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英雄人物时代楷模丛书——邱少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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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炒老板“鱿鱼”的二哥(2)

二师兄也说:“你放心,你这病能医好,先喝了这个试试,不行的话,再想别的法子,就是卖了鞋当了袄,也要把你的病治好!”

“邱老二还睡懒觉哪!”

正在这时候,窗外传进来老板娘的喊叫。她明明知道邱少云病了,却故意尖着破锣嗓子这么喊。

“他没有睡懒觉那个福气!”二师兄说。

“到哪里去啦?”老板娘又追问。

“病啦!”

“哼!真会装!摔那么一下就摔出病来啦?快叫他起来。”说着就要往屋里闯。二师兄忙走出门,说:“他实在病了嘛!昨天就是带病干活摔了跤,到如今没进一口饭。你再赶他起来,还要人活命不!”

“他的活儿,我们俩人给他包下来!”大师兄也气愤地跟出来说。

老板娘鼻子哼了哼,无可奈何地撇撇嘴:“不干活,就不准吃饭!”

“不准吃饭,我们买给他吃!”两个师兄同声说。

躺在里屋的邱少云,听了老板娘和两个师兄的对话,忿恨和感激交织在一起,气得浑身哆嗦。忿恨的是老板娘不管工人死活,感激的是两个师兄,为自己买药治病,又关照自己休息。这要担着丢掉饭碗的风险啊!

过了一天,邱少云就拖着虚弱的身子上工了。他不愿意因为自己养病,给两个师兄增加负担。二师兄看他病没好,不让他干重活,自告奋勇替他去担水,让他坐在灶门口烧火。

高烧才退,两三天没吃什么东西,身上又软又酸。坐久了,脑袋发晕,眼前发黑,他有些恍惚地坚持着。

也许被火烤久了,邱少云觉得瞌睡得难受。他坐在一节木头上。身子向前一倾,木头一滑动,额头一下撞到锅沿上,划了寸把长一条口子,立时流出了血。坐在门口监视工人的老板娘,听到响声,抬眼瞅瞅,奔过去扯住邱少云一只耳朵,幸灾乐祸地指着流下来的血说:“看你还打不打瞌睡!活该!”

窝在邱少云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他平时不爱吱声,可是一发了脾气,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左手压住伤口,右手压住老板娘狠劲一推:

“你他妈的来干干!”

肥胖得像只老母鸡似的老板娘,立脚不稳,一下子撞到墙上,吓得她没皮没脸地喊着:“哎哟哟,邱老二打人啦!邱老二打人啦!”一边喊,一边望着愤怒的邱少云,扭搭扭搭溜了。

二师兄给邱少云包着伤口,叹口气说:“你该再歇一天。有钱人长的是狼心肠。带病干活,也不会说你个好儿,累重了,落下病,一辈子的难。没见我这腿!”说着,他忍住痛指了指被脓血沾住的裤脚。

邱少云这才看清了,二师兄那罩在裤管里的腿上,脓疱疮更重了,脚脖子肿得老粗,上边贴满了卷子叶。他心疼地问道:“哎呀,这是怎么落下的,这么厉害!”

“他娘的怎么落下的?”二师兄气愤地说,“大热天儿睡在这灶间里,蚊子、臭虫一叮咬,满腿长疙瘩。整天又掏茅厕,又挑泔水,又溅上脏东西,就化脓了。”

“光贴卷子叶能医好吗?”

“不贴这个,哪有那么多钱买药啊!”

“我看,该向老板要点钱医医。”

“嗨!别提啦!老板怎么舍得钱啊!你向他借,他说,投师约上写了的,伤病残死,概不负责嘛!你要叫他拿钱给你医疮,那还不挖了他的心。”说着,他把手里的一把菜狠狠摔在盆子里,放低声音说,“为了钱,这个老板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来面馆的时候,他看你有油水可榨,就叫你拼死拼活的干,等到你身上的油水榨干了,他就一脚把你踢出门去。有个师兄就是落了这么个下场,不知哪一天,我们也要倒霉啊!”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在这个世道里,穷人就是这个样!”

二师兄的话。深深印进了邱少云的心里,他先是感到悲凉,马上又感到义愤,爸爸被害、妈妈惨死的情景,同时映现在眼前,悲愤、仇恨,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朦朦胧胧感到,二师兄想的太泄气了。大伯爷说的对,天底下的路长着哪!他不相信就没有宽敞路让穷人走!他也不甘心忍受傅老板这样欺压剥削一辈子!他更忘不了爸爸妈妈的惨死!但是,宽敞的路,穷人能走的路,在哪儿呢?

邱少云的心境渐渐平静下来。他觉得对像傅老板、老板娘这样狠毒的家伙,该想法整整他,不能叫他白白的榨油水坑害人!于是,他把几天以来产生的那个想法,小声给二师兄说了说。二师兄先是直摇头,琢磨了琢磨,又点着头儿直乐,两人便打算好晚上再和大师兄商量……

第二天晚上,老板来盘账。他皱着个眉头,拨拉着算盘子。清了又清,算了又算,猛地吃了一惊,啊呀呀,今天亏了!立时脸色黄了,嘴唇儿乱哆嗦,像中了风。

他赶忙喊来大师兄,焦急不安地问道:

“今天的生意怎么赔了本钱呢?”

