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继香开着摩托车死追着前面的面包车,距离一米一米地拉近着,冷风狂猛地灌进简小叫的衣领里,让她冷得直哆嗦。她两手紧紧抓着屁股后面的握杆,心里一半兴奋着一半害怕着,纠结得直想往车下跳。这几天来连续发生了这么多事,这是她自踏上社会以来经历最轰烈最诡异的一段时期,以前她在少年时总是抱怨自己的生活太单调缺乏冲动的源泉,可是眼下当生活突然变得太疯狂的时候,她又被吓懵了。人是种很扯淡的矛盾体,这个道理她在中学时代就听说过,可是真正体悟到这个道理精髓的,却是在此刻。
前面的面包车驰进一片居民住宅区,夜晚时分,住宅区路边摆满了各类小摊,有冒着青烟的烧烤摊,有香气腾腾的砂锅粥摊、有锅瓢争唱的炒粉摊,路上熙熙攘攘挤满了吃夜宵的食客,广东人的好吃仅从一片居民区的繁闹夜市上便可看出一斑。疯驰而来的面包车让路人们惊惶四逃,只见面包车一路疯撞过去,霎时间桌倒椅散,鸡飞狗跳,路人被吓得纷纷走避,尖叫声和巨骂声响成一片。
叶继香咬紧牙齿,开足马力紧紧追在面包车后面,她现在豁出去了,誓要把前面车里的两个王八蛋扁成鸡蛋饼不可。当她们狂飙而过后,愤怒的路人纷纷拿起手边能抓到的东西向她们头上扔去,这个时候坐在后面的简小叫是最惨的,挂了满头的菜叶和蛋清,“这个游戏太疯狂了,没有在电视机前玩Xbox360 Kinect那么好玩!”这是简小叫此时唯一的感叹。
眼见得面包车拐进了一条窄巷子,叶继香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两部车子一前一后,在迷宫般的深巷里左穿右钻,开得疯狂无比。前面的面包车快速拐过巷道的一个转角,在高楼夹峙的高墙边一转,车尾一闪,不见了。
紧追而来的叶继香驾车冲到拐角口,还未待她减速拐弯,忽见一根长长的竹竿从墙后横了出来,正拦在自己胸口前,她大声尖叫着“小心!”,猛地侧身折转摩托车车身,摩托车随之侧翻过来,带着坐在其上的叶继香和简小叫从长竹竿下面飞钻了过去,一车二人被高速前冲的惯性带得滑出好远,“嘭”地一声撞在高楼的墙基上,撞得两人直翻白眼儿,气都喘不上来了。可是还未待她们把“痛”字喊出口,便见眼前人影一闪,大吊车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唰”地向她们头上抽过来,竹竿带出的风声咝咝而啸,凌厉狠极。这时简小叫和叶继香背抵在墙上,眼看着竹竿向自己迎面抽来,想避都无处可避,可这两个女人都是天生的野蛮货,她们眼睛瞅见那辆摩托车正横在自己身前,两人也不用打招呼,同时伸出脚勾住摩托车,然后撩脚一踢,摩托车翻转着飞了起来撞射向大吊车,反倒把大吊车惊个手忙脚乱,不得不放下竹竿,挥起那条机器手臂挡在身前,迎挡住飞撞过来的摩托车。
“乒”地一声响,摩托车落在大吊车脚边,一块后轮挡泥板摔得粉碎。简小叫和叶继香从地上爬起身来,迅速跑过拐角位置向后一看,却见拐角后面又是一条人来车往的街道,那辆面包车正在向前逃窜着,只是因为这条路太挤,所以车速慢了许多。周围路人发现有人在巷子边打架,又是摔摩托车又是挥竹竿好不热闹,自动让开一块空地来,以看白戏的心态围观着他们。
“你去追那部面包车。”简小叫对叶继香道。
“什么?”叶继香不解地转头看她。
“这家伙交给我了。”简小叫冷冷地打量着正抓着竹竿一步步向他们逼近的大吊车,咬着牙说:“你去追那辆面包车,我来对付这个大笨熊。”她见大吊车身后的地上有两块红砖,于是扬起手对那两块红砖做出个凌空抓握的手势,两块红砖倏然飞起,直射向大吊车,一块砸在他背脊上,另外一块砸在他后脑门上,只可惜简小叫的功夫不算深,这两砖头没能砸出血来,即使如此还是把大吊车吓得不轻,他骇然转头看着身后,想找出谁在后面偷袭他。
“你一个人行吗?”叶继香怀疑道:“这家伙可是个金刚啊。”
“你放心好了,打不过我不会逃吗?这里这么多人,他一个大笨熊能拿我怎么样?”其实简小叫这次是真被惹毛了,这些坏蛋对她又是开枪又是用棒子抽的,简直没把她当女生看,人是可以这样欺负的吗?显然不可以,所以她得给他一点教训尝尝;当然,另外还有一个更微妙的小原因,因为这个大吊车曾让郝青松受过一点小伤,就冲着这个理由,简小叫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叶继香见识过简小叫的手段,虽然心里有点不放心,但她更想对付的还是那个一直让她吃暗亏的珊迪,她拍拍简小叫的肩膀道:“好吧,让你表现,当心点,别让他靠得太近,这家伙身大力夯脑子不好使,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哪怕被他的拳脚刮上一点边人都受不了。”
