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保和两员小将在杨嗣的军帐凑合一夜,天亮后再到穆桂英中军帐前,人还是没在,又不敢贸然到女兵营询问,只好进城汇报。真宗赵恒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扭头看王若钦,主意是他出的,如今闯祸了看他怎么解释,一看吓一跳,王若钦站在旁边已经老泪纵横。
赵恒先让三员小将下去休息,然后问王若钦什么情况,偌大个左班副丞相怎么轻易哭泣。王若钦擦擦眼泪扑通跪倒,先向皇上告罪,才说是他的计划害了杨延郎,请求派兵支援。赵恒一想,时间过去将近二十个时辰,现在派兵有用吗?收尸只怕都难找的完整的,可也不能不管,那会让将士心寒,以后谁还愿战场杀敌呀?跟王若钦合计,让副将冯延召带三千骑兵,由杨宗保领路前去接应,算是求个安稳。
黄昏时分,军队回来了,杨延郎带孟良焦赞到皇上面前领罪,王若钦看到后喜出望外,真担心因此背上陷害忠良的罪名。赵恒也觉得对不住杨延郎,就加封他为遂州刺史择日赴任,孟良、焦赞官进一级赏银千两,三人高兴地谢恩退出太守府。
几人刚走出去,王若钦又冒出个馊主意,来到赵恒近前一阵紧嘀咕,赵恒郁闷的表情瞬间乐了,示意他赶紧办去,正愁这些天憋的发慌。
杨延郎一行三人为了避免深夜扰民牵马前行,没走出五百米就被王若钦叫住了,慌忙转身紧走几步躬身施礼:“未知丞相大人召唤有何吩咐?”
“岂敢岂敢?老夫害郡马爷险些蒙难,特来告罪!”王若钦抱拳还礼。
“相爷言重了,末将实不敢当!”杨延郎再次躬身。
“郡马爷,杨贤弟,怎地如此跟老夫见外?让老夫怎敢再求贤弟办事呢?”王若钦说着面露难色。
“相爷有话请尽管吩咐,延郎焉敢不从?”杨延郎为人实诚,见王若钦客气就更加客气。
“杨贤弟要这么说,愚兄就僭越了,呵呵呵,”王若钦说着凑近杨延郎,压低些声音,‘贤弟可知前次为何立军令状?”
“哦?请恕末将愚钝!”杨延郎不敢猜测,只知道听王若钦的鼓动才帅前领命,他的家教严,在长者或君上面前说话都很谨慎。
“呵呵呵,贤弟可知――”王若钦着抱拳举过头顶,意思是暗指上面的皇上,“欲纳穆元帅为妃,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以愚兄再盼贤弟施以援手!”
杨延郎淡淡一笑,这事情,赵恒在牛山下摆宴丢丑时大家都猜到了,只是没人敢说,做为他一门忠厚更不会背后议论君上,不由得拱手说:“请相爷明示,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哎――又见外了,贤弟试想,若然贤弟跟愚兄合演出苦肉计,就以贤弟未能完成军令状受罚,令贤侄前去求救,看能否打动穆元帅怜悯之心,再次立军令状?倘若她真立了军令状而无法兑现,愚兄便可借此劝其进宫,未知贤弟意下如何?”王若钦说完眯着小眼睛看杨延郎。
“末将谨尊相爷台命!”杨延郎心想这位只怕早计划好,能用商量的语气,可能已经是冲着老娘一品诰命夫人佘太君和过世的岳父柴王爷的面子。
“如此,请贤弟和两位将军返回万岁架前,”王若钦说着朝孟良焦赞努努嘴,又嘱咐:“贤弟,此事还望守口如瓶!”
