赏你。”

“咣”,赵匡胤把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

店家的手刚摸到银子,赵匡胤压住:“且慢,俺习惯饭后算账。”

赵匡胤劲大,他这一只手压上去,疼得店家龇牙咧嘴直喊爹娘。赵匡胤冷冷一笑,说:“暂且饶你,我倒要看看这个脖子是怎么个吃法。”

店家疼得直甩手腕子,嘴里还得热乎:“客官,你这饽子是炒着吃呢还是浇着臊子吃?”

赵匡胤心说,哎呀,怎么着?这人肉脖子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吃法,这个黑店是害人不少啊,居然还有库存呐。

赵匡胤假装不经意地说:“俺是外地人,不知道脖子究竟哪种好吃,就一样来一碗得了。”

店家哈腰称谢:“外地来的客官就是有钱,出手也大方,一要就是两碗。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人啊,进门先喝掉几碗面汤,灌了个半饱,末了只吃一小碗饽子就算是对付一顿了,财迷呀。”

赵匡胤微微一笑:“是你店铺的要价太高了吧。”

店家委屈地说:“什么啊,吃饽子在咱这里是家常便饭,一个铜子一大碗。”

赵匡胤这个气啊,难怪这里强盗出没,敢情吃人肉脖子还是家常便饭,一个铜子就一大碗,这要吃掉多少人的脖子啊。

赵匡胤心想,等那脖子端上来我就翻脸。

不一会儿,饽子做好了。两碗都放在赵匡胤的跟前,赵匡胤用筷子挑了挑,别说,这店家的手工还真细。赵匡胤心想,店家想得真周到哇,担心人肉的红色难于下咽,外边还裹了一层白面。赵匡胤的手就伸向了熟铜棍,他要把这个店家的脑袋砸个稀巴烂,然后拧下这个黑店家的脖子,让他也尝尝这人没有了脖子的滋味。

赵匡胤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要提起他那九九八十一斤重的熟铜棍,结束掉店家的性命!

(6)

也是店家命不当绝。这当口,竹帘一挑,走进来一个大姑娘。

那姑娘红衫大辫子,走路一阵风,人还没到桌前坐下,冲着店家就喊上了:“快,快去给俺端一碗炒饽子来,俺饿了。”

赵匡胤这个气呀,这高平真是山高皇帝远,怎么连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也要吃人肉。

姑娘大概是饿急了,冲着赵匡胤说:“喂,你这碗还没动,我先吃了啊,待会儿我那碗上来了再还你。”端起饽子三划拉两划拉吃了个干净。

赵匡胤仰天长叹:“怪不得白起要杀你们四十万人,如今看来,我有一天当了皇帝,对刁民也不能手软。”

大姑娘进来的时候,表情是高高兴兴的,听到了赵匡胤这一席话,顿时柳眉倒竖,“仓啷”,拉出腰间的宝剑,对着赵匡胤就是一剑。

赵匡胤如去拿熟铜棍抵挡,已是来不及了。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一个长相秀气的小女子会对他突下杀手!

好个赵匡胤,身体向旁一倒,条凳的一头斜竖起来,正好挡在姑娘刺来的宝剑上。

“噗!”锋利的宝剑穿透了板凳。

姑娘这是什么剑法?这么快。

这一式叫“仙客来”,武当剑法的开门式。

赵匡胤跳将起来,叫声“好大的劲道!”手中的板凳一扭,想把姑娘手中的宝剑拧成麻花。

赵匡胤用的什么法?

刀有刀法,枪有枪路,没见过板凳法吧。

有人说,有啊,程咬金就用过板凳。

那程咬金是半夜梦见仙人要教他一套板斧的套路,睡梦中的程咬金迷迷糊糊地把板凳当成战马骑,却不是把板凳用来当兵器的,两码事。

赵匡胤自幼熟读兵法,对民间武术也有研究,他出众在哪里呢?在不拘一格!什么样的武功套路,到了他的手里都能临阵发挥,逮着什么物件,全是兵器,所以板凳也当了兵器。

姑娘真不含糊,见赵匡胤要扭断她的宝剑,手中的力道往下一劈!

“喀嚓!”板凳被一劈两断。她不仅解了赵匡胤的这一招,剑锋还差点伤了赵匡胤的手。

赵匡胤只得弃了板凳,把熟铜棍拿了起来。看来得小心了,再托大就要被这女子给杀了。

可这么重的家伙,哪能砸到一个大姑娘的身上。

赵匡胤会砸吗?当然会了!