“不晓得。”

“往天都要赚几个嘛。”

“问问老板娘,是不是她把钱拿去,跟张镇长、王财主们打麻将输了。”大师兄从从容容地说。心里可忍不住直想笑。

“她……”老板一怔,嘴里像窝了一把草,心里酸溜溜的,再也找不到话说,把账本一放,沮丧地回房里去了。

老板一走,邱少云和二师兄就笑开了。

原来他们在卖出去的面里,每份都加了分量。大师兄没有笑,只是赞赏地瞅着邱少云。他觉得邱少云出的主意很妙,叫老板吃了亏。折了本,还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

这是邱少云当时所能想到的报复方式。穷人与富人,雇主与雇工间的较量。总是存在着令许多现代人无法理喻的东西。尽管这种方式显得有些隐晦和无力,但毕竟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穷孩子来说,他还是得到了一种安慰和胜利的喜悦。

也许就是精神的胜利。

这天早晨,邱少云起来挑泔水喂猪,走到老板的窗外,猛听到老板娘骂了二师兄一句,他立时留了意。心想,这家伙不知又要搞啥子名堂害人呢,便站下了。只听老板娘说:“那个小腿长疮的穷小子,越来越不守法,动不动就顶撞我,邱老二前两天敢推我,看样子也是他挑唆的,你得给我整整他。”傅老板哼了一声,轻声说:“他三年学徒快期满了,腿上又长了那么多烂疮,学徒期一满,投师约就管不住他了。再说这一连几天,天天亏本钱,也不知鬼出在哪……干脆把他打发走,省一张嘴……”

“对对对,赶走好,”老板娘不等丈夫说完赶忙表示同意,但她想了想,又立刻担忧说,“不过,他的事儿谁干呢?”

“算盘我早打好了。”傅老板咳了几声,又哼哼呀呀呻吟着说,“你别看邱老二这穷小子瘦干干的,干力气活还满行,管紧一点儿,有他就能顶两个人干。”

听到这里,邱少云气得发抖。傅老板想用自己顶掉二师兄的饭碗。这家伙的算盘可打得太精了。他知道,这时候解雇,大约又是想叫二师兄背着账走,要是上了他这个当,一辈子的命运都攥在他手里了。病好了,他会以还债为名,再勾回来给他白干。没油水可榨了,就来绝的,逼着交债,把你搞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这老杂种这一招可太阴了。他赶紧找到大师兄与二师兄,把这事给他们讲了。并且气愤地说:“他要这样无故解雇二师兄,我也不干了!看他怎么办!”

二师兄说:“少云,你还年轻,别为我赌气,不干了,以后日子怎么混呢?”

“就是饿死,也比受这份窝囊气强!我们穷人总不能老让人用脚踩着,总有一天,叫这世道翻个底朝天!”

“咳!咱这一天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二师兄有些无奈地说。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空想与期待,也许才是他们活下去的一点希望。

正说着,傅老板走了进来,把他们叫进了厅房。傅老板坐在柜台上,三下五除二地打了一会算盘儿,便把二师兄叫到跟前。说:“你在本柜上的时候不短了,吃饭不算,借的零用钱折合成米,应该是一石二斗五升。你现在拿不出来,回去把小腿上的疮治好了,以后再还。”说着把一张字据推过来,要二师兄按个手印儿。

解雇。就是失业,就是被夺去饭碗啊!尽管事先知道,但一听老板这话,二师兄还是气得火冒三丈。他大步走过去,一手抓住那张字据揉成个纸团子,怒冲冲地对着老板说:“你、你好狠哪!我来面馆时,身子棒棒的。在面馆里我白天黑夜地给你干,干了两年多,你赚钱发财,吃得膘肥肉厚,我被拖成这个样子,到头来还欠你一石二斗五升,天底下有这种道理吗?”

在一边专心听着的邱少云,有些控制不住地冲了过去。因为二师兄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哪。他一步迈到柜台前,质问老板:“你讲理不讲理?”

老板吃惊地瞅他一眼:“这、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他妈的也跟着砸旁锤!”

邱少云愤愤地说:“你太欺负我们穷跑堂工人了!”老板张口结舌,哦哦两声没回上话来。他质问傅老板:“二师兄的病没碍着干活,你为什么辞他?他的病,就是给你没明没黑干脏活累活落下的,你不给包下治病的钱,还倒打一耙,欠你的账,你他娘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什么什么?”老板听了邱少云的话着了急。他没想到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穷杂工,在紧要关节上,一张口就这么噎人,这等于帮着他二师兄往自己身上捅刀子!气得脸色都白了,憋了好半天,才嚎叫道:“不立刻叫他还欠债就算宽容他,还想要药钱,休想!你、你小子的话,简直像共产党,你……”他瞅着邱少云那愤怒的脸色,哆嗦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我怎么样?”邱少云大声说,“你无故解雇二师兄,又不给治病的钱,还想坑害他,老子也立刻就走。”

“你敢!你能把吃我的饭钱还得起你就走,每月伙食一斗五,算清了你就走吧!”

“现在算不清,总有一天要跟你算清!”

邱少云说完,把一条破围裙使劲一扔,随着二师兄大步走了出来。把呆愣的傅老板与傅家面馆扔在了身后。

邱少云在二十岁时,第一次主宰了自己的命运。尽管这种逃脱的方式近乎于悲壮与无奈。但这八个月的学徒生涯,无疑使他对自己有了种清醒的认识。那种对于富人的仇恨,作为一种坚硬的东西融进了他的性格与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