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在“693画廊”外的马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韩庆、简小叫和叶继香帮郎天乐把一大堆行李塞入后备箱里,赤炎撑着一把拐杖,一瘸一跳地拎着一只牛津包从画廊的巷子口走了出来,这只牛津包里放着段棠的骨灰盒。
郎天乐的那头飘逸的长发已经被剪成了很中性的短发,清秀的脸上有多处还未痊愈的伤痕,右手腕上裹着绷带,看上去身上多处有伤的样子。她翻手关上后备箱,转目环视着身周众人,韩庆的左手臂挂着绷带,白皙英俊的脸上还贴着几张创可贴,简小叫和叶继香看上去最完整,可是这两人所经历的那场战斗的惊心动魄程度是丝毫也不逊于老烟头豪华游轮上的那场大战的。
“你真的决定走了?”简小叫看着郎天乐说:“不能再多住几天,等伤好得彻底点再回北京去吗?”
“不了,现在不走的话,再过几天就到春运了,到时走就更麻烦了。”郎天乐耸耸肩膀道:“其实我们前几天就该回去了,之所以还耽搁着,就是还想再等等是否有老烟头他们的消息,现在看来,除了从沉船附近捞出几具光头男的尸体外,老烟头和大吊车都没有再出现,我估计他们多半是逃掉了。”
赤炎使劲用拐杖敲着地面说:“可惜啊,真可惜,炸得那么透彻了,还没把老烟头那老王八给炸死,那老家伙可真是骨头硬啊。”
“这也很难说,”韩庆笑着安慰郎天乐道:“听我们老板说,船被炸沉之前,老烟头已经被老板和你联手打伤了,也许他在爆炸发生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跳船逃生,被炸得尸骨无存了也说不定。”
“但愿如此吧,但我没抱那么大的指望。”郎天乐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捋自己的秀发,待到手里摸空时方才想起那头秀发已经因爆炸时被滚热的气浪灼焦而被剪去了,她尴尬地垂下手说:“如果老烟头真没死,说不定过段时间那老家伙会卷土重来大举报复,我们得回去早做准备,‘山水工坊’里聚集的都是文艺青年,武功好的高手却不是很多,我们必须疏散那些武功差的,免得到时受老烟头的伤害。”说着,她拉开出租车的后门,让抱着段棠骨灰的赤炎先钻进车里去。
叶继香突然问她:“那你干嘛不等明天或者后天走,偏要赶在现在走呢?你明明知道今天我们老板会被警方叫到警察局去。”
郎天乐意味深长地吁了一口气,她淡淡地说:“也许,我和青松不面对面地分手是个最好的选择,我不想让离开时的氛围显得很伤感。”说着,她向简小叫、叶继香和韩庆挥挥手说:“你们也请多保重,以后你们去北京就请到我那儿玩,我请你们吃北京烤鸭。”说完她钻进出租车,忽然又把车窗摇下,探出头对叶继香说:“你们老板的婚事还请你们多多关照一下,他也老大不小了,该是建立一个家庭,安下心来稳定生活的时候了。”
叶继香对她笑着说:“哎呀那就很难说了,郝青松有点死心眼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爱情的执着劲儿有时候真不知该让你去佩服他呢,还是去该去鄙视他,反正这种男人对我来说是爱他会觉得烫手,弃之却又可惜,非常两难而且头大的。所以说,如果没必要的话,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最好不要去管他的事。”
听她这么一说,郎天乐抿紧嘴唇不再多话了,她和赤炎向车外的三人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便叫出租车司机开车走了。
“唉,终于走了……”简小叫轻声咕哝道,说实话她心里有点喜悦,她觉着郝青松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是啊,一下子世界太平了!”韩庆也嘟哝道,仿佛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刺激的变故都是那几个北京来客引来的。
简小叫、韩庆和叶继香目送着出租车驶出视线,三个人忽然感到有点饥饿,于是并肩向路口的一间茶餐厅走了过去,刚走到路口,忽听身边“吱嘎”一声,有车子在他们边上急刹车,他们转头一看,是郝青松的车子。
郝青松摇下车窗看看他们三个满脸轻松的样子,便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问道:“他们走了?”
