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英雄人物时代楷模丛书——王进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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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高耸的井架

王进喜带着儿时的幻想进了玉门油矿,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新鲜感。要知道,自打6岁时随瞎子爹来油田讨饭时起,就把这儿当成神仙住的天堂了。他曾不止一次地梦见自己站在高高的钻台上,手握刹把,使劲儿一拉,转盘就轰隆隆地旋转起来了。尤其是那钻头,劲可大哩,拱着脑袋呼噜噜地,直往地下钻。嗨!最使人高兴的还是看着那原油卟哧哧地朝外涌,那阵势简直美极了!从梦里醒来,他还在想:到那时,爹再也不需要拄着根打狗棍走村串户地去讨百家饭了,娘再也不用为一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发愁了。

哪料到,甜甜的梦,像个彩色的肥皂泡,一眨眼就破灭了。

打王进喜到钻井队当上学徒后,情况竟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天没亮,就得起床给工头烧洗脸水;到夜深了,还要给工头点烟窝子。打井了,他要往井场上挑凉水儿、送窝窝头;停钻了,他就被叫去拆井架,人拉肩扛地往其他地方运。三年过去了,他竟还从未正儿八经地上过钻台,连钻机的刹把都没能摸一摸。他常常望着那钻台、那刹把出神,真盼望能站到台上,喊一声“开钻了!”

梦还是梦。那工头哪把他当人待呀?这里使使,那儿唤唤,稍不如意就是一顿训斥,有时操起铜头烟窝,劈头盖脑就是几下子,打得王进喜眼冒金花,也不许他哼一声。为了糊口,王进喜忍气吞声的在油田苦苦熬着。

那是一个夏日的正午,太阳当空照着,火辣辣地晒得人都得脱层皮,再加上那高高的井架,就像一座燃烧着的烤炉,更烤得使人难熬。当班司钻熬不住了,偷偷地从钻台上溜下来,舀了一碗凉开水“咕噜噜”地灌进肚里,趁机喘喘气,降降温。

空无一人的钻台,像一块磁铁,吸引着王进喜。他的心儿痒痒的,手也是痒痒的。他顾不得什么了,只是闭上眼睛,用手使劲地压了压那怦怦蹦跳着的心口,猛地吸了口气,壮了壮胆子,接着,腰身一猫,嗵嗵嗵地几步蹿上了钻台。

嗬!这就是刹把。

被无数双手握得乌黑锃亮的刹把,被无数的梦缠绕不断的刹把就在眼前。只要伸一伸手,就能稳稳地把它捏住。

王进喜将双手在裤衩上使劲地擦了擦,然后抬起来,悄悄地向前伸出去……

突然,好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眼前一闪划过,只听“唰”地一声;一根皮鞭便重重地落在了身上。还没待王进喜反应过来,又是“唰、唰”两下,顿时在他那瘦小的手臂上烙上了三条血红的鞭痕。

“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穷鬼,这也是你能摸的吗!”

随着鞭声和骂声一齐出现在王进喜面前的,是一个大鼻子、蓝眼睛的外国技师。此时,他又高高地举起了鞭子。

王进喜挨了皮鞭的手臂如刀割般的生痛,泪水一下子涌到眼窝窝来了,但他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

这时,他已从刚才的惶恐中定下神来。他一声不哼地咬着牙,不知不觉地把手捏成了两个拳头,昂着头,迎着那骄横的外国佬走了一步,准备照那高鼻头的脸就是几拳头,然而,他还是忍耐住了,终没让牛脾气爆发出来。

技师手中的皮鞭在空中犹豫了一瞬儿,无力地落了下来。

这天晚上,王进喜一个人坐在野地里好好地哭了一场。当哭到月亮被云纱掩住了面儿、星星也忍不住眨巴着眼睛的时候,他对着天发誓,总有一天要报仇,要夺过洋人手里的那根皮鞭……

这一天终于来了。忘不了1949年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玉门油矿解放了!穷苦工人夺下了挥舞在他们头上的皮鞭,成了油田的主人。打这以后,王进喜也抬起了头,并且实现了多年的愿望,当上了司钻,扬眉吐气地登上了钻台。不久,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无产阶级先锋队里的一员。很快他又当上了钻井队长,带领大伙儿,没日没夜地干,总希望能多打几口井,多出几吨油,给社会主义建设多出一把力。

一次,王进喜接到上级指示,要他们带着井架奔向新的地方钻井。像往常一样,每接到一个新任务,他总要想一个新问题:如何尽快完成任务?!

