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因爱而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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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5)

手术定于2004年4月15日。上午9时,医生让我在术前风险告知书上签字,我的手抖得不行。当时肝脏整体移植手术在我国刚刚起步,手术风险极大,很多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我签完字,想到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9时30分,刘行军在要被推进手术室时,突然拉住我的手:“对不起,丫妹,这些年难为你了。如果我出不来,你一定得挺住。”我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记住,你得活着回来。我等着你。你知道我傻,一根筋,认定的东西死也不放开。你不回来,我也就没命了。”说着,我的泪珠滴到了他的脸上。他抬手轻抚了一下我的头发:“傻丫头,我不会再坑你一次!”

他被推进了手术室,我站在门外,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保佑我的丈夫平安出来。我在这里等着,哪怕是地老天荒我也等……

刘行军

上苍也许听到了二丫的祷告,也许是因为目睹了我们18年的离别及团聚后的种种苦难,终于动了慈悲之心。

2004年4月15日下午3点多,当手术进行了一半、坏死的肝脏被摘除时,传来一个天大的喜讯,匹配的肝源提前空运到了上海!医生马上放弃了植入人工肝脏的计划,新的肝脏被移入……肝脏移植手术进行了6个多小时,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身上插满了管子。医生笑着告诉我,手术非常成功,坏死的肝脏被摘除了,新的肝脏已经开始在我体内工作。但这并不意味着我逃出了死神的魔掌,接下来的几天,是极其危险的排异期。

我用目光寻找着,看到了站在重症监护室玻璃墙外的二丫,她含泪带笑地望着我,向我摆手。我知道她的意思,她在说:“哥,你得坚强,你得活着走出来。”我示意她去休息,别在那里傻站着。她是只有半边肺的人,我担心她的身体撑不住。二丫摇头,倔强地站在外面,从手术开始,她就寸步不离地守着,生怕一不小心,死神就会带走我。

我知道二丫心中的恐惧。1996年,二丫被推进手术室时,我的心里也曾这么恐惧过。我们不能再失去彼此了,我们跟别人不一样,因为我的愚蠢,我们曾失去了宝贵的18年。

2009年10月,我到上海重访刘行军和二丫这对多灾多难的夫妻。刘行军换肝后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重返上海少年劳教所上班,但手术欠下的巨款还没有还清。

坐在他们简陋的“蜗居”里,我问二丫:“如果人生能够重新来过,你还会选择刘行军吗?”

“会的。”没有半点迟疑,二丫平静地回答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决。

突然,他们养的鹩哥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叫声:“丫妹啊!”那声音酷似刘行军,在声声呼唤自己的爱人。

生命的礼物

李愚

约翰看了一眼仪表盘,离切里兰机场只剩7分钟的航程了。家越来越近了,想着可以在家过复活节了,约翰难掩心中的兴奋。

突然,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两腿从上到下渐渐没了力气,失去意识前他把妻子海伦叫到了驾驶舱。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解开安全带,然后就瘫坐在了座椅上。海伦试图重新给他系上安全带,这才发现丈夫已经昏迷。

她想尽办法,也没能唤醒丈夫。这位80岁的老太没有恐慌,而是平静地从丈夫手中接过飞机操纵杆,自己驾驶飞机飞行。

时间是2012年4月1日,81岁的美国人约翰·柯林斯驾驶一架“塞斯纳”414A型8座双螺旋桨飞机从佛罗里达州的马尔科岛起飞,打算和妻子海伦飞回位于威斯康星州密尔沃基市附近的家中过复活节。

在距离目的地切里兰机场仅7分钟航程时,约翰突发心脏病去世。当时是傍晚时分,飞机燃料即将耗尽。情况万分危急,海伦呼叫了警方调度员,众人开始协力帮助她。

儿子詹姆斯也是飞行员,他通过无线电与母亲取得联系,提供帮助;居住在距离切里兰机场16公里的飞行员罗伯特·武克桑诺维奇接到电话,立即驾驶约翰家的另一架飞机升空,接近海伦驾驶的“塞斯纳”,通过无线电指挥她。

