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青松走出“693画廊”的时候,背影显得有点萧索,郎天乐站在门边,对他“哎”地招呼了一声,郝青松停下脚步,但并没有象先前那样回过头用热切的眼神去看她。郎天乐轻轻叹了一声说:“你就这样走了么?连声再见也不说。”
郝青松抿抿嘴,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拜拜。”
“这次这件事——”郎天乐故意拖长尾音,看见郝青松的头侧过来一半了,方才说出后面一半话:“谈不上谁对谁错,你说是吗?”
郝青松原本想得到一句略带歉意的话,这句显然不是他想听到的,他回过头,眼神里含着淡淡的阴郁,“你从来就没觉得自己错过,”他轻轻地咕哝道:“因为你总是以你自己为中心,从来没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别人的感受,对你来说,感情这种事,就象黑眼豆豆那首《I Gotta Feeling》里唱的一句歌词:Easy come!Easy go!你自己对感情毫不在乎,但请你别自以为是地认为别人都和你一样。”
这句话听上去带点诙谐,实则上刀割般的犀利,换作别的女人,也许无法忍受这种讥谑,可是郎天乐并非平常女人,她比一般的都市女人更富阅历和自嘲哲学,她反倒觉得这句话是对她的一种赞誉。她倚在门框边,左手抹弄着垂在额前的大波卷发,笑眯眯地说:“知道吗?你开心起来显得很有力度,可是你生气起来却显得更性感,象你这样受女人欢迎的男人痴谈什么为情所困的话,听起来反倒让人觉得好可笑。”
郝青松不是一般的愠火,他回转身子,两个箭步跨到郎天乐面前,几乎把他的鼻子贴上了她的鼻子,“你觉得我这人很好笑是吗?”他的调门提高了两度,这使得刚刚走到门口的韩庆和简小叫不得不停下脚步,两人尴尬地站在他们身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概你对我的印象一概如此,”郝青松继续一吐为快道:“觉得我就象一个弄臣,只会一味地对你献媚抛殷勤。是啊是啊……你对我是毫无所求,因为你的心根本就不是肉做的,我即使得到你的心,捧在手里也是冷冰冰的。可是郎天乐,纵令你的心是钢铁铸就的,也终有一天会生锈,会运血不畅,你不可能永远那么好地维护自己的那颗心,你终须依靠一个爱你的人帮你修缮、帮你加油、帮你呵护。只是等到你忽然醒悟自己曾因冷漠而错过许多象我这样好笑的人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荒漠的中心,周围除了干得裂叉的大地,就是苍茫无云的天空,到时你就是想哭,都会觉得自己的泪腺已经干涸了。”
郎天乐回视着郝青松那对激动的眼睛,轻松地斜起娥眉说:“你在对我念诗吗?说得很富哲理呵。能把你刚才说的那串话再说一遍吗?这次我要拿枝笔把它们记下来,这么意味深长的好词如果不写到我的新歌里去,那就太可惜了。”
“你……你……”郝青松忽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他猛地转过身,拔脚便向巷口走去。
郎天乐努了努嘴唇,使劲忍住想喊住他的冲动。韩庆走过她身边,轻轻对她说:“我们老板心很宽的,他是气话说过就会后悔的那种人,所以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郎天乐淡淡地笑了笑说:“你放心好了,我和他之间风风火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他这一生气,只怕对我会有一点点排斥心思,你们接下去的行动也许他不会开口跟我说了。老烟头那里的事情毕竟和我们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无论如何,你得把事情的进展情况随时和我们进行交流。”
“嗯,好的,我会和你们保持联系的。”韩庆答应道。
郎天乐把目光转到简小叫身上,她对简小叫说:“这次事件毕竟牵涉到我们‘断牙祠’一派的内部恩怨,我看你对‘断牙祠’的事情好像毫无所知,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你。”
简小叫点点头,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过头问郎天乐:“据你所知,我爸这个人算不算坏人?”
