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啥都好,就是信佛,张嘴闭嘴都是抄经啊,念经啊,跟祖母待一起久了……”林期忽然松开抱着林盼的手,往外走去,“我只求佛祖,可别将我姐感化了去,那我就孤孤单单一个人太可怜啦……”
“唉,你呀,”林盼看了看林期那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口中诵道,“小孩子无心之言,佛祖可勿要怪罪。”
然后没过多久,林期又噔噔跑了回来,扶住门不断地喘气。
“怎么啦,什么落下了?”
“哈……哈……不是,”林期扶住门板,“姐,我忘了说啦,我刚才来你这是要说事的,被你一带话,给弄忘了。”
“何事?”
“我是说,今天娘开始给你相看人家啦!”林期一口气喊了出来。
林盼愣了愣,不知如何回话,最终还是红着脸问道,“你去偷听啦?”
“可不是,小雨呢,给我杯水啊。”
“我抄经书不喜人打扰,刚才她就不在你没发现?”林盼递给林期一杯水。
林盼大爷派头地坐到椅子上,“哪能呢,我这不是暗示你亲自给我倒水嘛,毕竟,我可是要为你打听清楚你终身大事的不是?”说到后来开始挤眉弄眼的,“哈哈,我就知道你会问。”
“嗯,你又知道了。”
“那是,我还特地支开小雪来找你的,怕你害羞,怎样,妹妹我够贴心吧。”小雨和小雪分别是她俩的贴身丫鬟。
“嗯,是够贴心,那好妹妹,你快讲啊,别卖关子了。”她及笄也就今年春天的事,现在就开始相看人家了?这边风俗可是姑娘及笄后还要留个两三年再行婚嫁的。
“娘说,你脚的问题,还是早早看起来比较妙,”林期说这话时还一边留意观察她姐的脸色,见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接着道,“现下又流行起了先订婚,到日子再成婚啦,不单是你,我就听到好几家人家都有意向提前给自家姑娘定个亲。”
“盲婚哑嫁的,提前定个亲,也算不错,”林盼点了点头,没有太大反应,“其实只要对方人品好就成了。”
那厢林期嘿嘿笑了起来,笑到最后自个儿歪在椅子上,见林盼不解地望过去,笑得更加欢畅,最后喊着,“姐,你给我揉揉肚子,我肚子疼了。”
林盼无奈地一手揽着妹妹的腰,一手给她揉起了肚子。
“我呀,我在想,你可真是我亲姐,绝对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林期有点乐不可支,“我那边偷听,那媒婆讲的尽是些这个公子长得俊,那个公子家有钱,忒没意思了,娘竟还有些意动,我就站出去说,‘我姐还是嫁个人品好的最好,能对她好,才是真的好,你们之前说的这些个按照佛经上来的说,都是浮云啊。’娘就啐我,说,‘你姐才不会像你这么没羞没臊的,竟说些胡话。’嗨,可不是你现在就自个儿要求了出来了么,要我说,这一辈子的事情,当然要大着胆子说清楚啊。相看里边还有一个隔壁县城里的公子,据说长得比女的还好看,我说这俊俏的比妻子还好看的,那绝对找不快,自己不得羞愧一辈子啊,那可真真是‘丑媳妇无颜见公婆’了。”
“这话是这么用的么。”林盼斜睨了她一眼,不过脑海中却闪过一些片段,只可惜,什么都想不起来。
“诶,不过,姐你长的就够好看,可怜我没遗传到娘的美貌。”林期嘟了嘟嘴。
“哪有,个人有个人的美法。”林盼一点都没瞎说,林期长相多遗传了父亲的,偏英气,爹娘都不丑,她能丑到哪去,再加上她那活泼的性子,怎么说也是个阳光美女。
“诶,阳光美女?”林盼抓住这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词语。
“啊,什么,阳光美女,诶,姐,你可真抬举我,不过我的确算是开朗活泼的像温暖的阳光,阳光美女倒也贴切,那姐你算是月光美女么,温润儒雅?”林期笑嘻嘻道。
林盼被那么一打岔,便放开了这一茬,“你就贫吧。”
“好吧,我不说,我去帮你参谋参谋未来丈夫。”林期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林盼这下真是红霞飞上了脸颊,久久不散了,不过虽是面上羞怯,但却没有一点要叫住妹妹的念头。
……
当然,林盼和林期姐妹俩谁也没想到,早就开始相看人家,但最先出嫁的却并不是林盼。
“姐……”林期伏在长姐的怀里,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到大,几乎没哭过的她,忽然害怕地流泪了。
林盼抚摸着妹妹长长的发,“傻丫头,还哭上了啊,今天嫁人一哭,可就不吉利了。”
“可是,可是,我舍不得离开你……”林期闷声道。
“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啊,你想我就可以来看我啊,再说在家里,你也不是每天来看我的。”
“就是舍不得。”
“诶哟喂,快别说舍不得了,”林盼试着缓解妹妹的离别伤感之情,“你跟家里抗争了这么久,才得以和那方寄柳在一起,现在不是该大笑三声来表示你的得意之情啊。”林期为了嫁给穷书生方寄柳和家里基本都闹掰了,硬是拖了一年之久才得以让他爹松口,勉强嫁她出门。
“爹也是,说得这么难听,”说到这,林期就觉得不开心,抬起头向姐姐抱怨道,“寄柳向他请教学问,他竟说不要问他,他就算还认我这个女儿,那也不认他这个女婿。我今天都要嫁出去了,他竟然还这么说!”
