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一番周折,她办好了一切手续,到台北来接孤独的父亲回大陆定居。她找到父亲的单身公寓,却叫不开门,等她找人把门打开,才发现老人已死去多时。父亲的遗物很少,在他的房间里,只有好多个樟木大箱子,她还以为,可能是父亲这一生积蓄下来的贵重物品吧。可是当她打开这些箱子的时候,她一下子惊呆了——这么多的箱子里,放着的,全是小女孩造型的布娃娃,总共有50个。每个布娃娃的身上,都放着一张字条,上面的落款日期显示着它们全是父亲在她每年的生日那天买的,它们的个子按年份的排序一个比一个高。
她打开一张泛黄的纸条:“亲爱的女儿,今天又是你的生日,爸爸还是不能和你一起过。只有又买一个布娃娃给你,从你六岁起,我就一直欠你布娃娃……”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几乎有真人那么高的布娃娃身上的纸条上写着:“……过几天我就要回大陆了,我这一生剩下的时间要和你在一起,直到你妈妈来召唤我,我要把这些布娃娃全带回去,带给你,我的女儿……”看到这里,她已泪如泉涌。
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没有失去父爱,海峡那边的父爱,一直被父亲用心地储存在布娃娃的身上,一年比一年多,一年比一年浓。她带回了父亲的骨灰和那些大木箱。每当有人问起,那些木箱里都是你父亲留下的金银财宝吧?她总是说,是的,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最珍贵的东西。这个时候,她的脸上总是阳光灿烂。
鲜花中的爱
[美]迪·库尔特
父亲头一次送鲜花给我是我九岁那年。那时,我参加了六个月的踢踏舞学习班,准备迎接学校一年一度的音乐会。作为新生合唱队的一员,我感到激动、兴奋。但我也知道,自己貌不出众,毫无动人之处。
真叫人大吃一惊,就在表演结束来到舞台边上时,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而且往我怀里放了一束芬芳的长梗红玫瑰。我站在舞台上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脸儿通红通红的,注视着脚灯的另一边。那儿,我父母笑吟吟地望着我,使劲儿鼓掌。
一束束鲜花伴随着我跨过人生的一个个里程碑,而这些花是所有花中的第一束。
快到我16岁生日了。但这对我并不是一件值得快乐的事。我身材肥胖,没有男朋友。可是好心的父母要给我办个生日晚会,这给我的心情愈发增加了痛苦。
当我走进餐厅时,桌上的生日蛋糕旁边有一大束鲜花,比以前的任何一束都大。我想躲起来,我没有男朋友送花,只有自己的父亲送了这些花。16岁是迷人的,可我却想哭。若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弗丽丝小声说:“呃,有这样的好父亲,真运气!”我真就哭了。
时光荏苒,父亲的鲜花陪伴着我的生日、音乐会、授奖仪式、毕业典礼。
大学毕业了,我将从事一项新的事业,并且马上就要做新娘了。父亲的鲜花标志着他的自豪,标志着我的成功。这些花带给我欢乐和喜悦,伴随我成长、成熟。父亲在感恩节送来艳丽的黄菊花,圣诞节送来茂盛的圣诞红,复活节送来洁白的百合,生日送来鲜红的玫瑰。父亲将四季鲜花扎为一束,祝贺我孩子的生日和我们搬进自己的新居。
我的好运与日俱增,父亲的健康却每况愈下,但直到因心脏病与世长辞,他的鲜花礼物从不曾间断过。父亲从我的生活中失去了,我买了最大最红的一束玫瑰花放在他的灵柩上。
在以后的十几年里,我时常感到有一股力量催促我去买花来装点客厅,然而我终于没有去买。我想,这花再也没有过去的那种意义了。
特殊营养品
夏艳平
自从一对双胞胎儿女考进了县一中,王子龙就成了供需处长,每月1号都要上一趟县城,给儿女送给养。转眼到了高三下学期,离高考还剩不到半年的时间,这可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他哪敢马虎?刚到1号就收拾好东西往县城赶。
以往王子龙送给养,儿子小俊的那一份总比女儿小玉的那一份多,小俊肚子大,能吃。可这次却反了过来,儿子小俊的那份只有基本生活费,而女儿小玉的那份除了生活费外,还有补脑的、补血的各种营养品。
看到老爸将一大包营养品全部给了姐姐小玉,小俊急了,说:“我的呢?”王子龙冷冷地回答:“你没有。”小俊问:“我怎么没有?”王子龙说:“姐姐学习成绩好,吃了好考重点。你吃了搞么事?像你这样读书,我还不如把东西往河里丢哩。”
王子龙的话像一条鞭子,重重地抽打在小俊的身上。小俊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向疼爱他的老爸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东西不给他没什么,这话太伤他的自尊心了。姐姐小玉见他一张英俊的小脸变成了猪肝色,忙将营养品往他手上塞,小俊一把推开小玉的手,扭头愤愤地对王子龙说:“我不稀罕!你看好了,没有你的营养品,我一样考上重点大学!”
