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气地责骂着弟弟:“嘿,你这个坏家伙,你知道我得在店里受多少委屈,才能买回这个吗?”当时母亲恰好从房间门口经过,她听到我的抱怨,就进来对我说:“约瑟夫,你在店里很受委屈吗?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和你爸爸,我们会帮助你的,如果你在那里确实很受委屈,那么,你应该辞职回家。”
“回家?”我一阵冷笑地看着母亲手里刚刚打印出来的履历,脱口嚷道,“那么我就会连最廉价的棒球棍都买不起了!你们会帮助我?你们拿什么来帮助我?你甚至都找不到一份能赚钱的工作!”
天知道,我这些一时的气话有多么伤人,因为我已经看到母亲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是的,我不该埋怨和挖苦他们。父亲自从生意失败后很长时间不能从内疚的情绪里解脱出来;而母亲呢,长时间地脱离社会,我们又怎么能强求她一下子就能找到一个足以养家糊口的好工作呢!但我只是不明白,此时家里的状况,母亲为何还要死守住那些所谓的尊严,也不愿向社会福利机构求助呢?“对不起!”我跑向母亲,抱住她的肩膀,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想,我们都已经快经受不住上帝给我们的这种考验了。
一天中午,一个打扮夸张的年轻人到店里吃午餐,我为他做点餐服务,他要了一份牛排和一杯热咖啡。几分钟后,我把厨房送出来的热咖啡端到他面前,正当我要放到桌子上时,他突然一扬手碰翻了我端咖啡的托盘,滚烫的咖啡一下子洒了出来,烫得我龇牙咧嘴,而他的身上也溅满了咖啡。可那人见状,都没问一下我烫伤的情况,就立刻站起来大声地指责我的过失,还要求店里赔偿他的洗衣费用。
老板闻讯从后台赶来,他不愿意承担这样的损失,可又不想得罪顾客,便对我说,我的工作失误要由我来负责损失。无奈之下,我只好跟客人据理力争。
当时正是店里营业的高峰期,老板见事情越闹越大,只好向对方妥协说,我们店里愿意赔偿他的洗衣费用。没想到,那个客人此时已经不满足于这样的赔偿了,他坚持认为我的傲慢态度激怒了他,不仅要求我向他道歉,还提出一个非常无理的要求——要我跪下向他认错。
尽管他的要求是如此令人瞠目,但老板为了尽快了结此事,减少对店面营业的影响,还是建议我照客人的要求做,同时还暗示我说,如果我不肯妥协的话,就会立刻解雇我,并且扣发我所有的工资。
我当时真的想立刻掉头就走,但脚却是那么的不听使唤。算下来我已经有59美元的工资了,而我也早就算好了这些钱的用途。我要买“蒙特森”的毛衫,还有新的棒球棍,去参加学校的春季棒球比赛。天知道,到时班上会有多少姑娘对我尖叫。但如果我离开的话,这一切梦想可就都泡汤了。
就在我忍着眼里的泪水不知所措时,一个女人突然冲了进来,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不要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就算他一分钱不给你,也不能承认你没有犯过的错误。”
我一抬头,看到的正是我那瘦弱的母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母亲走出了喧闹的快餐厅回到了家的,一想到辛辛苦苦工作赚的59美元全都没了,我真是太伤心了。突然,我没来由地怨恨起母亲来,要不是她的出现,也许我就能保住快餐店的工作了。
这些话,虽然我没对母亲说,但我想,她一定是都感觉到了,因为那段日子里,我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就算是吃饭时面对母亲,也是一副冷冰冰的脸孔,我甚至都没有正视她一眼。我就在这样的情景下,度过了我的18岁生日。
直到有一天,母亲突然敲门进来,递给我59美元,我才惊讶地抬头看她。母亲说,她到店里找到老板理论了,还讨回了我的工钱。捏着这些钱,我破涕为笑地抱住了母亲。
很快,寒假就过完了,我用这来之不易的59美元买了漂亮的毛衫,还有坚实的棒球棍,学校棒球队已经邮寄给我春季的赛事时间安排表了。路上,我碰到了和我一起在快餐店打工的同学,他对我举起大拇指说:“好样的,约瑟夫,我真没想到,你连那么多钱都可以不要了。”我得意地告诉他,后来我母亲已经帮我去拿到钱了。可同学一愣,对我说:“这不可能,你母亲是去过店里了,可老板并没给她钱,因为老板已经把你的工钱赔给了那个小混混。”
这下,我愣住了,我不知道母亲给我的这59美元,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在父亲的帮助下,我辗转找到了母亲工作的地方,那是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停车场,一进去就闻到一股霉臭的味道,母亲在那里做清洁工人。我走了进去,正看到一辆小车从停车场里飞驰而去,溅起的脏水洒在母亲的脸上,母亲追了上去,车厢里甩出一张钞票,母亲没有说什么,弯下腰捡起钞票,然后毫无尊严地将脏水轻轻抹去。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泪水正一滴滴地落下来,原来,母亲一直是用自己的尊严买回了我的尊严。
多少年过去了,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今天在商界驰骋的成功商人,而在这个路途中,每当我的尊严受到挑战时,母亲在停车场抹去脸上的脏水的那一幕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而事实也证明,母亲是对的,一个没有尊严的男人,也不可能拥有成功的事业。我的很多客户正是基于对我个人的钦佩和敬意,选择了和我合作。母亲用这59美元买回的尊严,将使我一生受用不尽!