“是!请相爷宽心!”杨延郎再次躬身抱拳,转身走向孟良焦赞,耳语几句跟着王若钦回太守府。
天色刚刚放亮,太阳还没出来,湛蓝的天空告诉人们这是个大晴天,困扰北方阴雪天宣告结束。
多数人会因为看到这样的天气心情灿烂,除了杨宗保,他是被王若钦的手下从暖被窝拉出的,穿着衣服听那人急匆匆催促,听完吓得脸都没洗就往外跑,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到太守府辕门外,杨宗保翻身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在其中一个拴马桩跟前,拴马桩上五花大绑着他父亲杨延郎,隔壁两根桩上是孟良、焦赞两位叔叔。
杨延郎好容易劝儿子止住悲声,告诉他昨晚回来交旨,因为没完成攻城任务被降罪,午时三刻就要开刀问斩。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人能攻下古於口关,而当前有这种能耐的只有穆桂英元帅,可又担心她喜怒无常为难他,悲切地让他准备三口棺椁算了。
杨宗保看着绝望的父亲,又看两位叔叔老泪纵横,立即哽咽着要去找穆桂英,被焦赞叫住,告诉他过去不要莽撞,多说拜年话,千万别放弃,老焦舍不得归西。他这才转身上马,背后传来老叔叔的抽泣和父亲的叹息,心里万般不是滋味,暗自发誓一定要求穆桂英出兵。
在穆桂英帅帐外跪了很久很久,膝盖下面的雪都跪化了一片,都没见到穆桂英出现,只得到一员女将同情给了个蒲团垫膝盖,杨宗保焦虑的不得了。
杨先锋和副将绑在辕门外的消息已经传遍军营,议论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见穆桂英出现,甚至连她身边的副将都没出入过帅帐,仍然是两名女兵把手,棉门帘低垂。
见不到人怎么求啊?杨宗保陷入窘境。不知不觉日头偏西,一员小将跑来告诉他,三位将军逃过一劫,原因是监斩官王丞相打盹错过时辰,被万岁爷则打二十杖,明日午时继续。杨宗保听了稍微放松,但没敢起来,因为父亲虽然没问斩,但衣着单薄绑在那里,这天寒地冻的时间长冻也能冻死,他必须坚持,元帅没出现大概是认为诚意不够,所以坚持跪着,晚饭都是跪着吃的。
穆桂英回营已经是离开上京第五天的午后,艳阳高照,微风吹在脸上竟有些拂面不寒的感觉,虽然还有两天才进入腊月,虽然地上还有片片积雪。
三匹快马一阵风似的冲进军营里,直接来到帅帐前,军兵没敢拦,因为中间红的像团火似的那位正是皇帝钦封三军元帅穆桂英,左面身穿蓝灰道袍的李奇和右面短打衣靠小棉袄的孟军不认识。三人进中军大帐前扫了一眼门口蒲团上跪的杨宗保,让女卫兵叫贴身副将过来说话,杨宗保认出穆桂英的装束,虽然还是轻纱遮面,连忙喊元帅救命,被门口另一名卫兵瞪眼指一下才闭嘴,仍然跪着等,反正已经等了五天,而父亲三人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拖延斩首。
几分钟后,穆晓晓等五名女将先后进大帐,小声向穆桂英禀报了这几天里的事情,重点提了杨宗保。李奇笑了,小声告诉她们不用担心,猜想又是王若钦冒坏水儿,只是辛苦了杨宗保。于是,穆桂英让小翠告诉庖工准备些简单的热饭菜,做好后拿进中军大帐三人吃,吃完叫杨宗保进来说话,果然是求元帅答应尽速破敌,迟了害怕他父亲和两位叔叔性命不保。
穆桂英让杨宗保在帐外侯着,她去寝帐换上甲胄战袍,带着李奇、孟军和五位副将连同杨宗保到城中太守府见皇上,孟军也换了套校尉服装,李奇仍旧是蓝灰道袍,以谋士的身份跟在穆桂英身边。
辕门外绑的杨延郎三位已经把罪受美了,天天喊杀,杀了六次都没死,孟良焦赞连吓带冻加上吃不好睡不好,一个发烧,一个流清水鼻涕,搞得王若钦三更半夜偷偷喂药,还不敢告诉两人真相。杨延郎也精神颓废,暗自埋怨王若钦出的馊主意,也怪自己答应的太草率害兄弟受罪,同时也恨穆桂英太过冷漠无情。
王若钦听说穆桂英带人过来也挺激动的,慌忙跟赵恒打招呼,让以计行事,这几天他也受老了罪,为了糊弄众人着实挨了两顿庭杖,穆桂英没动静他就着急上火,孟焦二人病了他更急,悄悄伺候不说,关键害怕他们出意外,所以几天下来瘦了一圈,眼皮儿也塌陷了。
穆桂英一行九人进到大厅,她们冲赵恒抱拳见礼,依次站到右边,杨宗保倒是大礼参拜,也站在边上。
赵恒对于穆桂英的抱拳已经习惯,淡淡地点头,发现李奇后表情一愣,然后看左边第一个王若钦,示意他搞清楚真相。
王若钦心领神会,立刻出班,先朝着上面的赵恒施礼,笑着向穆桂英走两步抱拳说:“元帅一向可好?老朽这厢有礼了!”
