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访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时传祥所在崇文区环卫局的老书记牟朝明同志(他已退休,但还在一个小单位上班),牟书记所谈的也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建议记者去拜访从五十年代开始就和时传祥同志一同掏粪的退休老模范任华亭老人。并找了一位青年工人领记者去。
从书面材料中知道,任华亭同志是河北文安县人,1956年从永定河栏河工程队来到北京当掏粪工人。起初是为了攒几个钱回家讨老婆,组织自己农村的田园生活。可是他到了北京,和时传祥同志一起干掏粪工以后,越干越爱这一行,全身心投入了这个行当。从二十六岁一直干到六十二岁。那自重10多公斤,容量四十多公斤的粪桶都一直没舍得放下,而且他最终也没有一个自己的家,孤身一人住在北京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是他没有钱来组织一个家庭吗?不是。他的收入虽不丰富,却也足以成家,可是他攒的钱大多默默捐献给社会福利事业了。单从1983年至1991年有文字记载的,他就捐款4850元,历年购买国家债券4630元。他的钱是捐向儿童福利基金会、修长城、支援社会福利“红十字会”,为贫困地区、地震灾区、亚运会、洪涝灾区……自己节衣缩食默默奉献。他有公费医疗,可是做大手术却坚持自己掏钱。掏粪工具设备损坏了,他也不找公家报销修理费,而是自愿掏腰包。他在环卫战线上的光荣事迹很多很生动,他的思想境界之高真不愧为时传祥的老战友,想从他那里一定能采访到时传祥许多鲜为人知的动人故事,将大大丰富本书的内容。
在曲里拐弯的小胡同里左转右转,终于找到了那个拥挤的小院,找到了一间侧边小平房。记者看见这位老人正在打算吃午饭——一杯茶、几条干咸鱼和几个硬烧饼。而这间屋里用九十年代的标准看,是原始得不能再原始了。一张单人铺,一张写字台,一张旧桌,几张旧椅子。可是却整齐清洁、一尘不染,叫人瞅着干净、清爽。
老人有礼貌地请记者坐下,问明来意。当听说是采访当年时传祥同志的具体事迹准备写书时,没想到他却说:
“要了解这些材料,你可以去找电视台、找报社,他们那里过去搞的这些资料很多,记者没什么好说的,掏粪吗,工作很简单的,我没什么好说的……”
老人家“封了门”,记者却不能放弃这个好机会。于是就想通过闲聊,让老人家打开话匣子。
记者说:“掏粪工作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就不简单了,那得不怕脏……”
“脏?”任华亭打断记者的话:“粪是最脏的,可是掏粪工人是最干净的,不像掏垃圾工人,风一吹弄得满头满脸都是……可粪是液体,是水,风吹不动的……”
“那得有经验,有窍门儿,还得要思想过得硬……”记者想办法找话茬儿,可是任华亭却客气地沉默不语。也许他认为全部的具体内容都说净了,还有啥好说的。看这屋里一尘不染的透亮和老人那从头到脚的清洁利索,记者衷心赞美:的确,掏粪工人是最干净的。眼前这位老模范从思想到衣着,从他简单粗糙的午餐到一尘不染的陋室,里里外外都是像水晶一般地透明、干净。我们感到了自己的渺小,真想请他老人家到附近找个干净饭馆去共同就餐,可是话到口边没敢说出来。一说出来,一定也会遭到婉言谢绝。记者感到,任华亭同志认为老战友已经走完了人生的路,他自己也离开掏粪工作多年了。那些当年的工作成绩犹如陈谷子烂芝麻,都过去了,不值一提。也许这正是时传祥精神的最完美的体现吧?这次采访记者虽然没有获得更多的材料,可是却见到了“活着的时传祥”,一个无意宣传自己的成绩,甘心默默奉献而无索取的人。
老人还没吃饭,记者不得不告辞了。老人把他友好地送出门,走在这拥挤不堪七拐八弯的胡同里,心情是沉重的。并不是由于采访没有收获,而无形收获是很大的。但看到任华亭老人目前的生活,如此简陋的房子,如此乱糟糟的周围环境,如此原始的家具;一杯茶,几条小咸干鱼,几个硬烧饼……
后来才知道,任华亭老人原来的住房要比现在的好,那是他为了照顾别的同志而让了出来。
可是他似乎把所有做过的好事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