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法宝总是押来押去
武昌起义后,虞洽卿具有一种灵敏的政治嗅觉,决定全心投身革命运动,大收革命红利;袁世凯窃取了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虞洽卿坚定了支持袁世凯的决心;袁世凯复辟登基,举国痛骂,虞洽卿见势不妙,反过头来与陈其美重拾旧欢,资助陈其美的反袁活动;1916年,段祺瑞开始了新的独裁统治,这时候,虞洽卿瞄准了段祺瑞。
清朝时,虞洽卿拥有官吏与买办的双重身份,他虽然有劝业道的官衔,与清朝官员处理华洋之间的纠纷,却并不醉心于仕途。对于反清活动,一直采取观望的态度。当他见清政府垮台已成定局时,毅然参加了反清运动,为革命作出了贡献。
武昌起义后,中部同盟会主要领导人集中精力响应、支援武昌起义,上海起义则由陈其美和光复会领导人李燮和等负责。
李燮和认为上海起义要想成就大事就要得到苏杭地区的响应。1911年10月17日,李燮和派王文庆到杭州,章梓到江宁,柳承烈、张通典到苏州联系起义。他则和尹锐志留在上海招募敢死队,努力取得驻沪清军和警察的支持。
李燮和是湖南人,他和驻吴淞、上海清军军官中的湖南人攀上同乡关系,得到了吴淞巡官黄汉湘的支持,黄汉湘又介绍了闸北巡逻队官陈汉钦,通过陈汉钦他得到了驻沪巡防营管带章豹女、巡防水师营管带王建雄、江南制造总局附近炮兵营哨官成贵富等人的支持。另外,他还得到了上海巡盐捕营统领朱廷燎、吴淞警务区长杨承溥等人的支持,至此淞沪军警基本上已被起义军控制。
10月24日,陈其美、范鸿仙、沈缦云、叶惠钧、宋教仁等人在《民立报》馆开会商讨上海起义,大家一致认为此次起义的重心是联络商团。当时,上海对于起义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清政府各级官员无心理政,清军军心早已涣散,上海的革命党人日渐活跃,为了宣扬革命,仅于右任一人就创办了四种报纸。
虞洽卿天生具有一种灵敏的政治嗅觉,时刻都没忘记进行政治投机。武昌起义前,他为上海的革命党人出过许多力。上海的反清组织设在租界内,随时有被租界当局搜到的危险。虞洽卿组织宁波商人以总会名义向香港注册,使租界当局无权直接进行搜查。武昌起义后,虞洽卿知道,该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他决定全心投身革命运动,从而提高他的知名度,推动他的事业。很快,虞洽卿就和陈其美取得了联系。
这天早晨,他早早起了床,洗漱完毕,乘车只身来到一家澡堂子。随着革命暴风骤雨的即将来临,上海人兴奋之余不免紧张,谈起革命来虽不像先前那般小心,但还是显得一知半解,底气不足。虞洽卿看着他们抢购物品,或者拖家带口迁居乡下,不免摇头轻笑。这种时候,他是不会逃避的;这种时候,他一定会迎上去的。
走进澡堂子,一位领班迎上来,笑道:“虞先生,很久不见了,听说您现在又发大财了。恭喜恭喜!”虞洽卿随手打了赏钱。这家澡堂子是陈其美等革命党人的据点。一则掩人耳目,二则便于联系。
虞洽卿看了看表,时间尚早,就道:“我想洗个澡,你们这里的惠娟还在吗?”
领班道:“虞先生,今天实在不巧。惠娟昨天晚上给一个姓李的先生包走了,还没有回来。”
虞洽卿“哦”了一声,不禁有些失落,只觉得有些疲倦,道:“沏壶茶来。”
“是,虞先生。”领班沏上茶,看到虞洽卿沉思不语,只道是思念惠娟,就道:“虞先生……”
“什么事?”
“惠娟虽然不在,却来了一个思凡,水乡女子,很会搓澡。虞先生想必要会一会。”
“新来的?”