“末将尚好,有劳老大人惦念!”穆桂英抱拳还礼,按宋朝重文轻武的品级,武将最大也就二品,且比同级文官待遇低一些,何况她的大帅是个虚衔,按说还是从三品轻车都尉,而副丞相是二品。
“应该的,应该的,”王若钦笑呵呵说着,转身看向李奇,‘敢问元帅,这位道长是――?”
“哦?容末将给各位引荐,”穆桂英抱拳,“皇上,老大人,这是末将新近请的谋士,人称一叶行舟任逍遥,逍遥客李奇李大侠!”
“原来是李大侠,老夫乃是左班副丞相王若钦,上面是当今万岁爷,”王若钦跟李奇说话腰杆就拔直了,说到赵恒时抱拳过顶。
李奇轻轻一笑向前一步,抱拳躬身说:“山野之人李奇见过皇上,”并不下跪,看赵恒伸手说免礼又朝王若钦抱拳,“山野之人见过丞相大人!”
王若钦看李奇没向赵恒行跪拜礼,脸上露出不悦,淡淡地说:“李大侠虽自称山野之人,依老夫愚见想必有大智大谋,李大侠看来,元帅此次收复古於口需多少时日?多少兵马可保无虑?”
“回大人话,若是穆元帅亲征,易如探囊取物,几名亲兵足矣!若兼顾打扫残余,有千名杂务兵帮忙亦可,”李奇轻描淡写地看着王若钦,心想萧绰此时应该已经把梁王耶律隆庆调回上京。
“哦?呵呵呵呵,”赵恒在那边乐了,巴不得她们说大话无法兑现,打败仗回来求饶,笑着看穆桂英,“元帅可敢立军令状?”
穆桂英没说话,扭头看李奇,只见他平静的拱手:“山野之人敢问皇上,军令状可是有奖有罚?”
“那是自然,不知元帅有何愿望?”赵恒高兴的想大笑,还是尽量克制住,眼睛却眯着看穆桂英,尽管看不到她的容貌和半寸肌肤。
“末将只盼早日结束战争回到山寨,其他但凭李大哥做主!”穆桂英倒是实在。
“哦?”王若钦听穆桂英称李奇为李大哥,心中愈加地不爽,忍不住插嘴,“元帅此话当真?可知此仗若失利,元帅及一干属下皆要领受军法!”
“王大人尽可放心,如若此战元帅失败,在下几人和元帅任由处置!”李奇淡淡地看着王若钦。
“好,李大侠果然快人快语,咱们立字为据,”王若钦说着转身看身后使眼色,偷眼跟赵恒对视,眼角带着得意。
早有太监端着笔墨纸砚,王若钦拿起毛笔就写,生怕时间长他们反悔了。
“呵呵,王大人切慢!”李奇伸出手掌止住王若钦,“若然穆元帅顺利拿下古於口,我等众人仍是自由来去不受约束,对吧?不知大人每月俸禄多少?我们要大人一年俸禄做补偿,实物折成现银,不知可否?”