自此以后,小俊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心扑在学习上。他再也不和班上那几个小哥们儿到网吧上网聊天了,有时连饭也忘了吃,幸好有姐姐小玉的照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近半年的拼搏,小俊和姐姐小玉一样,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北京大学。接到通知书那天,小俊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忍不住提起了那天爸爸送营养品的事。见他仍然愤愤的样子,小玉问:“此刻你最想感谢的人是谁?”小俊说:“当然是咱老爸啦,如果不是他那天给我送来了‘特殊营养品’,我能有今天吗?”小玉知道小俊心里还在怨恨爸爸,就装起了糊涂,顺着他的话说:“看来我的弟弟不傻呀,懂得知恩图报。”接着,小玉就告诉了小俊爸爸这样做的原因。
小俊读初中时,成绩并不比姐姐小玉差,而且接受能力比姐姐小玉还要强,很被老师看好,王子龙也对他寄予了厚望。但考进县一中后,小俊学习却不那么用心了,经常和班上几个小哥们儿偷偷跑到网吧去聊天打游戏,这样,成绩就慢慢降下来了。王子龙知道这个情况后,心里很着急,每次上县城总要苦口婆心地对小俊讲一番大道理,要他好好读书,但小俊自制能力差,当面说晓得,转个背就忘得一干二净。眼看着高考一天天临近了,王子龙无计可施,就向一位高人讨了这个对策。
听了姐姐小玉的述说,小俊如梦初醒,他说:“知子莫若父,看来我还真得感谢老爸那份‘特殊的营养品’。”
寻找一颗善良的心
施佳鹏译
我越是一天天地长大,就越是害怕让别人看见我和父亲在一起。父亲身材矮小,有严重的残疾。当我们一起走路时,他总要挽着我的身体才能保持平衡,这时总招来路人的异样眼光,令我无地自容。即使父亲在意这些,内心也非常痛苦,但他从来不表现出来。
我和父亲走路时,总是很难相互协调。因为他步履蹒跚,我又缺乏耐性,所以一路上我们很少交谈。尽管如此,每次出行前,父亲总是对我说:“你走你的,我想法儿跟上你。”
每天都是如此,我们常常往返于从家到父亲上班乘坐的地铁站。尽管父亲有病,但他还是坚持要上班,不管刮风下雨,天气如何恶劣,他都没有误过一天工。即使别人不能去,他也要千方百计地准时去上班。
每当遇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如果没有人帮忙,父亲就寸步难行。每当这个时候,我或我的姐妹们就用儿童雪橇从纽约布鲁克林区的街道将他拉到地铁入口处。一到那儿,他便手扶栏杆走下台阶,因为在那里通道的空气暖和,地面都没有结冰。曼哈顿地铁站的地下一层就是他的办公楼。上班期间,他不需要出来。我们每天都在布鲁克林接父亲回家。
尽管如此,他从不怨天尤人,从不羡慕别人的幸运和能力,以常人未有的勇气去面对各种屈辱和压力,没有任何痛苦和丝毫的埋怨。他在认真寻找一颗“善良的心”,如果他得到了,人家会真心地对待他。
由于父亲残疾,很多活动都不能参加,但他仍然想方设法以某种方式参与进来。当一个地方棒球队缺少一个领队时,他便自告奋勇当领队。他是一个棒球迷,具有丰富的棒球知识。以前,他经常带我去埃比斯棒球场观看布鲁克林的鬼精灵队比赛。他喜欢参加舞会和晚会,在那儿坐着看,他很开心。
记得有一次,在一个海边晚会上有人打架了。他们都动起了拳头,相互推挤。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但又无法从松软的沙滩上站起来。失望之下,他大声地吼了起来:“谁要坐下来和我单挑?”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没有人和他打。到了第二天,人们都戏称,比赛还没开始,挑战者就认输了,对于父亲来说,这还是头一回。