这天夜里,王进喜怎么也睡不着。他起床从工棚里走出来,望着夜幕下的井架呆呆地出神。一直到黎明的悄悄到来。

不知在啥地方,有一只云雀在高声啼鸣。王进喜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把目光投向原野。

曙色苍茫,处处都寂静无声。睡意朦胧的井架上,蒙着一层露珠。

黑沉沉的大地沉浸在寂静与幽暗里,上面的天空开始朦胧地透出亮光,看上去像是一块拧过的、潮湿的淡蓝画布。残星闭上疲倦欲睡的眼睛,退隐消失了。

东方燃起了一团红光。慢慢变得清晰的井架,像一尊立体的塑雕,从那块淡蓝色的画布中凸现出来。

“井架?”王进喜望着这高高的井架,心里猛地为之一动:“能不能提高拆装井架的速度呢?如行,不就等于多打井吗?”

要知道身高40多米,体重60多吨的庞然大物,要挪动个地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要想法儿把井架放倒,一件件地拆开,一件件装运到新地方,然后再一件件安上去,竖起来,这一拆一装,少则两三天,多则五六天。要是能在这上面打点折扣,不是很可观么?

想到这儿,王进喜兴奋极了,他伸展了几下粗壮的臂膀,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扭头冲进工棚,大嗓门儿把里面震得嗡嗡地响:“伙计们,起来!起来!快起来!”

“咋啦!起火了?”

满屋的人都被他吵醒了,一个个赶忙儿爬起来,急急地问。

“啥起火了!是搬井架。”

“还当是出了啥事哩!”有的揉着惺忪的眼睛又倒下去了。

“起来!起来!”王进喜不由分说地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拉了起来:“我都急得火烧眉毛了,你们还有闲心睡。”

“井架搬家,有啥急头?”有人说。

王进喜手指着工棚外的井架,认真地说:“那玩意儿搬一趟,要花上好几天,咱就不能想法子缩短点时间吗?”

“拆要一件件的拆,运要一件件的运,装要一件件的装,不花时间,咋行?除非你……”

王进喜急了,抢着问:“除非怎样?”

“除非是如来佛,把整个井架一锅端。”说完,“噗哧”地自个儿笑出了声。

王进喜跳起来,冲到那人面前,一巴掌打在他的肩膀上,高兴地说:“你说如来佛可以一锅端?”

那人手抚摸着被打得发烧的肩膀,痛得龇牙咧嘴。他看到王进喜手舞足蹈的高兴劲儿,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真以为眼前这年轻的队长着了魔。

王进喜转过身,对大伙说:“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咱们合计合计,看如何能变如来佛?

大伙认了真,工棚里静悄悄的,能听得见从胸口里传出的粗粗的呼吸声。

“要把井架整体搬走,首先遇到的困难是马力不够。”一位老工人说。

王进喜思索着点点头。

“那好办,多用几部拖拉机,不就解决问题了。”有位年轻人抢着说。

铁人追问道:“那井架的平衡问题呢?”

“这?”年轻人语塞。

“不成问题,左右两翼和后方,都用拖拉机拉着井架,当成活功固定桩。”有人插嘴说。

“成!这办法能成!”王进喜激动地说。

他立即找到油田领导,提出了钻机整体搬家的建议。油田领导对这一大胆设想给予了高度赞赏,很快做出了决定,批准他们进行试验。

当天上午,一二○五钻井队钻机整体搬家的试验开始了。

这消息不胫而走,从钻井队,从采油队,从机关,从基地一下子涌来了这么多的人。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王进喜和他的一二。五钻井队,这目光,有希望,有信任,有鼓励;也有不安,有怀疑,有笑话……

十几台拖拉机,已经在前面整整齐齐地排成两排,拖着井架的粗粗的缆绳,已经绷得很紧很紧。王进喜又围着两边和后面拖拉机转了一圈,亲自检查了一遍起平衡作用的缆绳。

一切准备停当了,只等待他发出开动的指挥。

王进喜感到有点儿紧张,心跳动的节奏加快了。那只拿着指挥旗的右手变得异常沉重,刹那间,他似乎觉得自己没有力气把它举起来。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往事:他拉着瞎了眼的爹,走在风雪交加的路上;他赶着一群牛羊,漫山遍野的跑;他站在钻台上,遭到外国“技师”的鞭打……

一股热流悄悄地从心底里涌出来,迅速地朝全身的每一根血管流去。

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庄严地举起右手,将红色的指挥旗使劲一挥。随即凝聚全身力气,大喝一声:“开始!”

顿时,十几台拖拉机一起吼起来,钻机越过原野,井架划破蓝天,一支威武雄壮的队伍在徐徐向前移动。

1小时、2小时、3小时……仅仅12个小时,井架就又高高耸立在新的地方,钻机就在新的井位开钻了。

油田领导一把抓住王进喜的手,激动地摇动着,“谢谢你!谢谢你!”

王进喜摇摇头,伸手指着汗流浃背的钻井工人,神情严肃地说:“应该谢他们,他们才是咱油矿的如来佛呵!”

他抬起头,眼前井架巍然屹立,直指蓝色的天空。像是一根擎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