“啊?这个――”王若钦着实没想到把他给牵涉进来,一年的俸禄加补助粮食布匹等物品有上万两,可赔给他一家老小吃什么呢,刚一犹豫就看到赵恒急的直点头,只好赔笑,“这个,这个自然不是问题!”
看他们也没异议,李奇退回旁边,其实不在乎他钱,就是想下下他的威,免得肆无忌惮地帮赵恒出馊主意。王若钦继续写,好了让穆桂英签字,赵恒更是认真地盖上玉玺。让人把门外都杨延郎三人松绑架进来,杨延郎跪地三呼万岁谢恩,还认真地向穆桂英道谢,焦孟二人有气无力的拱拱手。穆桂英说好第二天早上升帐,让杨宗保好好照顾三老,便带人离开太守府。等大伙都走后,赵恒禀退左右,又跟王若钦合计起下一步。
天色逐渐地暗下来,地面的白雪把夜色照的没那么黑,军营冲出两匹快马,转瞬间消失在西北方向的官道上。马背上是李奇和孟军,他们要趁夜看古於口关的情况,必须确定耶律隆庆已经撤出,实在不行就行刺,要不然明天还要血战,两军对垒取胜把握不是特别大,说出去的大话不能改了。
两人距离城关五六百米拉住马匹,李奇凝聚眼神看,城墙上看不到岗哨,也没有灯光,他让孟军下马在旁边等着,他把道袍掖在腰间,检查没有绷刮的地方,才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里。
边城的深夜非常安静,大小街道上没有灯光也没有行人,李奇在一家高屋脊上四下里看,满城亮灯的窗子不超过十个,凝神听方圆几百米没有说话声,近处最多就是粗细不匀的鼾声,还有家禽走动声,左前方千米开外有五个以上人在一起说话和器皿碰撞声,正前方两公里有均匀梆子声,似乎有微弱灯光移动。
他决定找个没睡的人家打听城中近况,顺便找太守府和军营,就纵身形飘向最近的亮灯窗户,结果人家是点着灯睡觉,索性飘向声音最多的地方。距离那窗户三十米左右他停住了,因为他听到里面超过十个人粗重的呼吸,谈话是他听不懂的契丹话,闻到的味道是羊肉炖萝卜和马奶酒。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个普通百姓家庭,一般家庭不会有这么多男人同时是壮年,更何况是在兵荒马乱的边城,这年代无论是哪个国家都有征兵制度,而这宅子不是富人的院落,不会有这么多健壮的下人。
为了不惊动屋里面的人,李奇斜身形飘到房子的正面,在门外五六米远的墙头站着,打算等他们熟睡后偷走一人,到城外让孟军盘问。不大一会儿,有个人说着契丹话往门口走,李奇使用铁板桥功夫,两脚掌错位夹住墙头,身子水平着躺在空中。只见那人出门后向左走,先在正对面墙边站着撒尿,然后推开最左侧的房门,就在他迈步进门的刹那,李奇轻飘飘来到他身后,伸出二指点他脖后玉枕穴和脑户穴,在他昏厥的同时提起他腰带,顺手关门弧线跃上房脊,三丈左右一个起落,快速驶向城南。
李奇拎着那人到孟军跟前直接丢在地上,借地面撞击解了他穴位,那人嘟囔着爬起来,却被孟军一脚提倒在地,也喊了句契丹话,接着对李奇说:“大哥,这契丹兔崽子敢骂人!”