“不错,刚走。”叶继香用手指向前方指了指说:“你现在追上去的话,在白云机场里肯定能够追上他们。”
简小叫听见这句话,愤懑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郝青松看了看前方,有点犹豫地摸着方向盘,叶继香把嘴凑近车窗,别有深意地对他说道:“哎,我说老板,你和那个郎天乐联手一起打老烟头的时候,你们是不是有种天下无敌的感觉啊?否则依照老烟头的功夫,怎么可能被你们给打伤呢?”
“天下无敌?”韩庆嗤笑着说:“别搞笑了,老烟头那武功,连我都打得过。”
简小叫没听懂叶继香那句话的意思,可是郝青松的心里却好一番折腾,他听出了琴瑟和鸣,心意相连的弦外之音。也许,人这一辈子都是寂寞的,只是,能在茫茫人海里,能够碰上一个能让自己心动的人,并且那个人能让自己的生活再也难以平静难以寂寞,也许,那个人就是自己今生缘分所寄,纵令那个人是阵风,纵令自己会因此粉身碎骨,也该因着这种一现便逝的缘分而追着那阵风去了。
想到这里郝青松突然亢奋了起来,他忽地跳下车对韩庆喊道:“这车是你的了,记住,到我家去帮我打包一些衣物,然后给我寄北京去。”
说着他向路边招着手,一辆出租车向他驶了过来。
简小叫和韩庆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往出租车跑去,韩庆不解地问他:“老板,把你的衣物寄北京去,为什么呀?”
叶继香白了他一眼说:“哎呀你笨啊,这说明咱老板要到北京去了,这一去过完年都不定会不会回来呢。”说到这里她又对郝青松喊道:“老板,你就穿这身衣服去北京吗?你别忘了北京比广州冷好几倍哩。”
郝青松一边钻进出租车一边喊道:“没关系,我身上带着钱,到北京后可以马上买羽绒衣穿上,从今儿起你们就放假吧,该去哪儿就去哪儿。”说着他关上出租车门,车子转过一个大弯,驶上主干道,往白云机场去了。
“老板身上带着钱?”叶继香咬着手指惊呼道:“哎呀惨了,上次破案的二十万奖金还在他的帐上呢,这次去北京他不会一下子就花光吧?”
“我看有这个可能。”韩庆走向郝青松扔下的轿车,边走边说:“来吧,上车吧,咱们今年提早放假,小叫,跟我到海南去玩好不好?或者咱们干脆到长白山去滑雪。”
简小叫忿忿地瞪着叶继香,满目冒火地质问她:“你干嘛要这样做?万一老板真讨了郎天乐做老婆,你以为她这个老板娘会给你好脸色看吗?”
“郝青松能讨到郎天乐做老婆?别说那么搞笑的话好不好?”叶继香白了她一眼,“你觉得这么奇幻的故事有可能发生吗?那是不可能的。我之所以骗老板到北京去,那是因为我要到南京去录制《非诚勿扰》的节目,正怕老板不让我去呢,现在好啰,放长假啰!”
简小叫跟着叶继香钻进郝青松的车子里,韩庆还在向简小叫不断地提新的度假地点,可是简小叫无心去听他的话,她的脑子里想着其它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手机号,等到对方接通后,她对着话筒说:“喂,是我,简小叫……嗯,我现在在广州……我过得很好,有工作,也有朋友……爸,我想家了,想您和妈妈了……我过几天回家,和你们一起过春节……好的,天冷了,你和妈妈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等我回来!”
有时候会想起那段关于“偶然”的造句:
你的偶然出现,
我的偶然失态,
你的偶然回头,
我的偶然一笑,
多个偶然以后,我们就成了缘份中的迷云,绕进一场难缠的情感漩涡。
笛声悠扬,月下空竹,
当你说你想和我一起观赏流星雨时,
不知怎么地,
我的眼泪竟象繁星点点,
长夜的天空不再漆黑一片。
有时候会想起那段关于“必然”的结局:
你的必然倦厌,
我的必然惆怅,
你的必然出走,
我的必然失落,
多次必然以后,我们就成了陌路上的风尘,飘向一条背驰的无边长路。
长衣飘飘,踏雪而行,
当你说你想去追飞向天际的云朵时,
不知怎么地,
我的心绪竟如翻落花瓶,
过往的思忆永成碎念一地。
有时候会想起关于你我的偶然和必然,
相遇只是偶然,
相守却无必然,
相聚成了偶然,
相思成了必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