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高平作家丛书:高平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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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刘崇此番与上次不一样。上次仅是让张元徽先做试探性攻击,如今他认为已经摸准周军的底细了,又急着去夺周军的粮食,于是全部压了上来。

周军在界牌岭,按原定计划放过了张元徽的骑兵。张永德横出一支军队将刘崇的中军拦住。禁军对禁军,双方厮杀在一起。

汉军一股劲地往上冲,一波接一波。张永德有点扛不住了,他大声叫道:“赵匡胤呀赵匡胤,你那奇兵到哪里了!”

如果让刘崇主力冲过界牌岭,那么,周军的全部部署就被打乱了。在巴公原上有计划的伏击战,就会变成一场混战。虽然辽军没有参战,但是刘崇的人数仍然占着上风。这仗这样打下去,于周军相当不利。闹不好杀不了张元徽,还会被张元徽杀个回马枪。如果契丹人看见汉军占了优势,也改变暂时中立的立场,那就又糟了。

(39)

高怀英史彦超绕过七佛山,到了丹河边,原打算有一场艰苦的渡河之战,一看主力都跟着刘崇去泽州了,高平差不多是一座空城。史彦超拔出战刀,哈哈笑道:“只给俺个诱敌的任务,俺这回偏要攻下高平,让皇上看看俺的宝刀老也不老。”

史彦超要进占高平。高怀英说不可。高怀英说此时攻占高平,是首功一件。只是他们大部分兵力仍在前线,咱们没有达到分散敌人主力的目的。史彦超说,你说咋办?高怀英说,围而不攻,让汉军回援。

周军于是在高平三面擂鼓。为什么三面不是四面呢?留下正面,让守军好出去求援。果然战鼓一响,高平守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求救。几匹快马直奔前线,找刘崇去了。到了前线,报马一说高平被围了。王得中先愣了,坏了坏了。中了周军的奸计了。这后路一断,如何回得太原?王得中说:“皇上,咱们回师吧,先稳住高平再说。”刘崇斥道:“胡说!此时回兵,阵脚必乱。”王得中小声嘟囔着:“后方总不能不保吧。”刘崇只好把预备队调往高平。

后队将领刘显和刘达要回兵高平,刘崇交待说,速去速来。

狡猾的刘崇认为:周军的主力还在正面,袭击高平的只是些小股部队,他要援军解了高平之围就回到正面战场上来。

(40)

柴荣见汉军的攻势不减,急了。不能再一次功亏一篑了,他拍马而出,亲自冒着流矢上前督战。

一下子,周皇帝暴露在最前面。汉军的注意力不在接应张元徽了,而是“忽啦”一下,包抄上来。

张永德怒目圆睁:“主上危急之时,正是我等拼死报效之日,各位军校,杀上前去!”张永德连喊带叫,带一帮人赶过来保护柴荣。

柴荣对张永德喊道:“敌兵骄横,必须挫去他的锐气,我军方胜!驸马麾下善射的人多,请引兵占左翼高处,远伤敌军,我引兵从右翼出击。国家安危,在此一举!”

刘崇看到是柴荣来了,俩眼珠子可就瞪上了,王得中啊,你快抬着我的棺材往前冲啊!

刘崇这才知道是周世宗柴荣御驾亲征来了,他恨得咬牙切齿,大声对他的禁军将领们说:“谁捉住柴荣或把他首级取来,封为并肩王!”

一群汉军迅速从界牌岭方向转向柴荣围去。

(41)

汉军后队返回高平后,与高平守军会合,一齐杀向了史彦超。史彦超他们本来就是诱敌的任务,赵匡胤拨给的兵马不多。

指望着潞州的兵马占领高平,没想到白重赞迟迟没有搬来潞州李筠的人马。史彦超不愿意了,埋怨高怀英道:“本来可以一鼓作气拿下高平,你妇人之见,非要吸引汉军大队人马,这回引火上身了吧。”

高怀英说:“汉军回撤的人马越多,赵匡胤他们的压力越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集中兵力打掉张元徽。”

史彦超气急败坏地喊道:“赵匡胤赵匡胤,你心里只有赵匡胤,难道咱们的性命就不要了吗?”