“哦?看来是贱骨头,让他试试分筋错骨法,受点罪等下接着问话!”李奇说着朝那人欺身。
“两位大爷饶命,小的是汉人!”那人立刻翻身跪倒。
“你是汉人?那做出卖同胞为虎作伥的汉奸更该死!”李奇一听是汉人有点失望,同时又想起这样更方便问话,于是举起手掌假装要打。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是被迫的,”那人赶忙磕头。
“好吧!看你也不像是大奸大恶,暂且饶你,接下来我问的话你必须据实回答,不然――!”李奇虎着脸故意往旁边空地拍一掌,‘砰’的巨响,平地出现一个大坑,冷冷的说:“那就是你葬身之地!’
“是是是,小的不敢隐瞒大爷!”那人连连点头,仍旧跪坐在地上。
“你叫什么?是哪里人?是怎么跟契丹人混在一起的?”李奇先试试他。
“小的叫丁贵,祖居冀州,原本一家四口在乾封县城北六七十里开了个客栈,前些年有个山大王抢走妹妹,我和父母四处找不到,后来到县城报官,却被征兵的强行抓走,没当几天的兵又碰到萧将军打谷子,把我抓了俘虏当奴隶,小的为了活命只有拼命表现,后来就加入廂军跟着萧将军跑腿打探消息,小的从没杀过汉人,大爷,我敢发誓句句属实!求大爷饶命!”那人说的还算诚恳。
“你家在乾封县城北几十里开客栈?可是牛山南边几十里的官道上?”李奇忽然想到买那家客栈老头姓丁。
“是是是,大爷知道我家的客栈?”丁贵抬着头看,漆黑一片只能看到人影。
“岂止知道,那家店经营惨淡,老太太还有病,我给他们些银两回老家养老了!”李奇说着淡淡一笑,感觉这人要是丁老汉失散的儿子,本质应该不会太坏。
“啊?那大爷就是我们家的恩人,小的给大爷磕头,多谢大爷救小的爹娘!”丁贵又连连磕头。
“好了,起来说话,你叫丁贵是吗?告诉我,你们在那棟宅子里做什么?”李奇摆手让丁贵起来接着问。
丁贵起来后拍拍身上的尘土,低声说:“回大爷的话,萧将军前天接到命令要撤兵,就让我们分散住进百姓家,等候命令里应外合,”丁贵身子却不敢站直,说话也是战战兢兢。
“哦?你们总共有多少人?都在什么地方?”李奇看着丁贵的脸,虽然有些模糊,但还算诚恳。
“听说我们――不,他们黑虎营都在,具体躲在哪不清楚,每一股基本十五人,”丁贵低着头说。
“不知道就算了,我慢慢找,”李奇说着话峰一转,“你不要再回去了,找个别的营生,免得你父母担心!”
“是,大爷,我这就回冀州老家侍奉父母,”丁贵又躬身施礼,随后转身离开。
“等等,”李奇说着从口袋摸出两小锭银子,递给他,“记住,回去好好过日子,不得再像辽人那样为非作歹欺压乡里,”完了又扭头,“孟军,把你的马给他!”
“是是是,谢谢大爷!谢谢大爷!”丁贵说完又跪地磕头,起来后把银子揣进怀里,高兴地跟孟军过去牵马,要上马又跑回来,“大爷,小的虽然不知道其它契丹兵在哪,但记得在牙帐时,黑虎营士兵都在家门口用墨汁画个圈,里面是契丹文虎字!只是不知道这次用没用?”