“才来几天,还没见过世面,虞先生多教教她。”
“你叫她来。”
领班见虞洽卿忘了打赏,多少有些悻然。稍顷,引来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脸庞略圆,眼睛精灵闪动,透出七分羞涩三分陌生。看样子,思凡真像新来的,轻轻咬着嘴唇。
“虞先生!”思凡福了一下。
虞洽卿只觉眼前一亮,拿眼看个不停,点头说:“有意思。思凡思凡,神仙看了若不思凡,我虞某人输他一千块大洋。”
思凡的脸微微一红,道:“多谢虞先生!”
虞洽卿扶着她进了浴室。若在平时,看到思凡这种新鲜货色,他早就和她云雨一番了。但是,革命风暴即将来临,他的心思很难投入到在这里。
思凡如何为他脱去衣服的,他浑然不知,只觉得身上有些凉,穿条短裤进了池子。他看到一个雪白的身影也进了池子,这才回过神来。思凡早已脱去外衣,仅剩贴身的纱衣。她身形稍瘦,幸好她的双乳却很结实,虽隔着纱衣,隐约可见,正微微地颤着。池子里的水很热,她的皮肤白皙而细腻,经水一泡,带着蒸汽,青筋隐现。
“思凡,你来几天了?”
“七天。”
“这是你第几次给人洗澡?”
“第二次。”思凡不敢直视,微微别过头,拿手在虞洽卿身上轻轻地捏着。她那双小手看似纤纤无力,却把虞洽卿的身子给捏活了。虞洽卿只觉得通体一阵一阵地燥热,当即想和思凡亲热一番。他感到思凡有些紧张,身子正向后退,终于压了压寡人之疾,说:“客人碰过你没有?”心道:“今天真是糊涂,这话问了也是白问。”
“碰过。”思凡低下头。
“哦!”虞洽卿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思凡会说没碰过,见思凡眼角有些红润,怜香惜玉之心油生,道:“只要你听话,我会好好待你。”
“虞先生,我只管搓澡!”言下之意,并不卖身。
虞洽卿心道:“不知是真是假?”顾不得多想,将她拢入怀中,合上双眼,低低唤了一声:“思凡……”伸手乱摸。哪知思凡用力一挣,道:“虞先生,我会搓澡,会捶背,会揉腰,会捏肩,会刮耳,我什么都会。我只是搓澡的。”虞洽卿心道:“刚来的人都这么说的,到后来还不是一样。”此情此景,思凡的抗拒只会刺激男人的寡人之疾,虞洽卿也不例外。他知道,只要他用些力气,思凡就是他的了,他最喜欢女人抗拒的调调。但他见思凡嘤嘤抽泣的样子,道:“你只是一个小女孩,你不愿意,我不会像别人那样欺负你。”
思凡躲在池边,哭得很伤心。看来,他不用强,思凡不会主动过来。虞洽卿将头一仰,道:“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思凡颇感意外。她哪里知道,虞洽卿倒不是动了恻隐之心,而是怕闹出什么动静。虞洽卿想:“这里是革命党人活动的地方,让陈其美知道不好。现在我要闹革命,也要有革命的新样子。不知道陈其美是什么路数?他见了思凡会不会霸王硬上弓?”
虞洽卿注意到思凡还没有走,只是眼中多了惊恐不安之情,笑道:“你若再不走,可别怪我了。”
思凡怯生生道:“虞先生,你会把刚才的事告诉我们老板吗?”
虞洽卿叹口气道:“我看你是个可怜人,不忍相欺。我不仅不会告诉你们老板,还会给你赏钱。”
思凡有些不信,道:“真的?”
虞洽卿道:“你若不信,现在就去柜上取。你和他们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先垫上。”
思凡迟疑着出了池子,道:“虞先生,你真是好人。”
虞洽卿道:“你若不想卖身,就不要给人搓澡了。毕竟,像我这样的人不多。”思凡默然,伤神地穿上衣服出去了。
功夫不大,领班进来道:“虞先生,您的朋友来了。”虞洽卿心道:“他也提前到了,幸亏让思凡走了。”出了池子。领班本来见思凡好好地出去了,就奇怪不已,又见他短裤也穿得好好的,惊奇地睁大眼睛。他不相信虞洽卿会放过他身边的女人,笑道:“虞先生,思凡还合用吧?”