前面说过赵匡胤不近女色,在新婚之夜连新媳妇的盖头没掀就跑了。换了旁人,还不近水楼台先得了月?时下那小子混沌未开,哪懂得怜香惜玉这一说,他手中的熟铜棍直直地朝着大姑娘的胸口就捅了过去。

这要捅上去,姑娘的胸脯非给捅个透明窟窿不可。

赵匡胤在心里说,我先把你个吃人肉的小妖精送上西天再说。

穿红衫的大姑娘脸羞得通红,哪有男人和姑娘家打架专门朝这个地方捅的?

赵匡胤的棍子还没到姑娘胸前呢,他脑后就有一股风就先到了,哪来的什么风?

是店家做好了饽子端了出来,听见赵匡胤口口声声提起了白起。那白起在高平人眼里,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四十五万人哪,投降了还要杀掉,而且是全部杀光,天底下有这样残忍的人吗!

刚才赵匡胤进门点饭是急了的,不然店家还要给赵匡胤推荐一碟下酒的小菜,什么菜?

高平烧豆腐。

这高平烧豆腐来历可古老了。当年长平之战,白起杀完了赵国的降卒四十五万,白骨堆积成了山。高平人为了让子孙后代记住这场残酷的战争,村名都改了名字,赵军被包围的村庄叫“围城”,赵军被打败的地方叫“弃甲院”,赵军投降的地方就叫成了“王何”,意思连大王也没了奈何,在白起杀人的村子,干脆就叫做了“哭头”。

当地老百姓恨白起的残暴呐。在赵军统帅赵括投降的“王降”村,他们怀着仇恨烧制豆腐,把白颜色的豆腐假想成了白起的肉,蒜泥假想成白起的脑髓,要后人吃白起的肉,喝白起的脑髓。

可见高平人对白起的仇恨,永生永世不能忘怀。店家一听赵匡胤说起白起,手中的那碗饽子面可就不是放在桌子上了,而是照着赵匡胤的后脑,“嗖”的一声就砸过去了。

赵匡胤感到脑后有风,本能地一闪,他闪开了,可姑娘没注意,这碗饽子面,“啪”,正扣在姑娘胸前那敏感的地方。

大姑娘羞得眼泪“唰”就下来了,她放开赵匡胤,提着宝剑冲店家奔来,她要先杀了店家,然后再与赵匡胤算账。

店家看见姑娘提着剑冲着自己来了,吓的“妈呀妈呀”叫着,钻进柜台里,屁股顶住门。

打斗声惊出来厨子和帮厨。看见有人在自家客栈闹事,心中早想出手。现在看姑娘居然要杀店主,这还了得?手中的锅铲和煤铲就架住了姑娘的宝剑。

你别说,大凡厨师的胳膊上都有些力道。姑娘分身不得,那店主得空在柜台里逮着什么物件就朝姑娘身上砸什么物件,嘴里声声地骂道:“我把你个小蹄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人。”

姑娘虽然武艺高强,也不能不躲闪那些物件,又被厨子们缠斗着,急得两眼泪汪汪。

这下,春来客栈可热闹了。盘子勺子满天飞,有几个茶碗还摔到了门外。

打斗声惊来了外面的一队士兵。

姑娘冲着一个军官喊:“哥哥,你可来了,他们欺负死我了。”

军官身高有七尺,黑不溜秋的大方脸,嘴巴大下巴也大,说话瓮声瓮气像一面鼓:“英子,我明明看见是你在欺负百姓嘛,怎么是人家欺负了你。”

姑娘一指赵匡胤:“你先把他抓起来,他……耍流氓!”

赵匡胤急忙分辩说:“怎么说话呢!谁耍流氓啦?”

军官本来挺和善的。听自己妹子这样一说,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壮士,不要在这里骚扰百姓,有本事咱们到外边大战三百回合。”军官说罢,先一步“噌噌噌”地走到了客栈外面的空地上。

赵匡胤哪受得了这一激,提了熟铜棍大步跟了出来。

士兵们“呼啦”散开,把赵匡胤围在了中间。

军官喝道:“散开,我与他一对一地打斗,不许你们掺和。”

手中的家伙照着赵匡胤就招呼上了。

军官使的什么兵器?

一对镏金锤。

那镏金锤个儿有多大?如店家挂在外边的灯笼!