“我知道了,去吧!”李奇摆手,心里开始盘算如何查找潜伏的黑虎营。
丁贵过去接了马缰绳,又向孟军打听了李奇姓名,才上马顺官道向东南狂奔而去。
李奇让孟军仍然在原地等,他再次进城,直接找到打更的。先给了点散碎银子,问他有没有留意谁家门口有黑色圆圈里面是字,他纳闷地摇头,李奇让他现在借打更挨着门看,发现字了缩短打更频率五次,继续找下一个,直到把全城巡遍,更夫得了银子自然乐意,高兴地走了。李奇先回到见丁贵的地方,十几个人还在喝酒,他进去顷刻之间点了他们玉枕穴或太冲穴,再用他们腰带捆上,接着出门上房,快速赶到更夫晃动的灯光附近,等他发现下一家。
时间不大,果然看到更夫停住身形,手里敲打节奏间隙短了,还四下看看,敲打五次后继续向前走。李奇轻轻飘落在那家屋脊,仔细听各房间鼾声,轻易就找到气息浑厚的十五个军人,不多不少,依然是点穴加捆绑,接着上房找下一家。
简单说,没到五更天,全城找出三十个据点,抓住了四百四十九人,都在各自住处绑着。李奇这才出城跟孟军汇合,两人同乘一匹马回军营,孟军在马鞍上骑着,掌控方向和速度,李奇盘膝坐在后面运行大周天睡觉,像飘絮随马背起伏摇摆,沿路的颠簸丝毫不影响休息。
金红的太阳升起半竿子高时,灿烂的光辉照耀大地,益津关外军营里最大的帐篷外,迎风舒展的穆字旗下,红衣红袍红鞋红面纱的穆桂英,就像一团火在阳光下左右摇摆。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穆桂英紧走几步手打晾棚看辕门方向,见李奇几十米外从马上飞起,轻轻飘落在她面前,紧张地过去拉住他的手腕,快步进入中军帐,丝毫没顾忌卫兵的眼光,也没理会十几米外拉住缰绳拴马的孟军。
‘咚咚咚咚……’中军大帐的鼓声响起来,穆桂英升坐帅位,门帘高挑,杨嗣、冯延召、杨宗保等军营的副将偏将参将快步进入帐內,穆晓晓等人早在另一边站好,赵恒派的太监副总管李哲和王若钦也站在将官前头。李奇在旁边一个小桌子坐着,悠然地吃着馒头稀饭,就着小菜,不经意扫几眼分兵派将,吃完后把左手腕的手环电话拿在手里翻查。
将近午时,两万大军来到古於口关前一公里停住,穆桂英带三百亲兵和一千步兵进城,命杨嗣和其他人等着,城里稳定会派人前来通知,王若钦满脸疑惑地四处看着。
进南城门以后,穆桂英让小环小翠领着五百士兵登上城墙,换掉辽军旗帜,沿路巡查有没可疑情况,有意外放狼烟,正常情况到太守府汇合。让孟军陪小燕带领五百士兵,按李奇说的标记进去带人,把人也带到太守府。她和穆晓晓带着亲兵巡查街面和城防衙门,最后回太守府。
前后大约两个时辰的时间,大军进城,接收大小衙门,安排布防,杨嗣暂时镇守古於口,穆桂英率亲兵和三千骑兵回营。
消息迅速传开了,神女穆氏,夜夺益津关,灭辽兵十万,惊走梁国王耶律隆庆,吓跑古於口铁林军,数百名敌兵奸细自缚投诚。
益津关太守府大厅里,王若钦和李哲在地上并排跪着,耷拉着脑袋,面前地上是被撕成两半的军令状,身旁边是文房四宝和镇纸,还有个翻了面的果盘,几颗冬枣和鸭梨散落好远。真宗赵恒刚发完一通脾气,半卧在龙椅上喘着粗气,可恼这穆桂英三番四次推翻他的美好畅想,活这么大没如此窝囊过,可气这王若钦平日里主意多最近连连失算,都想把他副丞相也撤了。
门外有人小声说话,赵恒没好气的低吼:“何人在门外窃语?给朕滚进来!”
外面的人吓坏了,赶紧推开门,两个小太监呛踉着跑进来跪在王若钦身后两米多远。其中一个趴在地上慌里慌张:“奴,奴,奴,奴才知罪,奴才罪该万死,求万岁爷开恩!”
赵恒看小太监吓得样子,觉得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慢慢坐正身子,把火气压了压低声问:“何故在门外喧哗?”