我作为父亲的独生子,很多活动父亲都是和我一起参与的。当我打球时(尽管我打得很差),他也在“打球”。后来我参加了海军,他也去“参加”了。有一次,我回家休息,他非要带我去他的办公室,在介绍我时,他真真切切地小声说:“这是我儿子,如果我不残疾的话,我也一定会去参加海军。”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很多年了,我也已经长大成人。我相信有一个恰当的标准去判断一个人是否具有“善良的心”,尽管我仍不很清楚它的确切含义,但我却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缺乏善心。我经常想起父亲,我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我以前不愿意让人看到和他走在一起的感觉。如果他真的能意识到这一切,我感到很遗憾。因为我从来没告诉他我是多么愧疚、多么不孝、多么悔恨。这些年来,每当我为一些琐事而抱怨时,为别人的好运而妒忌时,为我自己缺乏“善心”而自责时,我就会想起我的父亲,想起他挽着我的身体保持平衡时说的那句话:“你走你的,我想法儿跟上你。”
愿望
[澳大利亚]路易莎·巴特勒
这是一个关于父爱的故事,是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
妇人身着一件已经有20年历史的粉红色花裙子,沿着河堤向他走过去。她那灰白的卷发被一顶带面纱的礼帽遮盖住了。在他的眼里,她在雨中磕磕绊绊地向前行走的样子,就像一幅未干的水彩画。
她走得很慢。她每走几米,就会停一下,凝视着河面。河已经被雨水吞没,水也变成棕色。接着,她将手放到右耳旁,好像是在倾听什么似的。她听到她自己疯狂的喊声:“我来了!我听到你了!我来了!”
妇人疯了,疯得很厉害。名叫罗兰的男人知道这一点。因为老妇人是他的母亲。
小时候,罗兰的父亲自战争开始以来就从未回过家,钢琴上的像框里,年轻帅气的上尉总是笑着往下看。后来,战争结束,他们在火车站见到的父亲,已然那样疲倦、老态龙钟,而且郁郁寡欢。罗兰在这个郁郁寡欢的男人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但他弟弟亨利很害羞地跑开了,把头埋在他母亲的裙褶中。
“给他一点时间吧,查理斯,”母亲对父亲说,“他只有三岁,他还不认识你。”
几个月过去了。母亲似乎又成了一位年轻姑娘,她经常哈哈大笑,在房子里走动时总是唱着那首《灯又亮时》。父亲的体重逐渐增加,脸上的阴影也开始消失。除了亨利,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了变化。只有亨利,仍然拒绝靠近陌生的父亲。
父亲常常被噩梦困扰,无法入睡。在那次野餐的前一个晚上,罗兰躺在床上,听着父母坐在厨房里聊天。
“亲爱的,给他点时间,他迟早会接受你。”
“我以为他现在不会再怕我了呢。”
“这需要时间。你看罗兰是怎样慢慢才爱你的。事情都是这样的……”
“男孩子是需要父亲的。”
“其他所有的男孩子都需要,好像亨利除外。我希望,就那么一次,我能把小亨利抱在我怀里,而且我抱他的时候他会高兴……”
罗兰一定是打了个瞌睡。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父亲正在说着战争方面的事情。
“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像苍蝇一样死去……”
一阵长时间的停顿。罗兰知道,他父亲的思绪又回到了他在泰国的那个时期。
“但是我们肯定不会让任何人独自等死。没有谁死时身边没有战友的。”
罗兰听到他父亲哭了起来,他只能猜测父亲的痛苦。