郎天乐偏过头想了想说:“你爸嘛,算不上一个坏人,但也不能算好人。事实上‘断牙祠’的分裂就是你爸造成的,不过我们老板江上雾说他对你爸是怀着感激之情的,他说要不是你爸当年铸下的那个错,他和老烟头也就不可能象现在这样逍遥。”
简小叫心中一动,“我爸当年铸下了什么错?”
郎天乐还未回答这个问题,从巷口方向传来郝青松的喊声:“小叫,你还在那里磨蹭什么?”
简小叫吐了吐舌头,“哎呀老板在生气了,”她对郎天乐挥挥手说:“我先过去了,以后我再来找你。”说完她飞快地向巷口跑去。她跑出巷口,跟着郝青松和韩庆上了车,她问郝青松:“老板,郎天乐他们的事情要不要告诉警方?”
郝青松瞥了一眼后视镜,巴望着能在后视镜里看到郎天乐追出来的身影,可是镜中的映像都是过路人,面貌模糊地一个接一个从镜中晃过去,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算了,这种事还是别告诉警方了,免得节外生枝。”他拨转方向盘,调转车头向主干道驶去。
“老板,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韩庆问道。
郝青松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说道:“阿香现在命悬一线,我们必须得先找到那台笔记本电脑。”他烦躁地按了两下车喇叭,让轿车毫无理由地吼了两声,“这样吧,我再到警方那里去听听消息,韩庆你去找你的那些消息灵通的朋友们问问,看看是不是能找到老烟头他们躲在什么地方。简小叫你现在回家休息。”
“为什么你们都在干活,偏偏让我回家休息啊?”简小叫抗议道:“我也要为叶姐做点什么,老板,求求你别让我闲着。”
郝青松摇着头说:“不是不想让你帮忙,而是你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你对广州人生地不熟的,叫你去找个地方你都未必找得到。不如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等到我们要人帮忙时,自然会通知你。”
听他这么一说,简小叫也就不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郝青松的手机响了起来,郝青松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电话是蓝宝石“南海之星”的主人,“天方珠宝联合会”的总经理华利先生打来的,他接通了手机,对着话筒说道:“你好,华经理……嗯,不用谢,我们拿了你的佣金,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好的,佣金就打到我的帐户上去就行了,谢谢!……哦,对了,华经理,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你……请问你怎么会想到让我们侦探事务所帮你们找那颗失窃的宝石的呢?是通过朋友介绍的呢?还是看到我们事务所的广告?……原来是通过朋友介绍的啊,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把我们事务所介绍给你的呢?……余尚田……这个叫余尚田的人在哪里工作啊?……噢,他是‘远方商贸公司’的老板呵,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拜拜。”郝青松挂断手机,眼睛看着车窗前方,心里想着一些事,过了一会儿,他对韩庆说道:“待会儿你去帮我查两个人,一个是蓝宝石的主人华利,另外一个叫余尚田,他是‘远方商贸公司’的老板,这个‘远方商贸公司’实际上就是展出蓝宝石的‘国际珠宝VIP精品展厅’的业主,你去查查他们的背景资料。”
“余尚田?哎哟拥有一整层楼面的珠宝展厅,这个老板一定很有钱。”韩庆记下了两个名字,好奇地问郝青松:“老板,你干嘛突然对这两个人感兴趣了呢?”
郝青松微微摇着头说:“我也说不出具体的理由,只是出于职业的敏感性,这件事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奔来忙去却至今毫无头绪,所以我想索性从事情起因的源头重新查起。我总隐约地觉得那个把我们侦探事务所介绍给华利先生,让他雇佣我们去找‘南海之星’的人有点什么问题。现在有太多的事情无法用具体的理由来解释,只能凭抽象的感觉来找方向。”说着他看了看路边,问简小叫:“你家就住这附近对不对?”
“是的老板。”
郝青松把车停在路边,让简小叫下了车。
简小叫下了车,对车内的两人挥挥手,目送着车子驶过街角,这才走回自己的出租屋。她跑进卫生间,宝相庄严地坐在抽水马桶上,憋足力气把自己肚子里的脏物排泄出去,正拉得舒畅时,忽听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好友周畅发来的一条短信:“我现在在广州,一起吃晚饭好吗?我在海珠广场等你,快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