海伦三次尝试降落,均未能成功。第四次降落时过猛,飞机前起落架损坏。她把住方向舵,保持飞机正直,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约300米后终于停了下来。

当地面指挥人员得知飞机上唯一的飞行员已经昏迷,只剩下一位80岁的老太太时,惊得目瞪口呆。反倒是海伦保持了异常的冷静,独自一人操控着这个大家伙飞了一个小时。

詹姆斯认为母亲对飞机的操纵“简直难以置信”,回答问题时仿佛“一生都在干这个”。“令人惊异的是,她最后仅凭一个发动机降落。我不知道,许多经过专业训练的飞行员是否能做到这一点。”

詹姆斯还提到母亲接受帮助时的自信。“她甚至不希望僚机飞行员(武克桑诺维奇)升空。她说:‘你们不认为我能自己做这个吗?你们对我没信心吗?’她比地面上的任何人都冷静。”武克桑诺维奇在新闻发布会上也提到海伦了的自信:“她想知道,我是否信任她的自信。我说,如果你有信心,我就有信心,我想我们能完成(降落)。”

当然,海伦的自信并非全是匹夫之勇。30年前,在约翰的敦促下,海伦学习过驾驶飞机起飞和降落,但她没有飞行执照,只是陪丈夫飞行过数百个小时。

也许,约翰早在几十年前就预见自己会有瘫倒在驾驶舱里的一天,他把生存的机会提前留给了坐在身旁的妻子。这是他预先送给妻子的最后一份礼物,一份至珍至贵的礼物——生命的礼物。

世上最完美的妻子

祁连月

这是一场并不浪漫的包办婚姻。启功本以为,为了不违母命而娶章宝琛,是人生的不完美,却不料,她竟成了他难得的知己,并在那段艰辛的岁月里,给了他无尽的幸福。

启功是雍正皇帝的九世孙。一周岁时,父亲不幸去世,母亲和姑姑艰难地拉扯他长大。20岁时,母亲为他提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个名叫章宝琛的姑娘,比他大两岁。此时的启功全身心地扑在事业上,并没有成家的念头。但望着母亲被生活打磨得粗糙的双手,他点了头。

当年3月,母亲将章宝琛请来帮忙准备祭祖的用品。那一天下着绵绵细雨,等在胡同口的启功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撑着一把花伞娉婷走来,他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几个月后,她成了他的新娘。他称她为“姐姐”,她淡淡地笑着,低下了头。

婚后,她操持家务,侍候婆婆,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原本不平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

启功的家很小,朋友却极多,时常来家聚会,彻夜不眠。她站在炕边端茶倒水,整晚不插一言。

他的母亲和姑姑都已年迈多病,她日夜侍奉不离左右。病中的老人心情不好,时常朝她发脾气,她也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北京沦陷后,启功的日子日益拮据。有一天,他看见她在细心地缝补一只满是破洞的袜子,禁不住满心酸楚。他想卖画赚钱,却拉不下脸来上街叫卖。她说:“你只管画吧,我去。”那天傍晚天降大雪,他便去集市上接她。他远远地看见她坐在马扎上,全身是雪。她挥着双手兴奋地说:“只剩下两幅没卖了。”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20年。

在困苦的生活中,她拿出珍藏多年的首饰出去换钱,给他做好吃的东西,不论日子有多困窘,她每个月都会给他留下一些钱,供他买书。他被禁止公开写作,她就让他藏在家里写,自己坐在门口望风。她偷偷地将他的藏书、字画和文稿收起来,用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深埋起来。那些凝聚着他心血的收藏,一件也没有丢失,一点也没有损坏。

她总是遗憾自己没有孩子,而且一直都执着地认为是自己的错,不止一次地叹息:“如果哪个女子能给他留下一男半女,也就了却了我的心愿。”在她病重之时,对他千叮万嘱:“我死后,你一定要再找一个人来照顾你。”他说:“哪里还会有人再跟我?”她笑了:“我们可以打赌。我自信必赢!”