“我没有对你讲过这件事,但是,曾经有一次,那是在投降前不久,我可以放弃然后去死。我已经被痢疾折磨了一个多星期,腿已多处腐烂,烂的部位大到可以将两个拳头都放进去。当时,死是那么容易。”
罗兰没有听清楚母亲的回答。他紧紧地咬住手指,硬是把眼泪忍回去,听父亲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没有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一直在想着你和我的两个儿子。我看到我将你们三个全部拥抱在怀里,我的胸膛充满了温暖。这种温暖以一种神奇的方式给了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的能量。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我能够把小亨利抱在怀里,而且他很开心地让我抱。”
第二天早上,罗兰的父亲划船带一家人去霍米尼海湾野餐。那是一段很完美的时间,他父母手牵着手,一家人一起唱起《男孩丹尼》和《玛吉之歌》等歌曲,母亲高昂的声音领着他们的调子。他们一家人爬到一个小峭壁上,在上面相互追逐,然后在枯草地上打滚。
“过来孩子们,我们得去踏浪。”他父亲叫道。
两点钟的时候,他们回到了船上,划船回家。罗兰根本不知道那场事故是怎样发生的。亨利刚站起来,就倒向船外掉了下去。他父亲立即跳入水中。他浮出水面一会儿,大声叫妻子把船锚抛下来。那是罗兰最后一次见到他。
当地的渔民找到了这两具尸体。他们说,他们找到了上尉的时候,他怀里还抱着那个小孩。
罗兰的父亲抱着那个孩子往水面上游的时候,被船锚击中,失去了知觉。那个可怕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谁能守候你一生
佚名
她两岁的时候,有一次突然发高烧,昏迷不醒。父亲连夜抱着她去医院,路上,已经昏迷了一天的她突然睁开眼睛,清楚地叫了声:“爸爸!”
父亲后来常常和她提起这件事。那些微小的细节,在父亲一次次的重复中,被雕刻成一道暖人的风景。每次父亲说完,都会感叹道:“你说,昏迷了那么久,怎么就突然清醒了呢?”这时候,父亲的眼睛里,总会充斥着满满的温柔和怜爱。父亲跟她说的次数多了,她便嫌父亲烦,拿话呛他,父亲对此毫不在意,只“嘿嘿”地笑,很是快乐和满足。而她骄横和霸道的性格,则在父亲的纵容中潜滋暗长。
父亲其实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暴躁易怒,常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和母亲大吵一场,而且每一次都吵得惊天动地。父亲嗜酒,每喝必醉,醉后必吵。从她开始记事起,家里很少有过温馨平和的时候,家里的里里外外,总是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
可是,父亲的温柔和宠爱,却独独只给了她一个人。他很少当着她的面和母亲吵架,如果碰巧让她遇到,不管他们当时吵得多凶,只要她喊一声“别吵了”,气势汹汹的父亲便马上低了头,偃旗息鼓。以致后来,只要父母一吵架,哥哥便马上把她叫来,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才是制伏父亲的唯一法宝。
她对父亲的感情是复杂的。她曾经一度替母亲感到悲哀,甚至想过,如果以后找男朋友,她绝不会找父亲这样的男人——暴躁、挑剔、小心眼儿,为一点小事就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她找男朋友第一要性格温柔宽容,第二便是不嗜烟酒。
可是,做他的女儿,她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