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英雄人物时代楷模丛书——王进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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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含着泪填井

电话铃响了,在晌午的宁静中,显得清脆悦耳。

铁人拿起话筒,传来了对方急促的声音:“王大队长吗?”他“嗯”地答应了一声。

“我是油田党委宣传部。明天,从北京来的两位记者,要采访你们大队的。五队,请准备一下。”

“上午还是下午?”铁人问。

“下午。”

“好吧。”

铁人放下话筒,心里就嘀咕开了:○五队打出了直井后就数这些玩笔杆子的鼻子灵,三天两头的往那儿跑,上了广播,登了报。○五队如今已是高山上吹喇叭,名声在外了。看来得给他们浇点凉水,降降温;要不,听多了好话真可能热昏头。

铁人重新拿起话筒,想接通○五队,以便先吹吹风。但随后他转念一想,干脆还是跑一趟好!

铁人上路了。他快步如飞,不多久便看到○五队那高高的井架了。这时他的心潮突然翻滚起来,久久不能平静。是啊,离开井队快半年了,他的心却总是惦记着钻井队。每次回来,看到这高高的井架,听到轰隆隆的钻机声,血管里就有一股异样的,令人痒痒的潜流在膨胀。可今天,他却有着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他感觉到缺少了点什么。

哦!真的。怎么没听见钻机的欢唱?

“奇怪!咋停钻了?”

铁人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赶到井场。咦,怎么不见一个人影?莫非……他无法再想下去了,心里猛一紧,急忙向不远的工人住地走去。

“怎么停钻了?”一见到他的老伙伴——○五队的根福队长,铁人劈头就问。

“出了点事故。”根福队长低着头讷讷地说。

“什么事故?”

队长躲过铁人射过来的眼神,支吾了一阵,也没说明白。

“到底发生了啥?你咋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根福队长抬起头,眼窝里闪动着泪花,答道:“井打斜了。”

“多少度?”

“四度七。”

预料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铁人的胃部突然一阵痉挛,接着感受到一种春蚕食叶似的缓慢的疼痛。他咬着牙,忍受着,额头上滚落下来一串串的汗珠。

根福队长惊愕地抬起头,他明白:铁人的胃病又犯了。于是,忙递过一碗凉茶。铁人接过碗,脖子一仰,喝了个底朝天。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他严肃地问道:“事故咋处理?”

“正分组讨论查原因呢。”

“井呢?”铁人盯着队长的脸问。

“井?”根福队长张口吐出这一个不置可否的字,就没做声了。他感到喉咙管又干又涩,难受极了。半晌,他问铁人:“老队长,您的意见?”

“填掉!”铁人吐出这两个字,落地有声。

根福队长心里一震,他看了铁人一眼,随即又把目光移到一边,没吱声。

“你有意见?”

“咱们先去看看大伙吧!”队长没回答铁人的问话,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

铁人望着他的背影,眉峰紧紧地拧起,神色变得更加严峻。他跟着根福队长朝工棚走去。

钻井队是野外作业,离开基地后,走到哪儿打井,就在哪儿安营扎寨,几块木板一围,地上铺上芦麻、油毡,就是“家”了。现在天气转暖了,几根木柱顶着屋顶,连“墙”都不要。

根福队长领着铁人来到一间工棚,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受了伤的工人。

铁人连忙上前,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根福队长心情沉重地说:“在打这口井时,他带领一个班下套管,突然刹把失灵,钻机失去控制,十几吨重的套管连同游动滑车从20米高处猛砸下来。在这紧急关头,他冒着生命危险,一个箭步冲上去,提起100多斤重的卡瓦投向转盘,卡住了飞速下降的套管,一场井毁人亡的事故避免了,可他的手臂却受了伤。”

受伤的工人在床上蠕动了一会,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见铁人和队长都站在面前,正关切地望着自己,激动而又难受地说:“老队长,队长,我让你们操心了!”

铁人俯身轻轻地捏住他的手,安慰道:“说哪儿去了!你给大伙做出了榜样。”

“井打好了吧?”

“井?”铁人稍稍一顿,随即答道:“好了,好了,你安心休息吧。”

离开这儿,根福队长又带铁人走进了一间大工棚,指指因疲倦而睡得“醉如泥”的十几个工人说:“打这口井用了7个钻头,整整花了6天时间,他们大都是连续硬拼了几天几夜的人啊……”讲到这里,根福队长再也说不下去了,不知不觉问眼泪刷刷地落了下来。

铁人的心里也如针扎一般的难受。这井,是这些工人用血和汗拼出来的啊。填了,实在使人心痛。但是,不填,又怎么能保证钻井的质量呢?他仿佛觉得根福队长让他看的,说给他听的,都是想感动他改变主意。想到这里,他的心却忽然亮了起来。他下定决心要说服这位好心的队长,不要感情用事,而要坚定地体现出这样一个真理:咱大庆工人一定要做老实人!铁人挽着根福队长的手臂,慢慢地向井架走去。

“老队长,您?”根福队长不知所以地望着铁人说。

“根福!”铁人坦诚而深情地说:“这井是大伙用血和汗换来的,看到它们,我的心也跟你一样不能平静。”

“那,这井?”根福队长眼里放出光来,他惊喜地问。

铁人笑了。他突然话音一转,说道:“根福,明日有记者来采访,北京来的。”

根福队长瞪大了眼睛:“来干啥?”

“采访打直井的经验。”

“啊?”根福队长几乎惊异得目瞪口呆了,“这咋办?”

“根福,咱一二。五队可从来没有这个记录呵。”铁人充满感情地边回忆边开导,“在玉门,咱一二○五队,从1953年到1959年的7年间,钻井进尺7.1万余米,相当于旧中国42年全国钻井进尺的总和。1960年到大庆,靠人拉肩扛打出了第一口‘争气井’,1961年,年进尺5万多米,超过了苏联国家功勋队。前不久,又打出了直井。○五队的历史是光荣的队史。咱们都不能忘了呀!”

“这些咱都记得。”

“仅记得这些咋行?”铁人十分耐心地说:“还要记住我们的教训。这口井虽然比规定的井斜度只超过一度七,但却反映了咱们队的差距。不记下这一笔,咱队史就是假的,就写不下去。”

根福队长若有所动,他往前走几步,用那粗糙的手掌,抚摸着钻机。

铁人走近他的身边,进一步说:“一想到大伙儿的一片情,咱心里就不平静。他们用血,用汗,用生命谱写出的荣誉,我们不能玷污呵!”

“我明白了,老队长!”根福队长坚定地说:“这井,咱填!”

“好!”铁人笑了。他紧握住根福队长的手,久久不放。

第二天,北京的记者来了,但他们看到的却是与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的场面。当然,他们很快知道了详情。

于是,记者们对着这个场面,举起了照相机,摄下了铁人和○五队的工人含泪填井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