“回万岁爷,奴才是福宁宫小庆子,奴才奉皇后懿旨前来探望万岁爷,送来菊花糕一盒!”那个太监趴在地上没敢抬头,却用手向身后指,一个宫女战战兢兢举着食盒放到赵恒面前退出去了。
听到是皇后寝宫的人,赵恒怒气消了大半,摆手让他们通通起来,这些人起来后低头站在旁边不敢出声。
赵恒对这位皇后郭氏可真是相敬如宾,一则她是他做襄王时父皇赵匡义给选的,再则是郭氏确实贤良淑德,不仅在宫里勤俭有加,还严令娘家全族以俭朴持家,深得老皇帝夫妇和皇族宗亲的赞赏。更让他佩服的是郭氏的修养,刚成亲就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刘氏,非但没揭穿还悄悄照顾,以至于他婚后十多年都没敢把刘氏接进宫,继位后也没提及,直到后来郭氏病故,才将刘氏接进宫,可见郭氏对他的影响。
吃了些糕点,赵恒心情好了不少,问太监小庆子宫里的情况,皇后身体怎样,八王兄赵德芳监囯如何,小庆子一一回复,又说皇后惦记他,问何时回宫,一个月就要到团圆的元日(春节),接着是全年最热闹的上元节(正月十五),要不要提前安排祭祖和庆祝活动。赵恒感慨之余又想起穆桂英的事,让众人退出去,唯独留下王若钦,再次商量怎样留住她,如何纳她为妃。
王若钦提到穆桂英名字就伤脑筋,打心眼儿里害怕她,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迎,虽然天黑前才输掉一年俸禄,可正所谓食君禄担君忧,他就是这差事,逗主子高兴了,随时就能赏好差事。经过冥思苦想,他提议加封穆桂英,但要进京在金銮殿正式受封,到时候一入深宫,就由不得她这乡下丫头吓胡闹,到时候再设法让足智多谋又循规蹈矩的寇准参与,不愁她不乖乖就范。
听完王若钦的计划,赵恒几近枯萎的欲望之苗又出现生机,立马刷出道圣旨,让天亮宣旨去。脸上也逐渐现出笑容,随后让太监副总管李哲安排那个被他宠幸过的‘仙女妹妹’侍寝,经过上次的雨露之恩,已经封她为红霞帔。
天还没完全亮,王若钦就领着两个太监到军营宣旨,却不敢靠近穆桂英的寝帐,也没敢接近女兵营,就在中军帐门口徘徊,直到太阳升起一杆子高,都没见穆桂英,王若钦鼻尖儿冒汗了,不是热,是怕完成不了任务。
正在焦急着,杨宗保从女兵营走过来,见到王若钦施个礼走了,王若钦摆手叫住杨宗保,问他穆元帅何时升帐,有旨意要宣读,杨宗保听完苦笑一下,说元帅已经走了,女兵营一个人都没。
这可把王若钦吓坏了,小跑着到杨延郎军帐,借三匹马追了出去,就算追到穆柯寨也得把圣旨宣了,还得尽量早点,因为真要到人家的地盘,去不去京城就更在两可,那时候就算他副丞相位置保得住,答应补的一年俸禄就算泡汤了,说不定得有皮肉苦。
杨宗保看王若钦三人匆匆离开,忍不住小声嘟囔,骂王若钦是个老色鬼,整天缠着穆桂英。这话被杨延郎听见,训斥几句,让他今后不得在背后议论尊长,并警告他不要对穆桂英心存任何幻想,那是万岁爷看上的女人,弄不好就会祸及满门,令老杨家蒙羞。杨宗保唯唯诺诺地出军帐,又开始嘟囔赵恒,那么多嫔妃还不知足,行军带着个‘仙女妹妹’,还垂涎穆桂英。其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跟穆桂英打照面就爱上她,尽管没见过真面目,但那气质,那声音,那神一样的才能,已经令他难以自拔。所以在穆柯寨关了几天,前几天还连续跪,不仅没让他退却,反而更想接近她,今早吃饭没见她和手下,就悄悄跑到女兵营,才知道已经人去营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