疾病将她的生命一丝一丝地偷走了。在最后的时刻,她伤感地说:“我们结婚已经43年了,一直寄人篱下。若能在自己家里住上一天该有多好。”他的一位好友听说后,立即把房子让给他,第二天,他便开始打扫。傍晚,他打点好了一切赶到了她的病床前,她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两个月后,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他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便来到了她的坟前告诉她:“我们有自己的房子了,你跟我回家吧。”那一晚,他炒了几个她最喜欢的菜,一筷子、一筷子地夹到她的碗里,直到菜满得从碗里掉出来。那一刻,他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为他做媒的人接踵而来,他一一谢绝。媒人笑言:“你的卧室里还摆着双人床,证明你还有续娶之意。”他听后,立刻将双人床换成了单人床。望着她凝固在相框里的笑容,他也笑了:“当初打的赌,是我赢了。”

三年后,他平反了。面对回归的头衔和待遇,他视若浮云,甚至卖掉了自己珍藏的字画,将所得的200万元人民币悉数捐给了北京师范大学,自己却住在一所简陋的房子里。他说:“我的老伴儿已经不在了。我们曾经有难同当,现在有福却不能同享,我的条件越好,心里越难过。”言语之中,满是苍凉。

在章宝琛去世后的20多年里,启功一直沉浸在无尽的哀思中无法自拔。他无儿无女,无人可诉,只能将泪与思恋凝成文字,任心与笔尖一起颤抖:“白头老夫妻,相爱如年少。相依四十年,半贫半多病。虽然两个人,只有一条命。我饭美且粗,你衣缝又补。我剩钱买书,你甘心吃苦。为我亲缝缎袄新,尚嫌丝絮不周身。备他小殓搜箱箧,惊见衷心补绽匀……”

2005年,93岁的启功带着他对章宝琛的思恋溘然长逝。在这73年看似不协调的爱情里,他却得到了最坚定的支持和最满足的幸福。

戏比天大情比海深

梅寒

2000年7月的一天,河南郑州某医院,一位已经进入弥留状态的老人,把自己的四个孩子齐齐叫到自己的病床前,挣扎着给他们做最后的交代:“你妈累了一辈子了,爸爸是要走了快不行了,你妈我可是交给你们了,我走之后,你要给你们老娘保护起来,不要叫她生气,不要叫她受罪,这就算你们疼你们爸爸了……”

病床边,头发已花白的常香玉轻轻摩挲着老伴那双瘦弱的手,泣不成声:“你为我操了大半辈子的心了,都成这样了,你还操我的心……”

“我就是要操你的心啊……我这一生,有你足矣!”

那年7月9日,这位叫陈宪章的老人带着对人世的无限留恋和对老伴常香玉的无限牵挂静静离去。

陈宪章的离去,给常香玉带来的痛苦与打击,常人无法想象。坐在他们曾经共同住过的老屋,对着桌子上老伴的照片低声絮语,她对他说自己心里的思念,也对他说自己心里于他的亏欠与愧疚。心中痛苦最是难忍的时候,她曾对自己的子女说:“你爸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不能发明一种药,让我们吃了一同死去。”

其言之切,其情之深,让闻者听后无不泪湿双眼。

常香玉,中国一代戏剧大师,9岁跟随父亲学戏,10岁登台演出,13岁就已名满开封,此后,风风雨雨大半生,戏成了她的生命,她成了中国戏剧舞台上一颗耀眼夺目的星。谈起豫剧,无人不晓常香玉,谈起她背后的陈宪章,却鲜有人知。

“19岁之前,是我的父亲在管着我,19岁之后,就是他在管我了。没有他,就没有我常香玉的今天,也没有今天的常派豫剧。”这位一生特立独行的梨园大师,把自己的爱人推到一个无人可及的高度。她所说,并非言过其实。陈宪章的出现,改变了常香玉的一生。