超凡的母爱
佚名
这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在一个风大雨大的夜晚,一辆车将她从斑马线上撞飞,肇事车又在茫茫夜色中逃逸。她又是幸运的,交警和医院、保险、社会保障等部门统筹协调,刚刚开通了“交通事故绿色生命通道”。这个“绿色通道”,让她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最好的医疗救护,没有医疗费用的后顾之忧。
自从入院以来,她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她脑部神经受到损伤,也许永远也醒不了。她还有身孕,已经5个多月了。出于治疗上的需要,应该考虑引产。
可当她从神经外科转到妇产科病房时,医生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实施这次手术,她腹中的胎儿不仅发育正常,而且一些生命指数高于同孕期胎儿,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她的身世也是个谜。在事故现场,只遗落着她简单的行装。她是谁?她有着怎样的人生?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的匆匆旅程是与谁相约?她腹中胎儿的父亲又是谁?这其中有着怎样的故事?只要她不清醒,这一切都将无从得知。更没人清楚,她在出事之前,日子是快乐还是忧伤?
她得到了妇产科护士最精心的护理,她们让她的身体始终干净清爽,散发着孕妇特有的芬芳。她们愿意与她共同呵护一个生命奇迹。
时光在她的昏睡中一天天地过去。后来她被推进了产房,后来医生骄傲地宣布:“五斤重的男婴,健康极了!”那一刻有掌声响起。护士小姐把她的孩子抱来给她看,她们觉得虽然母亲是植物人,但是也应该让母子见见面。她们惊喜地发现她胸前潮湿一片,有乳汁分泌。她们小心翼翼地把婴儿的嘴贴上去。随着婴儿本能地吸吮,她脸上的肌肤竟然在微微颤动,那分明是在笑啊。多少次,每当护士把她的孩子抱来吃奶时,她的脸上都会出现这种幸福洋溢的表情,有时嘴里还会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如一位快乐的母亲在对着婴儿呢喃细语。
神经科医生以此推论:她的大脑可能一直是有意识的、清楚的,只是神经中枢的连接出了问题,使她失去了语言与行动能力,无法表达自己的思想与感受。
她的身体早虚弱到了极点。母乳喂养,只能加速她的衰竭。可是,谁又能忍心剥夺她这样一位母亲的哺乳的权利?
三个月后,当孩子又一次吃饱之后,她终于平静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想领养她的孩子。几经权衡,我们还是选择了儿童福利院。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都姓“党”,老院长说了,不会让这个孩子受到一丁点儿委屈,否则就对不起他妈妈。
依据有关的政策,她的丧葬费只有几百元,用这点儿钱举办葬礼是不够体面的。我们交警队事故科的同事,凑了2000元钱,请护士小姐们给她买了几件新衣服。护士长却说:“不用了,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一天,我们医院所有已经做了母亲和将来要做母亲的人,都会去送她。”护士长还说,她住院时体重605公斤,分娩后体重43公斤,临终前的体重只有315公斤。她是在用自己的血肉孕育、哺育这个孩子。本来她生下他后,就可以“走”的,可是她怕自己的孩子没有奶吃,怕他觉得孤独,又坚持着在人生路上陪他走了一段。后来我们用这点儿钱给她买了块平价墓地。
没有她的名字,没有她的生平资料,所以墓碑上只有一行文字:“一个全身上下都闪烁着母爱光辉的女人。”
妈妈的绝活
张丽钧
看一档电视节目,叫作“妈妈的绝活”,被邀请到现场的妈妈都带来了一样绝活。第一个妈妈的绝活是用单手编织毛衣,半个毛衣夹在左腋下,右手的五个指头在环形针上挽着一根毛线跳舞;第二个妈妈带来的绝活是原地转圈,现场有两个观众朋友被邀来“陪转”,结果双双转倒在了那位旋风般转个不停的妈妈的脚下;第三位妈妈十分腼腆地声称自己的绝活本不应当叫绝活,因为“实在是太简单了”。
说话间,主持人送上来一张白纸和一把月牙形的塑料梳子,只见那位妈妈把这两样叠在了一起,解释说:“以前我的家很穷,孩子小时候,家里买不起录音机,也买不起乐器,我就弄了这样一把土造的口琴,给孩子吹歌曲听……下面,我就给大伙吹一首《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吧。”古怪的乐声从那把“土造的口琴”中传出来,有一些刺耳,有一些寒碜。我仔细分辨着那声音,那其实是女人的哼唱加上呼出的气流在纸与梳子之间形成的摩擦震颤声。我想说“多难听的音乐”,但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我为自己这样的评判感到羞耻。
那位妈妈吹得很忘情,苍老的眼睛闪动着母性的柔光。她刻意摆出的姿势,简直就和真正的口琴演奏者演奏时的姿势一模一样。现场一片沉寂。等那位妈妈吹完了曲子,梳着翘翘辫儿的主持人用职业的甜腻嗓音评价道:“噢,你可真是一个会逗孩子玩的妈妈!我相信,你的孩子听到你吹奏的歌曲,一定不哭也不闹了,对不对?”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可爱的小女生啊,你糟蹋了这位妈妈的绝活。
当这个穷苦的妈妈做了母亲后,她也巴望着能给予孩子人世间最美妙的音乐。她一定钟爱着口琴,但是,她连这样一件简单的乐器都无法拥有。我猜不透究竟是什么驱动了这位母亲无比丰富的想象力,她居然神奇地创造出了人间最奇妙的一把口琴!最初的那张纸,说不定就是她男人的卷烟纸;而最初的那把梳子,应该就是她每日梳头用的那把缺齿少牙的梳子。聪明的她,将这两样寻常的东西不寻常地组合到一起,给贫瘠的日子团捏出了一个饱满的喜悦。当她用月牙形的口琴为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吹奏出照耀心灵的乐曲,我们怎么忍心说这样的乐曲不中听?我们又怎么可以说这样的乐曲仅仅是一个母亲为了逗弄孩子灵机一动想出的妙招?
