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叶小舟已经离家出走了?”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秀棠也很诧异,他没想到叶小舟的行动那么快,原以为他会过上一段时间慢慢筹划周全后才会出走的,哪知道这小子想到就做到,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是啊,先生平日里跟他最谈得来,不知他可曾跟先生提起过,一旦出去首先会到哪里去玩?”叶大舟问道,此刻他满头大汉,气喘吁吁的。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怎么敢两手空空地走出这个小镇,离开自己的庇护?他希望叶小舟不过是记恨吃饭前和自己的那番话,钻到某个角落去躲上一个晚上,等到明天肚子饿了后,自然会出现在客栈里了。
李秀棠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弟弟常跟我提到建康的繁华胜景,说是若有机会第一个要到秦淮河畔去逛窑子,他该不会真的青春期冲动,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吧。”
叶大舟急得直挠耳根。
李秀棠见状安慰他道:“大舟兄弟请稍安勿躁,依叶小舟的脾性,多半也就是在这附近溜达溜达,等到人疲了,玩得没劲了,自然也就回来了。你想想他又没有什么本事,平日里又懒散惯了,哪吃得了外面的苦哪!”
“但愿如此。”叶大舟抹着额头上的汗珠道:“我就怕他小子出去乱闯祸,被别人给伤着了,外面不比咱们这里,镇里人事事都要看在我面子上让他三分。”
“这倒也是。”李秀棠在房里走了两步,转头问叶大舟:“你可知你弟弟这次出走带了多少东西么?如果没多少盘缠,谅必也走不到多远。”
“我没给他钱,”叶大舟仔细回想着说:“再说我弟弟平日里自己也没积攒钱的习惯,这次出去就草草带了几身衣裳,还有一只放柳叶镖的百宝囊。噢,对了,他还带上了我家祖传下来的一本经书。只是他带《九转真经》那本破书干嘛?真搞不明白,连我都看不懂,就算拿出去换钱也换不了几个钱哪!糟了,他还带走了几瓶药粉,那些药粉如果不懂得使用方法而乱用的话,可是要闯大祸的。”
叶大舟那那里急得直挠墙,李秀棠心里却很开心,看来叶小舟果然把《九转真经》给偷出来了。但愿这小子此刻走得越远越好,别被叶大舟给追上了。
“不行,”叶大舟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到建康的路是往西,我得往那条路上追一追去,说不定还能追得上他。”
李秀棠闻言心里一急,生怕他真的追上叶小舟,那自己的苦心全都白费了。他正想开口劝阻时,忽见一名“春颜客栈”的伙计跑过来对着叶大舟大喊:“老板不好了,咱们客栈着火了!”
“什么?客栈着火了?怎么会啊?”
“是老板娘不当心把烛火燃着了竹帘,然后火势不知怎么搞的,越烧越旺,老板娘叫我赶紧来喊你回去救火。”
“哎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倒霉事情全部挤做一堆来了!快,快回去救火。”叶大舟跟着伙计赶回客栈去了。
李秀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冷笑一声。他疾步走到“听松书房”后舍,苦心道长正手举一只罗盘仔细观察着。李秀棠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三师叔此计果然妙不可言,叶小舟已经带着《九转真经》出走了。趁着现在费白玉拖着叶大舟不放,咱们也赶快追上去抢经书吧。不知那家伙现在往哪个方向走,师叔可看出一点端倪来了?”
苦心道长掐指算了算,点了点头道:“只要你给叶小舟的那只人偶他还带在身上,咱们就不会失去他的踪迹。现在他在往西南方向走,这应该是沿着太湖往西岸走。你现在马上收拾一下,我们连夜起程追赶,以咱们的脚程,到明天中午时分就应该追上他了。”
李秀棠点了点头,回屋去整理行装准备上路,这次如果能够得手,他是再也不会回这个小镇了。
李秀棠告诉叶大舟说:叶小舟最想去的地方是建康,实则是告诉他了一个相反的方向。事实上叶小舟走进江湖,第一个想去的自然是江南最繁华之地临安。他沿着太湖之滨向西行走,次日凌晨到达宜兴城,这是他第一次离家那么远,走着走着已经方向莫辨了。好在他为人机灵,靠着一张嘴到处询问,有一路人指了指运河边上的一个码头道:“你去乘‘富贵逼人画舫’,那船直驶临安城,即可省却路上辛苦,又可欣赏江南娇妍,手气好的话还能赢上一笔,这日子何等的逍遥乐哉。”
叶小舟不知他所说的画舫是什么样的一种船,看他说得那么憧憬,谅必这船上甚是好玩,于是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来到运河码头上。只见码头上泊着一艘豪华大船,船上雕梁画栋,装饰极尽豪华,船舱里传出乐鼓笙鸣,甲板上锦旗招展,美女成群。
叶小舟长这么大,头一回一眼望去满目皆是窈窕女,顿时眼花缭乱,情窦乱开。他站在船下,张大着嘴巴,流着哈喇子仰头看着船上的那些莺莺燕燕们,心想这江湖确实好玩呀!一船的美女,光看看就享饱眼福了。
“喂,你这乡下丑小子,走开走开,别挡了上船的路。”通往甲板的踏板旁几名大汉见叶小舟傻愣愣地站在船舷边,把想上船的客人的路都挡住了,于是出手轰赶他。
叶小舟不乐的犟着身子道:“你们干嘛赶我,我也要上船去。”
几名大汉听他这么一说,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说道:“乡下小子,上咱这‘富贵逼人画舫’,可不是你这种泥腿子随意能上去的,光上船费就要十两银子,只怕你种一年的田也没这么多银子吧。”
叶小舟对他们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道:“你们别狗眼看人低,本大爷看上去土了点,拿出银子只怕会砸死你们这些以貌取人的家伙。”
几名大汉只当他是大话王,伸手把他往旁边推。叶小舟一见急了,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票往大汉们眼前一挥道:“十两银子上船费是不是?这些够不够我上船了?”