这“铁灯笼”太厉害了,舞动起来是嗡嗡地响,要让这一对镏金锤给招呼上了,那就不用剁饺子馅了,烂啦。

赵匡胤不敢怠慢,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俩人大战三百回合难分胜负。

按理说赵匡胤的武艺是能够胜过这军官的,只是这几日不停地赶路,旅途劳顿,又没吃上饽子饭,肚子也饿了,所以一时与军官打了个平手。

军官叫了一句“停!”跳出圈子说:“壮士且住手。”军官赞叹地说:“看壮士的身手,绝非无赖之辈,能否报上尊姓大名?”

赵匡胤手拄熟铜棍:“咱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匡胤是也!”

军官问了一句:“可是飞捷使赵弘殷赵老将军的长子赵匡胤吗?”

赵匡胤答:“然!”

军官丢了手中的兵器,倒头便拜:“恩公在上,恕小弟无理了。”

穿红衫的英子姑娘不乐意了,“哥哥,你打不过人家就说打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跪下求什么情呀。”

军官呵斥道:“你知道什么!此壮士就是救过咱父亲性命的赵老将军的公子,还不快给恩家跪下。”

赵匡胤先扶姑娘又拽军官,说:“二位请起,这又是为何?

赵匡胤实在受用不起。”

赵匡胤摸不着北哪。

军官说:“恩公有所不知,当年家父在令尊手下做禁军小首领。一日电闪雷鸣,皇宫里的一棵菰树起了火。那火烧毁了一间耳房,管事的军官说是家父玩忽职守,非要斩了家父的头颅,是你父亲深明事理,放了家父一条生路。家父在家里不供神不供仙,专供你父亲赵老将军哪!”

赵匡胤摸着后脑勺说:“有这等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英子插话了:“那时候还没我呢,哪来的你?你当然不知道了。”

军官喝到:“你这个丫头整天疯疯癫癫的,不许无理。”

英子说:“本来他就不比我大多少嘛。”

军官说:“快去换件衣裳拜你的庙吧。我与恩公在这里痛饮几杯,你快去快回,一会儿咱们与恩公一块儿回家。”

英子应了一声,去了。

赵匡胤却不肯再进那家客栈了。说:“兄弟有所不知,那客栈是家黑店,我正想一把火烧了它呢。”

军官狐疑地说:“不会吧?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赵匡胤说:“他们这里卖人脖子,不是黑店又是什么!”

军官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赵匡胤不解地问:“难道兄弟也吃人肉?”

军官说:“我的大哥哎,那饽子是面做的,怎么成了人肉?”

赵匡胤说:“我亲眼看见的啊,那白面里包着的可是红色的,血都没退净了的红啊。”

军官笑弯了腰:“那白面包着的红色东西不是人的脖子,而是一种红色的面粉。”军官说完,拉着赵匡胤走到田边说:“大哥你看,俺们这里漫山遍野都是红高粱,那是高粱面啊!”

赵匡胤不好意思了。说:“俺孤陋寡闻了。”

军官搭着赵匡胤的肩膀,一边往客栈走,一边给赵匡胤解释,“这高粱面不发黏,和不在一起,如果光把高粱面煮在锅里,等不到熟,它就化了,非得用白面包起来一块儿煮才行。”

赵匡胤说:“好么,敢情是这样的脖子。”

军官说:“最初这饽子是叫‘包只’来着,意思是用白面包住,可又与‘包子’分不清,叫来叫去,就叫成饽子了。”

赵匡胤说:“惭愧,今天要不是遇到小妹,我就把店家给杀了,差一点铸成大错呀。”

俩人说笑着又进了春来客栈。

店家战战兢兢地迎上来。说:“两位好汉,求你们高抬贵手饶了小店吧,小店本小利薄,小本经营折腾不起呀!”

军官道:“俺们这次可是给你送银子来的,还不赶快拣好酒好菜端上来。”

赵匡胤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说:“店家,不好意思,刚才有些失礼了,这些银两你拿去置办些家具吧,剩下的给俺们上酒就是了。”

要不赵匡胤这个人会笼络人心呢,凳子是姑娘劈坏的,家具是店家自己砸的,就算现在吃这顿饭,那也应该是那军官请客的。可赵匡胤偏就抢先付了银子。

这叫舍得钱财,厚得朋友!

店家把银子揣在怀里,早把那大盘的猪头肉和卤猪蹄子端将上来。俩人不再客气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猛吃海喝,刚才那番打斗,都饿了。

赵匡胤吃完一个猪蹄又取了一个,正啃着呢,一个小军校急匆匆跑进来对军官说:“大事不好,小姐被人掳走了!”