高怀英说:“咱们身后有两条路,一条是咱们来时的七佛山,将军可潜没山中。怀英引敌向大粮山,将军待敌军追远后,你可重出七佛山,那高平又是一座空城了,可保将军再占高平。”

史彦超一拱手:“如此,有劳了。”

史彦超说完,带着他的亲兵先奔来路跑了,高怀英带着她的亲兵反而向汉军迎面杀去。高怀英知道,如果此时自己也撤,敌人也会分兵,那样史彦超很难安全脱离战场。

汉军见周军的爷们儿跑了,一个身穿斗篷的女将却杀了过来,一个个喜笑颜开,呵呵,给咱送夫人来也。有几个周军将领居然打着猥琐的手势说,来吧小娘子,俺们早就等不急啦。

高怀英眼尖,早已取出石子,照着耍流氓人的脑袋就去了。

“啪!”

石子一下子镶进了那人的天灵盖!汉军一看,哇,这女子非同小可,“哗啦”就围了上来。高怀英却不恋战,拨马向大粮山跑去。

汉军首领刘显和刘达都是刘崇的宗亲,见高怀英长得漂亮,刘显大声喊道:“大伙注意啦,咱们要抓活的,谁抓住这女子,献给皇上,官升三级!”话没说完,脸上早挨了一石子。只是高怀英离得远了,这石子才没要了他的小命。

汉军提防着高怀英的石子,不敢太靠前。又不甘心放跑了这个绝色女子。本来刘显和刘达可以分兵追击史彦超和高怀英,现在合并一路,顺着大粮山道只顾追着高怀英不放。

那大粮山不比七佛山,有小道可以周旋。大粮山谷乃是绝道,断壁之下是万丈深渊。高怀英的战马跑到悬崖边,嘶鸣着站住了。

刘达哈哈大笑:“小娘子,你快快下马投降吧,凭你那沉鱼落雁之容,别说当妃子,就是取代正宫娘娘也有可能。”

高怀英跳下战马,笑着说:“好呀,你来扶我回去吧。”

刘显吃过高怀英的亏,不肯靠近。指使刘达过去搀扶高怀英,那刘达战战兢兢过去,被高怀英一石子打了个头破血流,“咕咚”栽倒在了深渊之中。

高怀英笑着说:“来呀,谁还要领赏?要领赏的来呀。”汉军见状,纷纷后退,刘显砍翻了几个士兵,说:“女将身无退路,她身上又有多少石子?大家一齐上去!”

汉军见当官的急了,后退也是死,不如一拥而上将那女的擒了。几个弓箭手也瞄准了高怀英,实在不行,那就乱箭穿心,将那不投降的女将杀了算了。

高怀英身上没有石子了。对面是一群红了眼的汉军,身后是万丈深渊。高怀英看看远方的南高原,喊了声:“相公,此生怀英不能伺候你了,来世咱们再做夫妻吧。”

高怀英紧了紧斗篷,纵身跳下了大粮山!

风婆婆起风了。高怀英的斗篷被大风吹开,她像一只蝴蝶,在空中展翅飞翔。汉军惊呆了,都说蝴蝶,女蝴蝶,多么漂亮的蝴蝶呀。刘达推开众人,拉开弓箭,向高怀英射去……

(42)

南高原上。风婆婆发威了。一阵阵龙卷风刮得迎面的汉军,根本睁不开眼睛。

周军是顺风,又在岭上,张永德组织起一队弓箭手一排排发矢。柴荣组织刀斧手专砍落马人,人借风势兵借将势将借帝威,柴荣成功地把汉军拦腰分为两截。

(43)

张元徽艺高人大胆,一气追到巴公原,离他的大部队越走越遥远不说,身边的亲兵冲到这里,也是所剩不多了。这时一声炮响,高怀德拍马而出:“张元徽速来受死!”

张元徽一看,又是这个黑铁塔。心说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拍马过来与高怀德战在一起,斗了个把时辰,张元徽又一看,坏了。高怀德手下的草灰军,个个骁勇不说,手中钩镰枪专绊马蹄,自己的军兵一掉下马,就被砍了脑袋。

张元徽急叫撤离。这帮草灰军训练有素,是马军的克星,不可久缠。回头再看,不好!自己被切断了。

张元徽这才明白自己陷入包围圈了。

张元徽拨马向东,有石守信拦住了。斗了几个回合,急切间不能胜。

张元徽再往西跑,有王审琦堵着。张元徽无心恋战,拨转马头回撤,又被一将拦住了。

“赵匡胤在此等候多时了!”