大汉接过银票看了一眼,面露喜色,“哟,这还是扬州麒麟宝号的银票。”接着他们对甲板上的那些莺莺燕燕们挥手叫道:“这位客官二百两银子记账,姑娘们快来招呼客人啊!”
甲板上的众美女们齐发一声喊,争先恐后地一涌而下,瞬间把叶小舟淹没在花蝴蝶的海洋中,簇拥着他往甲板上走。叶小舟着急地对大汉们喊道:“哎!不是说上船费十两银子么?你们还要找我一百九十两银子哩……”
美女们哪还容得他再去讨银票,死揪硬拽地把他拖上船去,“客官哪!二百两银子先记帐上嘛,从现在开始官人的吃喝玩乐都用不着自己掏银子了,这多潇洒啊!”
“是啊!哎哟小客官的脸红彤彤的,就跟秋天餐桌上的大闸蟹一样,好可爱唷!”
“看小官人的模样还是个处子之身吧!今晚招呼咱们画舫上最漂亮的姑娘帮小客官破了处子之身,让你从此成大爷,客官的红包可千万别小气喔。”
在众美女的簇拥下,叶小舟身不由己地被拉到了船中。此刻他哭笑不得,二百两银子可是他四分之一的家当,怎就一眨眼功夫就算没了,照此速度消费下去,恐怕未到临安城,他已成穷光蛋了。
走进船舱才知道,“富贵逼人画舫”实则是艘赌坊,此船沿京杭运河运行,上溯至扬州城,下行至临安。这一条航道上多经江南富华之地,所以生意兴隆,船上客人多是富商豪贾,一掷千金之事在这里算不上稀奇之事,所以叶小舟那二百两银票,上了这艘船,很快就会用光。
只见宽敞的船舱中排开几桌赌桌,每张桌前坐庄的都是一位颇富姿色的大美女。有的美女端庄贤淑,举止优雅;有的美女袒胸露臂,身上刺青毕露。这些美女无一例外的赌技高超。另外,船上歌姬、舞技、乐姬一应俱全,酒馆茶房设施齐全,大凡陆地上该有的娱乐休闲设施这里都有。
未见过大世面的叶小舟进了这艘画舫,算是大开了眼界,起初还拘谨了一会儿,不久后便和那些莺莺燕燕们厮混熟了,他天性爱热闹,嬉笑嗔闹全凭自己性子来,到了这种场合里如鱼得水,玩娱正欢。
画舫在宜兴城停泊了两个时辰后开锚出发了。
从那些莺莺燕燕口中得知,这艘画舫上有两大美女,分别是蓝罗刹和绿罗刹。蓝罗刹就是主持牌九赌桌的那个袒胸露臂,身上一身妖艳刺青的坐庄的女赌王。绿罗刹则是一名乐姬,在船舱最高层的一间“赏月小楼”中,因其容貌超群,乐技冠绝,所以颇为自负,只有她看得上的客人才有幸能见上她一面,听得她奏上一曲。平常俗人是很难见到她的。
叶小舟先去看了看在牌九赌桌前坐庄的蓝罗刹,那是名颇富豪气的美貌女子,她衣襟斜袒着,右臂裸露在外,肩背上刺满了青龙白虎刺青。此女坐在赌桌前冷然面对一大帮赌徒,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眼神里闪着凌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女人。
叶小舟虽然贪玩,对赌却不擅长,手里抓的几只筹码很快便输掉了。他悻悻地走出赌坊,想去看看那个绿罗刹长得是何模样,暗想明明是千娇百媚的大美女,干嘛偏起“罗刹”那么难听的字号。
船尾有楼梯通往上层的“赏月小楼”,此时楼梯被两名大汉挡着,楼梯旁有十数名长相各异的公子哥儿和江湖豪客手里挥舞着银票要求上楼去听绿罗刹吹箫弹琴,但都被大汉给挡住了,“各位稍安勿躁,并不是有钱就能见着我家绿姑娘的,待会儿绿姑娘的丫鬟过来点名,被点上名的才有机会去见绿姑娘。”
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黑脸大汉朗声抱怨着:“这是干啥子嘛?不就是个歌姬么,还真学得跟当年汴京名妓苏小小那样,只见小白脸,这有啥子劲嘛。”
旁边一名身穿白色劲装的白脸男子尖细着嗓门说:“黑大哥肯定是见不着绿罗刹了,拿着你那些破银票回赌坊去和蓝罗刹打情骂俏吧,谅必两位都是罗刹,容貌都差不多,何必挤在这里受着被人白眼的鸟气。”
黑脸大汉做出一副恶心的样子道:“蓝罗刹容貌虽美,却是男人婆的性子,实在没兴致。”
叶小舟被挤在后面,他见身边站着一名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白面玉齿,朗眉俊目,气宇挺拔的白衣少年,便推了推他问:“我说哥们儿,你说这些女人干嘛作贱自己,要起罗刹那么难听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