19岁,已经在舞台上唱得大红大紫的常香玉,第一次遇上温文尔雅的陈宪章。彼时,陈宪章是宝鸡三青团分部书记兼任中州小学校长。因了对戏剧的喜爱,常香玉的每一场演出他几乎都要前往。不只看戏,他还懂戏,别人对常香玉满面堆笑满嘴恭维时,他会淡淡地提出自己的不同意见:“‘我看他眉清目秀人忠厚’,你怎么就知‘眉清目秀’人就‘忠厚’?”只那一句,就将常香玉的目光吸引了去。“我看着宪章温文尔雅的模样,心想,这个人有学问又懂戏,可真不简单!一颗‘自由花’的种子,已悄悄埋在我的心里。”——多年后,常香玉在《戏比天大——常香玉回忆录》里这样深情地回忆。

初见面,陈宪章的影子就深深地印在了常香玉的心里,睁开眼睛,闭了眼睛,他就那样含笑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个年代,女子追男,在人们看来简直不能想象。常香玉却不愿意错过这个让自己一见钟情的男子。一次次门外翘首张望,一颗心如戏文里所唱已经“意马难拴”了。然而,那个颀长俊逸的身影,却没有再出现。

再见面,是在医院的病床前。为拒绝给一地方恶霸唱堂会,性情刚烈的常香玉吞金自杀。病床上,她只委屈地一个劲儿流眼泪,拒绝医生为她做任何治疗。父母姊妹来劝,不听,师父师兄来劝,摇头。被人拿枪顶着脑袋去唱她不爱唱的戏,常香玉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她再不想活下去。陈宪章就是那时急匆匆跑到她跟前来的。没有高谈阔论的大道理,只是轻轻地握了她的手,温柔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她的眼睛:“他羞辱了你,你也羞辱了他。谁胜利了?你胜利了。现在一街的人都在骂他,都说常香玉是好样的。你为这个事死了不值得,你有没有考虑考虑还有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考虑还有我呢……”这,算不算是一种隐晦又深情的告白?眼泪,再度流下来,心里却已泛起丝丝的甜意。她终于点头,答应配合医生,将那枚吞下去的金戒指想办法取出来。

渭河,这条黄河最大的支流,蜿蜒流过宝鸡。每天清晨,常香玉都要到渭水边上练嗓子。吞金事件之后,再到渭河边上来,常香玉的身边就多了一个高大年轻的身影,是陈宪章。他专门陪着常香玉来。静静的渭河水,少了黄河的涛涛气势,却因为爱情的柔光而倍显妩媚多情。金色的阳光洒下来,常香玉咿咿呀呀的戏腔扬起来,身边陈宪章充满柔情与赞赏的目光投过来。那一段日子,是常香玉生命中最是温柔静美的一段。一直在台上台下苦拼苦练的常香玉,第一次品尝到爱情的甘甜。

然而,好事多磨,常香玉与陈宪章的爱情并不能一帆风顺。常香玉在爱上陈宪章之后才得知,他原是有妻室的人。尽管,那段婚姻实非他所要,也已到了名存实亡的地步。她还是伤心愤怒了。她对他说,她不愿意破坏他们的婚姻,如果他愿意留着那个原配他们可以不谈。

“没有你,我们照样儿是要离婚的。”陈宪章的表白,让常香玉心中的悲愤稍散,但她还是向陈宪章摆出了三个条件,三个条件做到,他们结婚,做不到,分手。

“第一,不给人当小老婆。第二,不嫁当官的。第三,结完婚还得继续唱戏。”一个旧时唱戏的女子,在那个年代,向所爱的男子提出这样响当当的三个条件,对她的这三个条件,陈宪章竟然全部爽快应答下来。

相思与猜测,等待与煎熬,此后的八个月里,常香玉时喜时愁,在焦灼地盼望着陈宪章的归来。她不知,那时候,她的父母在悄悄地着手做着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