张元徽说道:“又是赵匡胤?本将军打遍天下无敌手,你到底是谁?”

赵匡胤答:“周朝上将赵匡胤是也!”举着熟铜棍朝张元徽抡头就砸。

张元徽横枪一拨,吆喝道:“有分量,却吃我一枪。”照着赵匡胤的护心镜就扎了过去,赵匡胤的熟铜棍一挡,吆喝道:“有气力。”

两人拍马交错战在一起。赵匡胤的熟铜棍分量大,张元徽的长枪来得快。张元徽心想,赵匡胤有虎力,长枪与赵匡胤的碗口粗的熟铜棍硬碰不得,他们人也多,斗下去吃亏的终究是自己,还是使回马枪杀了他!

张元徽卖了个破绽回马就跑。赵匡胤哪里肯让,拍马就追,张元徽骑在马上准备杀回马枪呢,可赵匡胤精啊,知道使枪的诈败,必有这一招。他与张元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张元徽使不成回马枪。

张元徽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悄悄地取了弓箭,准备射杀赵匡胤。

高怀德操着心呢,他见张元徽要使暗器,“嗖”一声就把手里的家伙扔过去了。张元徽吓得一愣,箭矢改向高怀德的兵器射去。赵匡胤纵马赶上来,高高举起了熟铜棍,那张元徽手里还拿着弓箭,来不及换兵器,眼睁睁看着赵匡胤的铜棍向着自己的头颅砸了下来。

“啪嚓!”张元徽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脑袋被砸了个稀巴烂。

张元徽乃是汉军第一勇将,他一死,汉军的士气就散了,士兵们扭头就跑。

周军士兵士气大振,他们高喊着杀呀,冲啊,紧追不放。

契丹大将杨衮远远地看见周营将士那种气势和力量,知道汉军必败无疑了。自己再也犯不着去为他人卖命了,于是领本部人马远远地撤走了。

刘崇在风沙里左顾右盼,见大批周军杀了过来。为了稳住阵脚,他把正在后退的一个士兵,劈面一刀砍翻了。大喊道:“再后退者,以死论处!”

刘崇一出阵,柴荣就杀了过来,俩皇帝刀枪并举,火花四溅。

两人战有二十多个回合,刘崇毕竟年岁大了,后力不支,被柴荣刺破了左肩。刘崇回马,一边跑一边喊:

“王得中!王得中!”

“臣在!”

“快!快去叫杨衮参战!他怎么按兵不动呀!”

王得中放下刘崇的棺材去找杨衮,哪里还有契丹军兵的影子?

王得中长叹一声,完了!抽出佩剑自刎了。

汉军兵败如山倒。漫山遍野望风奔逃的汉军,成了周军的俎上之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没有还击的力。降的降,伤的伤,亡的亡。

刘崇号称的十万大军,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只有几千骑兵保着他没命地逃往高平。

(44)

且说白重赞到了潞州,与李筠一见面,两人没出兵,先合计上了。合计来合计去,哥俩认为:到高平去截刘崇,胜了是史彦超的功劳。败了,责任全在自己。不是增援迟了,就是作战不利。李筠说,与其去高平增援,还不如在潞州坐等刘崇的败兵,那刘崇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还不是没有冲破我高大的城墙。

于是俩人不遵号令,按兵不动。

他们这一按兵不动,害了高怀英的性命不说,还使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45)

刘崇的败军哗哗地退到高平,城墙上的史彦超,暗暗佩服赵匡胤。看来皇帝看人没走眼,赵匡胤确实是神机妙算,比自己一干老将强多了。

史彦超出城,列阵挡住刘崇的去路,他要建立奇功,拿下汉室皇帝刘崇的项上人头!史彦超哈哈大笑,迟饭是好饭,大家煮熟的鸭子,该俺史将军享用啦。

刘崇把棺材和王得中都留在了南高原,远看着就要过高平城了,又见一队周军从天而降。而刘显刘达又没见踪影,一时惊慌失措,差点掉下马来。这时身旁有人把手中鬼头大刀一举:

“主上受困,要我等何用,大伙随我救驾!”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汉军个个逃生心切,眼看着脱离了战场,又被史彦超给拦住了,与其等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史彦超手下的兵马不多,潞州的军兵迟迟没有赶来,一干汉军又把他团团围住了。

史彦超抖擞精神,在汉军中左杀右砍,刘崇急命身边的亲兵群战史彦超。大伙并肩上,别兵对兵将对将了,先杀开一条血路再说。

可怜老将史彦超被乱刀斩于马下,再看刘崇,趁乱带着百余骑兵跑远了。

白重赞和李筠在潞州眼巴巴地等刘崇呢,刘崇知道潞州城在周军手里,他才不会去自投罗网呢,狡猾的刘崇离潞州远远的就拐了弯,他避开大道,顺着雕窠岭的山路跑回去了。

刘崇胯下的黄骝马是匹宝马,硬是驮着受了伤的刘崇逃回了太原。

刘崇感激黄骝宝马,回到太原后,啥也没干,先为座下宝马修建了华丽的马厩,用金银装饰一新,敕封宝马为“自在将军”。

(46)

赵匡胤领兵进驻高平,他迅速安定秩序,贴出安民告示,严禁掠抢,违令者斩!于是城中秩序井然,百姓无不拍手称赞。

看着赵匡胤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若干军务,柴荣心里由衷地高兴。想到了高怀英高怀亮,柴荣心里又感慨万千:高老鹞舍生取义,他的子女们奋勇杀敌,个个立有战功。高怀亮血染金峰寺,尸首都被刘崇扔进火里烧了;高怀英大粮化蝶,一缕香魂留在了青山。

柴荣为了安慰高怀德和赵匡胤,下了一道特殊的圣旨,给高老鹞做一个纯金的人头,重新厚葬。

此次北征,虽然未全歼汉军,让刘崇跑了,但那汉军元气大伤,拿下太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高平一战,锻炼了军队,振奋了军威,一代新的战将已经在战斗中成长起来了。

赵匡胤、高怀德、张永德、石守信、王审琦等猛将云聚,将来统一天下时,是必不可少的中坚力量。

柴荣传令:“大摆酒宴,犒赏三军!”

张永德告进。

“陛下,樊爱能、何徽回来了。”

“这两个胆小怕死弃主逃生的家伙还有脸来见我,把他们就地斩了!

张永德说:“其他临阵脱逃和不听军令者也该发落了!”

柴荣问道:“有多少人?”

张永德说:“七十余人。”

柴荣想说全斩了。又不忍心杀这么多人,他们中有的人跟随过义父郭威,有的在郭威当皇帝以前就是将军了。

柴荣心烦意乱地踱着步子,一时拿不定主意。

张永德说:“这些老将军从无大功,得到如此高的职务,就因为他是故臣,而今这些人,居功自傲不听军令望风而逃,差点铸成不可挽回的败局。陛下如若军法不立,就是有熊罴之士、百万之众,又有何用?”

柴荣说道:“永德,他们都是先主故臣,若全部杀了,先主新丧,故臣就戮,朕实在有点不忍。”

张永德说:“血的教训还不足以让皇上下定决心吗?”

张永德又说:“陛下不能犹豫了!”

柴荣狠了狠心,转过身去说:“这事,你去办吧!”张永德应了一声刚要走,他又叫回张永德:“记住,厚葬他们,回去还要厚恤他们的家属。”

张永德说:“臣记下了!”

柴荣又说:“潞州的人马,就让他们原地驻扎吧。此时召唤他们回来,那白李二将怕军法从事,说不定会拥兵起乱的。”

张永德说:“臣都记下了!”

柴荣抬起头来:“朕罚了,还没赏呢!高平一战,赵匡胤身为大将,身先士卒,有勇有谋,堪当重任!来啊,传赵匡胤。”

大帐外,夹裹着黄沙的大风悄然而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然下起了雨,空气净化过一般的清新,直往鼻孔里钻。

大帐里的禁军在喊:赵匡胤……

大帐外的军校在喊:赵匡胤……

山谷里的回音在喊:赵匡胤……

河流和田野也在喊:赵匡胤……

军营内外的全体军士们齐声呐喊着:赵匡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