“那你还不赶紧嫁进去,好好调教你夫君,最后扬眉吐气回来啊。”林盼知道妹妹心气不顺,不过,这丫头也真是一头栽在那个方寄柳身上了。也不知那人哪里好了,长得一般,学问也一般,交际手段也一般,看着不大是有前途的人,这丫头就因为看到对方自掏腰包给陌生老人看病,与路边猫狗共分晚餐,就义无反顾地说看上对方了。自己当时说他不好,她还理直气壮地反驳她,“姐这还不是你们佛经里讲的有善心啊,我找这么一个有善心的人,怎么着也不会过得苦的。见微知著啊,这能看出他的人品啊。”
“也是,我这要赶紧出嫁了,要不然他该以为我这不是真心想要嫁他了。”说着便让小雪去看对方来了没有。她爹还不给大肆举办他们的婚礼,所有都是她主持的,但为了不落人口舌,出嫁时,她爹会带着她娘出来露个面,就这样,还不让从正门出。
听到这里,深水更加觉得那方寄柳不够好,她妹妹要家世有家世,要美貌有美貌,还对对方一颗真心,和家里闹得这么僵,结果这对方到现在还要怀疑她妹妹的真心,认为这可能是她妹这大小姐随便开开的玩笑,这叫什么事啊。不行,她头要痛了。
“姐,你又头疼了吧,别瞎操心了,我自己选的路,我会走好的。你坐下歇息歇息。”林期拉着姐姐的手,她姐蹉跎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提亲,那些年纪相当的男子都嫌弃她姐脚的问题,后来也不知道哪里传出去她姐长年茹素念经,还是个性子冷淡的人,上门来的人更少了。到后来连那些鳏夫的,小妾通房一堆的,都敢来上门提亲。她家爹还是个官呢,这些人也不知道想什么,姐姐也就死了心,后来就添了个一有男子上门提亲就头痛的毛病,到现在越发严重了,一着急就头痛了。她娘一心都扑在她那宝贝儿子身上,给姐姐操心了几年,到后来姐姐自己也不愿意再相看,便也不大上心了。祖母早就常年不出院子了,就算出院子,那也是小叔那边林龙出了事需要她爹来摆平,找她来游说。至于她爹是男子,那就更不好管这档子事了。小妹这个,简直就是个白眼狼,现在还是嫌弃自家有个嫁不出的跛子姐姐,就连看到自己还会觉得自己伤风败俗的,指望她关心上面的姐姐,简直是做梦。她姐又只会念念经,出门就只去寺庙庵堂,自从及笄后,觉得不好抛头露面,现下真的是足不出户了。唉,谁来疼惜她那可怜的姐姐呢,明明是个美人,却要青灯常伴,明明德行皆是上乘,却没有男子识得她的好。
“去去,你有心思担心我,还不如想着怎么抓住那男的心,怎么让他知道你受的苦。”
“姐姐……”林期知道姐姐这是真的关心自己,让知书达理,还深入钻研佛经的人,说出这番有点轻佻的话,这真是……
“吉时到了,新娘子该上轿了!”喜婆看准时机喊道。
“期儿……”林娘子期期艾艾被林父带到了这个院子,只得送女儿上了花轿这么一点时间。
“娘亲,你和我那父亲大人说,让他等着看吧,我不把日子过好,我就不是林期!”
“你这孩子,这个时候还要说这等话。”
“姐姐,虽是出嫁从夫,你在家这一刻,可是要从父的啊。”林望摇摇头,不赞同道。
“呸,我讲话,哪有你插嘴的话!”
站在一旁的林父气得吹了吹胡子,“好,老夫等着!”
林期就这么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