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泽
二傻的院子里有棵枝茂叶盛的鸡公树,鸡公树上有两只鸟窝,一只鸟窝里住着一只喜鹊,另一只鸟窝里住着一只乌鸦。每天早晨,喜鹊便“加加”地叫两声。喜鹊叫时,二傻的父亲乐哈哈地笑:“喜鹊给我们报喜呢,今天不知又有啥喜事。”二傻的母亲也笑着说:“喜鹊叫得真好听,喜鹊一叫,我身上的骨头都酥了。”乌鸦有时也忍不住跟着“呱呱”地叫,二傻的父亲便拿石头扔树上的乌鸦。母亲对二傻说:“快骂乌鸦。”二傻便骂:“乌鸦对着我呱,乌鸦死了爷,娘在屋里哭……”后面的话,二傻忘了。母亲骂二傻:“已教你一千遍了,还记不住。你这猪脑子!”二傻的母亲骂起来:“娘在屋里哭,爷在山上放爆竹……”据说乌鸦是报忧鸟,乌鸦一叫,就有坏事降临,只有对乌鸦大骂,乌鸦的报忧才不灵验,才能化险为夷。
乌鸦不敢再叫了。
乌鸦对喜鹊说:“人们怎么讨厌我的叫声,却喜欢你的叫声呢?你的声音并没有我的声音好听呀。”喜鹊说:“我是报喜鸟,你是报忧鸟,人们自然喜欢我。”乌鸦说:“那我今后只报喜,不报忧。”
这天,二傻的弟弟划火柴,把灶外的柴火引燃了,浓烟一个劲往外飘。二傻的父母都在田地里干活。乌鸦对喜鹊说:“我得去叫他们回来灭火。”喜鹊说:“那你不又成了报忧鸟?”“那你说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这火越烧越大,然后把这房子烧为灰烬?我办不到,我情愿他们讨厌我。”乌鸦说着飞走了。乌鸦在二傻父母的头顶上盘旋,并“呱呱”地急叫。二傻的父亲捡起块土坷垃扔乌鸦,二傻的母亲又骂乌鸦,“乌鸦对着我叫,乌鸦死了爷……”乌鸦仍不飞走,叫得更急了。二傻的母亲说:“是不是家里出了事?乌鸦给我们报讯来了。”
二傻的父母急急地往家里跑。很远,便看到房子的上空浓烟滚滚。二傻的父母一边跑一边喊:“快帮我救火,快帮我救火。”村人都挑起水桶,拿着水盆跟在二傻父母身后。
火终被扑灭了。
二傻的母亲蹲在地上号啕大哭,乌鸦也“呱呱”地凄叫。二傻的父亲捡起块石头扔乌鸦,乌鸦飞了。乌鸦感到很委屈,如不是自己及时报信,那这房子已烧为灰烬。可他不但不感激他,还恨他。喜鹊说:“谁让你是报忧鸟呢。”二傻的父亲也说:“乌鸦一叫,坏事就到。还真灵。”二傻的父亲拿根竹篙捅乌鸦窝,竹篙短了,够不着乌鸦窝。二傻的父亲便爬树,爬到一人高,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二傻的父亲摸着屁股“唉哟唉哟”地呻吟。
乌鸦也对喜鹊说:“我发誓,今后天塌下来,我也不报讯。”喜鹊不说话,只笑。乌鸦问:“你笑啥?”喜鹊说:“你做不到的。”乌鸦咬着牙说:“我一定做到。”
但乌鸦还是没做到。
一条大蟒蛇进了院子,朝二傻的弟弟爬过去。二傻拿了根竹棍打蟒蛇。蟒蛇“呼”的一声蹿起来,缠住了二傻。二傻大喊:“救命。”乌鸦一个直冲,对着蟒蛇的眼睛狠狠地啄,蟒蛇痛得松开了二傻,张开大口朝乌鸦扑去。乌鸦躲开了,对着蟒蛇“呱呱”地愤怒地叫。乌鸦对喜鹊说:“你快去报信。”喜鹊说:“我是报喜鸟,我只会报喜。”乌鸦说:“那你来对付这条蛇,我让他们来支援。”喜鹊说:“别吵了,我要睡觉。”喜鹊缩回窝里。乌鸦只有同蟒蛇斗。乌鸦知道他斗不过蟒蛇,他只有瞅准机会啄蟒蛇的眼睛。蟒蛇另一只眼睛又被乌鸦狠狠地啄了一下,血一下从蟒蛇的眼睛里涌了出来。蟒蛇逃了。乌鸦累得只想趴在窝里好好睡一觉,但又担心蟒蛇会再来,只有歇在树枝上“呱呱”地叫。
收工回家的二傻父母远远便听见了乌鸦的叫声,心猛地揪紧了,又出啥事了?要不这报忧鸟不会叫得这么急。二傻的父母加快了脚步。此时喜鹊也叫了起来,二傻的父母的心这才踏实了,报喜鸟叫了,不会有啥坏事。二傻见了父母,说:“一条大蛇缠得我不能吸气,要不是乌鸦啄蛇的眼睛,我准被蛇吃了。”父亲说:“你这个傻瓜,把喜鹊说成乌鸦了。喜鹊和乌鸦都分不清。”二傻说:“真的是乌鸦。”父亲仍不信:“好,是乌鸦,在你眼里喜鹊就是乌鸦。”二傻说:“喜鹊是喜鹊,乌鸦是乌鸦。乌鸦啄蛇的眼睛,喜鹊趴在窝里睡觉。”父亲对二傻吼:“别再说了。”二傻再不敢出声了。
二傻的父亲说:“自从乌鸦在树上筑了窝,我们家没太平过,得把这乌鸦赶走。”二傻的父亲搬来梯子,拿着竹篙爬上梯子捅乌鸦窝。树枝一根根掉下来了,乌鸦在二傻父亲的头上“呱呱”地凄叫。片刻,乌鸦窝成了地上的一堆树枝。乌鸦伤心地飞走了。
这年夏天,二傻的弟弟在鄱阳湖畔玩水,脚一滑掉下了湖。站在树上的喜鹊看见了,“加加”地叫了两声。喜鹊猛地想到自己是报喜鸟,忙闭了嘴。如自己拼命地叫,那不成了报忧的乌鸦?那谁都讨厌自己。喜鹊只有看着二傻的弟弟在湖里手脚乱扑腾,头一会儿蹿出水面,一会儿沉到水里。片刻,湖面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