军官一把抻住军校的脖领子,“不是让你们跟着小姐去上香的吗,一个个都跑到哪里去了?”

小军校跷着脚尖说:“是小姐怕骚扰了庙里的清净,不让我们跟着的。她要一个人上七佛山,这时,突然跑过来一匹马,马上的人把小姐横在马背上抢走了。”

军官说:“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对咱家的人下手?”

小校说:“看穿着打扮,是陈区大山黑土坡的山大王赛蝴蝶。”

军官一咬牙:“又是这个王八蛋,走,跟我去灭了他的营寨。”

军官与赵匡胤一拱手,领着他的人马向东追去了。

赵匡胤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如今人家英子姑娘遇难,哪有袖手旁观之理,再大的事儿也得先撂下,救出姑娘再说。

他翻身上了骡子,骑着骡子追赶而去。

那骡子长途奔跑,不及马的脚力,短途跑动,还是不慢的,何况抽打它屁股的,不是鞭子,而是手掌。赵匡胤劲大,再加上救人如救火,心急呀,那蒲扇大的巴掌拍在骡子屁股上,拍得骡子连蹿带跳,就差飞起来了。但骡子的脚力终究还是被马队落下了一箭之地。

军官带队赶到了黑土坡,岭上的寨门刚好关上。

此山叫什么山?陈区大山!此乃高平县连接陵川县的咽喉要道。

此岭叫什么岭?黑土坡!此岭是此山中最高最险要之地。

此寨叫什么寨?逍遥山寨!

占据山大王的是什么来路?

匪头乃沁水县人氏,姓什么不知道,名字唤做小蝴蝶,别看这小子有个文雅的名字,可打小就走邪道,十二岁偷看姑姑换小衣,十三岁钻姨娘的被窝,十四岁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采花大盗。他的爹娘恨他不是个东西,一棍子把他赶出了家门。

小混账一路流浪到高平,再也不提爹和娘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这小子姓什么,后来他拜了一个独行客为师,正经本事没学着,学会了一套点穴功夫,专干些背后伤人的勾当。

独行客见小蝴蝶专干些打白狼套闷棍半夜踹寡妇门的下三滥勾当,训斥声是不绝于耳,一再声称:这个徒弟不要了!打算废去他的武功。

小蝴蝶起了杀害师傅的念头,他知道自己不是师傅的对手,在一个寒冷的冬日里,给师傅的酒里下了毒,生生地害死了收养了他整整八年的师尊。

从此小蝴蝶自立门户,称自己为蝴蝶大王,人称花蝴蝶。

花蝴蝶找了些好吃懒做又贪色的闲汉做喽啰,专干采花的勾当,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长得俊俏些,准逃不出他们的魔掌。

如今英子姑娘落到了他的手里,自然是万分危急。

那花蝴蝶在七佛山下纵马过来点了英子的穴位,偷袭成功后,将英子姑娘横放在马上跑回山寨,刚关上大门,追兵就来了。

花蝴蝶喝叫喽啰关了寨门,他上了前楼,看了看追来的军官,花蝴蝶把英子拉到胸前,大声喊:“下边的人听好了,现在你们全部给老子退回去,不然我就杀了她。”

军官取箭搭弓瞄准花蝴蝶,“放下我妹子万事皆休,不然我就踏平你的山寨,烧了你的狗窝。”

花蝴蝶不听这些还罢。军官这样一说,花蝴蝶扯着脖子就喊上了:“你们父子抢了我的老马岭大寨,大仇我还没报呢,如今又跑到我的新寨来攻打我,天理不容,让我先睡了你家妹子再说。”

军官喊道:“你敢!前番我三弟要杀你,是我放了你一条生路。如今你不思悔改,竟敢对俺妹子下手,不想要自己的项上人头了啊?”

花蝴蝶一脸的死皮,竟然厚颜无耻笑了起来:“你手里不是拿着弓箭吗?有本事你就射呀!只要你不怕射中了你妹子就成。”

山下的军官距离敌楼上的花蝴蝶有好几十米远,只要是稍微斜一点,射中的可就不是花蝴蝶了,而且花蝴蝶完全有时间在弓箭射出之前就把手中的人质推到自己的前面。

这一手,真把军官给难住了,他气得哇哇大叫,手里的弓箭直抖,就是举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