我不知道那个妈妈的孩子日后是否与音乐结了缘,也不知道那个妈妈的孩子如今正用怎样的方式聆听着音乐。我只是一眼一眼地瞟着自己堆积如山的CD光碟,瞟着我的孩子每日挂在脖子上的存有许多首歌曲的MP3。
我愿意永远铭记这个妈妈的绝活,也虔心祈祷全世界的妈妈们都无须再创造这样的绝活。
母亲的味道
燕利
母亲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只是从她浓重的口音里,可以确定她是陕西人。29年前的冬天,父亲去买过冬的白菜,回来时在路边的小饭店里要了一碗牛肉汤泡馍。父亲刚拿起筷子,忽然听到有人低低地叫了一声“大哥”,是很浓的外地口音。父亲抬起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女人,头发凌乱面色青白,手中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又黑又瘦,一双眼睛紧盯着父亲那碗冒着热气的牛肉汤。女人怯怯地低着头,没有说话,泪已盈盈欲滴。父亲也没说话,起身把男孩抱到椅子上,把那碗香气四溢的牛肉汤推到男孩的面前,转回头,又跟店主要了两碗。
两碗牛肉汤,让这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变成了父亲的妻子。那时父亲已丧妻三年,因为女儿还小,一直没有再娶。四口人,一个家,贫穷而温暖的日子就那样开始延续。
母亲来的第二年冬天,生下了她。
她六岁之后,就不肯再和母亲一起上街。她听不惯母亲浓重的外地口音,怕听到别人说母亲是“外路人”。母亲的习惯做派和别的女人完全不同,她像男人一样抽烟,喜欢盘腿坐在床上,嗓门粗大,说话的语气总像跟人吵架。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母亲身上的味道,又酸又臭,稍微靠近一些,便熏得她头晕恶心。
后来她知道,原来母亲有狐臭。这使她在懂事之后,便开始远远地避开母亲。没有在母亲的怀里撒过娇,没有让母亲帮她洗过澡,一张桌子吃饭,她是离母亲最远的一个。
她10岁那年,父亲在为人盖房时从二楼摔下来,伤了腰椎,瘫痪在床再不能起来。父亲一倒,家便塌了。母亲变得急躁,烟抽得越来越厉害,脾气也越来越坏。那次,她切菜时不小心切破了手指,母亲不仅不帮她包扎伤口,反而对她破口大骂,你那手指头当脚趾使呢?怎么会笨成这样?
她甚至不怕担上后母的恶名,姐姐但凡有一样事情做得不好,同样招来母亲的恶言恶语。只是对父亲,母亲完全判若两人。哪怕父亲对她大发雷霆,她也永远是温柔体贴小心翼翼,端茶送水,洗澡按摩,把父亲伺候得细致妥帖。
后来,母亲在菜市场租了一个摊位卖鱼,一年四季穿着高筒胶鞋在水池里蹬来蹬去。本来他们兄妹三个中,应该留一个在家照顾父亲的,母亲却不准。每天早上,她把父亲抱到三轮车上,带着他一起去卖鱼。常来买菜的人都知道,这个带着男人卖鱼的外地女人,手脚利落,性格泼辣,鱼新鲜,从不缺斤短两。所以,母亲的生意一直还不错。
每天晚上,母亲收摊回来,安置好父亲,人早已累成一摊泥。她给母亲温一盆洗澡水,洗好碗后便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可是最终还是被母亲喊出来,死丫头,来给我搓背。她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出来,母亲的身上又添了浓烈的鱼腥味,和着难闻的狐臭味,她几乎无法呼吸,一阵一阵地反胃,胡乱搓几把,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天,同桌的女生和她吵架,吵完后女生跑到老师那里,强烈要求给她调位置。女生在全班同学面前指着她鄙夷地说,她身上有那么臭的咸鱼味,我不想和她坐一起。她的脸刷地白了,羞惭的泪水流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