“好的,叶姐,你快去追面包车吧,这条路堵它开不快,可是等它窜到主干道上去了,想追上就难了。”简小叫扬起拳头与叶继香对碰了两拳,以此互相勉励。
叶继香转过身排开围观的人群,向面包车逃窜的方向追去,她见这条街上车流拥挤,显得很堵,索性跳到一辆轿车的车顶上,从这辆车顶跳到另一辆车顶,一路纵跃着踏车追向前面的面包车,引起一片司机的叫骂声和喇叭声。
正如叶继香说的,大吊车不懂得怜香惜玉,他转着头察看了半圈,没看出是谁拿砖头砸他,于是重新把注意力转到简小叫身上,挥着竹竿向她抽了过去。简小叫翻身一个跟头躲开大吊车挥来的两杆,纵身跃到路旁一棵木棉树树枝上,她见旁边楼房的阳台外用两根竹竿挑凉着几件衣裳,挥出手指向那些衣裳一引,几件衣裳连着竹竿一起飞下阳台,落向大吊车的头顶。
大吊车感觉到头顶上衣袂飘飘似有人袭近,赶紧挥舞竹竿护在头顶,待到竹竿碰到衣裳上了,轻飘飘的竟然毫不着力,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他用竹竿把那些飞舞的衣裳挑开,哪知刚挑开,便见衣裳后面有两根竹竿飞射而下直刺自己的脑袋,速度之快直如标枪,惊得他飞快地伸出那条机械手臂挡在自己头前,两根竹竿一根射到他的机械手臂上,另外一根射到他的肩膀上,这家伙皮厚肉粗,表情居然显得若无其事,反倒是那些围观的路人,发出哦呵的惊呼声。
简小叫心里暗叫一声可惜,她见大吊车又挥竿向自己挑过来,只好耸身跃下树枝,向街边的一个烧烤摊逃去。她逃到烧烤摊边,手臂向烧烤摊上一扬,烧烤炉里立时飞出数根烧红的炭,她遥空引着那几根冒着青烟的炭旋身而转,几根红炭绕着她的身子盘飞而舞。
围观人群看得目瞪口呆,表情都跟吃了迷幻药似的!
眼见得盘飞在简小叫身体周围的几根红炭,大吊车明白了,敢情他一直怀疑偷袭他的人并不存在,原来也是这个小丫头搞的鬼!可是这个小丫头用的是什么功夫呢?竟能遥空操控物体!他忽然想起老烟头曾经警告自己的一件事,惊声问简小叫:“杭州尖峰集团的CEO简岗是你什么人?”
简小叫眨了眨眼睛,吐出舌头做个鬼脸道:“从没听说过,他是谁?你问这干嘛?”
“你这手武功叫‘风筝线’对不对?”
“错了,它叫‘傀儡操’,这明明是湘西的武功,你这人见识真浅,说你头大脑水少,脑腔里塞的大半是糨糊,这话一点也不错。”简小叫咭咭咕咕一说一大串,惹得大吊车暴跳如雷,眼见他挥着竹竿又冲过来,手指虚张动了动,盘旋在她身周的几根红炭飒然飞射向大吊车。
大吊车挥着竹竿舞了半圈,磕开那些红炭,可是红炭掉地后,复又飞起,再射向他,这大吊车仗着自己皮厚肉粗,又有铁腿钢臂,抗打力确实很超强,可是对这些冒火的炭,却有点惧怕,毕竟那东西灼在身上不仅痛,说不定还会烧起来。于是叮叮咚咚,大半时间尽在舞着一根竿子对付那漫天盘旋的烧红木炭了,在这夜色半惆怅的街头上,人们只见一个疑似机器人舞着竹竿子东磕西扇,打得火星满天飞爆的好不热闹,看上去真象一个临街卖艺的杂耍表演艺人。
简小叫玩得兴起,可她身边的几个卖烧烤的小摊贩就遭殃了,眼见得这丫头不停遥空伸手向自己的烧烤炉里乱招呼,而炉里热腾腾的火炭接踵不断地飞出去,间中还杂着一些架在烤炉上的鱿鱼须、鸡翅膀、小扇贝、基围虾,更甚至有两锅滚烫的皮蛋砂锅粥,心痛得那些小摊贩们抬着自家炉架便向两旁逃。所以当简小叫突然发现自己能操控的东西越来越少时,才发现周围除了看热闹的,那些水果摊、烧烤摊、砂锅粥摊全都逃得干干净净。当她无物可操控时,大吊车才算喘过一口气来,这时的他已经相当惨了,脚边堆满了夜宵垃圾,那身昂贵的皮夹克上被烫出好几个焦黑窟窿,头上、身上沾满粥渍炭灰,他挥竿磕开最后一只盘飞在空中的鸡大腿,虎目凶猱地瞪着简小叫,一步一顿地向她逼过去,口里还很阴险地问:“你——还有什么好扔的?没有了吧,你可以把你的衣服胸罩什么的全扔过来啊,这些娘们的小爱好我很乐意收藏喔。”
简小叫见手头再无武器可用,围观的活人倒有一大堆,可惜她的这手武功只能操控重量轻的小物体,简家家学渊博,如果专心武学,简小叫本来倒是可以大有成就的。只可惜这丫头和大多数武学世家的年轻人一样,认为当今这个时代学武的不及玩电脑的,舞刀弄枪的不及操琴啃麦克风的,所以从小到大多半心思用在了书本上,平白浪费了上好的武学天资。和大吊车的这场相打,也不过是在一开场的时候让对方错愕了一段时间,等到大吊车摸清她的路数,发现她没多少新花样后,他的强悍反击必然让简小叫难以消化。
简小叫无招为继,心下便开始计算着往脚底抹油那事儿,她见大吊车眼闪凶光,已经开始蕴蓄反击的气势了,便对他摆出一个无耻地笑靥,口中咋呼道:“等等,本萝莉的绝地大绝招还没使出来,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大吊车阴沉地低吼道:“你用吧,给你机会,等你用完后,死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