虞洽卿苦笑道:“搓澡合用。如果我真想搓澡的话,一定还会找她。”穿好衣服,随领班出了浴室,上了楼。
领班挑开帘子,道:“虞先生,请。”
虞洽卿进了屋子,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倚窗斜坐。屋子不是很大,摆了一桌四椅,很简单。桌上有两个杯茶。虞洽卿意识到,这个青年人一定住在这里。心道:“幸好我没动思凡。”
青年人见有人进来,转过头来。就在这一瞬间,虞洽卿看到一双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眼睛,那眼睛极为传神,仿佛一把刀子,透着一股英气,透着一股活力。就在这一瞬间,虞洽卿心中一震,暗道:“看来我不虚此行!”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陈其美。陈其美是浙江湖州人,字英士,号无为。于1903年春离开家乡,前往上海。面对汹涌的反清革命浪潮,陈其美感到既兴奋,又不安。1906年夏,在其弟湖南新军统带陈其采的资助下,陈其美和谢持、徐锷等人到日本东京警监学校求学。不久,陈其美转到东斌陆军学校学习军事,并加入了中国同盟会。
1907年,蒋介石到东京振武学校学习,两人关系甚密。后来蒋介石与陈其美、黄郛结为兄弟。在陈其美的引荐下蒋介石认识了孙中山,加入同盟会。1908年,陈其美等革命党人回到了上海,并在上海马霍路德福里1号开设了“天保客栈”,借娱乐场所,掩护革命工作。这里被革命党人戏称为“梁山泊”。
当浙江各地代表相续抵达上海准备共商起义大计之时,刘师培向两江总督端方告密,陈其美的首次革命生涯因此而受挫。陈其美将目光转向了上海的帮会势力,并毅然加入了上海最大的帮会组织青帮。陈其美充分利用自己在青帮的地位,联络遍及上海各个酒馆、茶楼、戏园、澡堂等处的帮会成员。
陈其美与武术家霍元甲曾经有过密切的交往。陈其美不但协助霍元甲创立了精武体操学校,还广泛挑选革命党人入校学习,准备让他们学成后到各地向革命党人传授武术。但是这个计划却因霍元甲被日本人暗算身亡而中止。
武昌起义爆发后,陈其美立即筹划起义以响应,决定在上海首先发动起义。这些日子来,陈其美一直处于兴奋之中,看到虞洽卿,马上起身相迎:“虞先生,请坐,请坐。早想和虞先生一谈,今日总算有了机会。”
陈其美四处奔走游说绅商,以前也碰到过虞洽卿,只是虞洽卿对他没什么太深的印象。这次见面不同,革命在即,虞洽卿也觉得他英气逼人了。虞洽卿拱手道:“陈先生混迹青帮,实为革命,瞒天过海,可钦可敬。”虽见陈其美举止投足之间充满了信心,仍有些放心不下,道:“陈先生对上海起义有多大胜算?”
陈其美爽朗地笑道:“虞先生,你说武昌起义有多大胜算?”
虞洽卿笑道:“我虽然不知道武昌起义之前有多大胜算,但我知道,武昌起义现在已经成功了。”
陈其美也道:“武昌起义有多大胜算,上海起义就有多大胜算。”
虞洽卿顿觉得信心十足起来,道:“不错。”
陈其美道:“上海是江苏大埠,扼长江而入海,进出口物资尽集于此。倘使上海光复,必将震惊江苏,浙江素与江苏休戚相关,江苏革命成功,势必带动浙江。如此一来控制两江,革命成也。”
虞洽卿道:“如今人心思汉,清朝土崩瓦解之势已成。我相信,上海革命成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陈其美道:“时间上也没有问题。武昌革命成功,湖南、陕西、山西、云南、江西各省锐意独立,已经触动了江浙一带的满清统治。此际发动上海革命,对武昌起义来说是最大的支持。一则可以大大减轻清军对武昌地区的压力,二则可湖北、湖南、江西三省连成一片,缔造强大的革命形势。”
虞洽卿道:“清政府东南半壁尽失,覆灭之日自是屈指可数。以前我在《民立报》上多见陈先生的文章,只道殚心竭虑之作。今日亲耳聆听教诲,方知陈先生胸藏万甲,棒喝机锋,实令同辈自叹弗如。”
陈其美道:“虞先生不必客气,素闻虞先生出口成章,文才斐然。虞先生乃沪上名人,财资雄厚,德高望重,今日屈尊到此,已经是对革命的莫大支持了。起义大事,还望多多指点。”
虞洽卿道:“指点二字不敢当。以我愚见,清军军火来源不外乎购自外国和国内的汉阳枪炮厂、江南制造总局。武昌起义后,汉阳枪炮厂已为我革命军控制。此番上海革命,必将大大剥弱清军向外商购买军火的能力。我方进攻的重点应该是江南制造总局。清军军火得不到补充,自会不战而败。”
陈其美大喜,道:“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虞先生果然有见识。”握住虞洽卿的手道:“虞先生早该加入我们,共商起义大事。”
虞洽卿道:“一介草民,何足挂齿。陈先生如有用得着的地方,但请吩咐。”
陈其美道:“实不相瞒,武昌起义后,革命形势虽然如火如荼,但各项开支巨大……”
虞洽卿道:“此等小事,陈先生不必开口。我捐八千元如何?”见陈其美虽然欢喜,但反应并不强烈,道:“我知道,八千元无异于杯水车薪。革命事业,尚须大众的力量。我愿为革命奔走,甘做陈先生马前之卒,四处筹办款项,以解革命燃眉之急。”
陈其美知道他在上海的号召力,闻言大喜过望,激动地说:“只是太辛苦虞先生了,英士心实不忍。”
虞洽卿道:“为革命尽心尽意,乃吾辈本分之事。”当下告辞出来,计划筹款事宜。
平心而论,虞洽卿此次支持革命,多少有发自内心的喜悦。他虽为买办,但亦是民族企业家,清政府的统治不利于企业的发展,而辛亥革命,代表的是资产阶级利益。革命成功后,他们这些资产阶级将是开国功臣,新一代的权贵。而且,浙江历史文化积淀深厚,素有反抗外来压迫的传统,尤其是近代民族工商业的兴起,使得“新学”如雨后春笋般遍地生长。浙江是唤起民众比较广泛的省份。所以,虞洽卿为辛亥革命奔走,除了商业眼光外,还有一定的必然性。
清末民初,上海工商界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上海道一颗印,不及朱葆三一封信。”这是上海资本家对朱葆三的推崇之言,也是对他商界领袖地位的认可。虞洽卿知道,自从清政府的预备立宪骗局被揭穿后,上海商务总会、上海城自治公所、上海商团公会的领袖人物均对清政府失望透顶,转而同情和支持革命党人。朱葆三就曾对他透露过对清政府的不满情绪。因此,他决定当晚先去游说朱葆三。
两人较为熟络,说话不必兜圈子。说了会闲话,虞洽卿切入正题道:“武昌起义如狂飙巨风,席卷而来,给我们这个古老之邦带来了崭新的气息。越国素有‘文物之邦’的美誉,例来开民族之先,如今风云际会上海滩,朱老是吾辈领袖,不知有什么高见?”
朱葆三虽然是上海的商业领袖,毕竟年事已高,少了虞洽卿的冒险精神,但他猜出虞洽卿的来意,道:“洽卿,小心驶得万年船。”
“朱老此话怎讲?”虞洽卿骤然一惊。
朱葆三眯着眼睛,缓声说道:“革命的事和宁波帮关系不大,捐些钱算了,不必犯险替他们做事。要知道,和大清朝作对,可不比和洋人作对。”言下之意,无论谁胜谁负,和他朱葆三、虞洽卿关系不大,他们照旧可以安身租界,大获其利。宁波帮势众,具有强大的商业实力,连清政府都对帮中头面人物有所倚重,何况陈其美等人。往常,虞洽卿和洋人作对,屡屡获胜,此番想与清政府作对,弄个不好,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朱葆三继续道:“革命党人的形势虽然如日中天,但大清朝开国日久,那么多洋人都灭不了,何况他们。我和你相交日久,同为甬人,我才和你说这么多。”
虞洽卿摇头道:“朱老,有些事情你还没看透。李平书他们准备支持陈其美,倘若陈其美获胜,而我们无动于衷,极为被动。”
李平书得势对朱葆三在商界的地位是个挑战,朱葆三当然知道此中厉害,只是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家大业大,只想求稳,不比小他几乎二十岁的虞洽卿,刻意进取。朱葆三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还是等一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