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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周六晚上,当方爸爸和方妈妈发现自己的一对子女晚上都没回家吃饭,晚餐桌前变得冷冷清清时,才终于感觉到孩子的翅膀终于渐渐变硬,离展翅出巢的时候已经越来越近了。做父母的既心痛又不舍,却又有那么一丝期待,不知自己的孩子将来的展翅一飞,会是如何一番雄姿?

方便面没回家,却也没有和他的两名好友在一起。河马妹静坐在家里奋战在疑难习题堆中,为即将到来的期终考试做准备,她立意要在这一次考试中力压风小吟,来次绝地大翻身,成为全年级第一名。

九颗牙的手机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方便面忖思着他与风小吟昨晚的一谈未必乐观,兴许此刻正闷在被窝里睡伤心觉呢。

天气渐转闷热了,街头的人影也渐转多了起来。傍晚来临的时候,方便面还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着,他既不想回家温习功课,也不想找同学玩耍。他的脑筋里老是想着一些过于成熟的事情,想着一些放在别人眼里看来是不合实际的,而如今他却能轻易实现的事情。生活的机遇真是奇妙无比,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感觉自己很无能的他还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不知未来何去何从。可是现在却有那么多的联想,那么多的选择让他无从入手。

不知不觉中,他又走到靠近“设桥中学”后门的一片棚户区,这一片地带被“设桥中学”里的那些高智商的好学生们视为畏途,上学和放学途中,极少有学生愿意从这一片区走过。这一片区的居民多半是外地来锡的打工者或者当地买不起公房的低收入居民,由于贫穷和管理混乱,这一片区的脏乱差程度是非常严重的。两所普通中学和一所职校与“设桥中学”呈四方形对峙着,有些专爱找学生麻烦的小流氓或者坏学生就喜欢在这一带溜达,时时找寻机会欺负弱小。

往常方便面是绝对绕开这一片区行走的,可是今天他竟然挺着胸膛走进了这一片区的中心地带,他甚至期待着能撞上几个小流氓,让自己可以在他们身上做些试验,看看自己的想法是否有趣。

可是往日里出没于街头巷尾的小流氓们好像一下子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他转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一个对他瞪眼睛吹胡子的可疑人物。方便面走得又累又饿,他看见路边有一家用油布搭成的小地摊,于是钻进地摊上,点了一锅鸭血粉丝砂锅。

他在一张又脏又油腻的小桌子边坐下等着店老板煲砂锅,这时坐在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三个小青年引起了他的注意。三名小青年年纪都在十八岁左右,都穿着背心赤裸着臂膀,每个人的手臂上都刺着刺青,口音是本地人的口音。三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着黄段子,嘻嘻哈哈的声音很大。这时一名小青年掏出一只诺基亚手机放在桌上炫耀,看上去是最新出的“X7”型号的手机,款式很时尚,听那小青年的口气,便知道这只手机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弄来的。另一名小青年一边玩弄着手机一边说:“嘿,这东西可以买个好价嘞,哥儿几个又可以有钱乐上几天了。”

那名小青年一把抢回手机说:“干嘛要卖掉,老子要留着自己用了,这么好的东西难得碰上一次。”

另一名小青年有点不开心了:“喂,兄弟,最近咱们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难得有次潇洒的机会,你就把它卖了吧,我给你找个好买主。”

那名青年很坚决地摇着头:“不行,是否能再弄到这样好的手机就难说了,好歹让我玩厌了再卖掉。至于说日子过得紧嘛,咱们可以另外想办法再弄钱。”说着,他的目光向方便面的方向溜了一眼,正好逢迎上方便面的目光。那青年发现坐在对面桌子边的少年居然敢用那么大胆的目光直视他,不禁有点生气,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方便面对他挟了挟眼皮,提了一个心理暗示。那青年愣了一愣,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方便面身前,小心地躬着身子说:“大哥,如果你喜欢,这只手机算我孝敬您老的。”

方便面毫不客气地接过手机,并大大咧咧地问:“兄弟该怎么称呼啊?”

那青年说:“小弟名叫朱闯,那两名是我的兄弟,瘦的叫李贺,胖的叫赵穹,我们都是这一带混的。”

方便面“噢”了一声说:“那我就受之不恭了,以后兄弟还会常来,还望你们多关照关照。”

朱闯连连点着头退回他的桌上,他的两名伙伴莫名其妙地问他:“那家伙是谁?派头那么大?你认识他?”

朱闯又开始发愣了,他摸着后脑勺,口里期期艾艾地,硬是没想起自己怎会认识方便面的。正当他们三个猜忌不定的时候,方便面已经站起身离开地摊,他乐呵呵地向前走着,手里把新得到的手机抛到天空又接住。他倒不是高兴得到了一只不错的新手机,而是高兴自己居然能把三个自诩是黑社会的小混混玩弄在掌股间。这种感觉既奇特又刺激,他甚至想象着如果操控一个团队去犯罪,去抢银行来孝敬自己,而自己又不牵涉在直接犯罪里,这该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啊!

方便面来到一家移动通讯的店铺里买了一只“动感地带”的手机卡,然后键入九颗牙的手机号,揿接通按钮,接通了,他捏着嗓门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九颗牙:“谁呀?”

方便面:“猜猜看?”

九颗牙:“河马妹。”

方便面:“不对,我的嗓音有这么嗲吗?”

九颗牙:“李国峰。”

方便面:“不对。”

九颗牙:“不爱吃屎的家伙。”

方便面:“不对。啊,什么?你这王八蛋敢这样整我。”

九颗牙:“哈哈,是方便面。你小子这是用谁的手机打的呀?”

方便面:“本大爷自己的。”

九颗牙:“你终于决定买只手机了,嘿嘿,以后找你就不用老往你家打电话,听你爸妈那一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训话了。”

方便面:“我今天白天打你几次电话,你都没开机,怎么回事啊你?”

九颗牙:“我手机没电了,在充电。”

方便面:“充电不能开着机充啊?算了算了,不管你心里有多郁闷,今晚到我妹妹的地下舞会一定要去的,你快给我从床上爬起来,我打的到你家楼下去接你。”

九颗牙:“算了,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早点睡觉。”

方便面:“你那身体我还不知道啊!心里有什么郁闷到舞会上蹦蹦迪马上就会消除了,你快换好衣服等我,我先去接河马妹,然后到你楼下接你。”

九颗牙:“喂,我真的不……”

方便面不由分说地挂上手机,他看看手里这只时尚的手机,心里暗想只要自己愿意,想得到比这更高档的手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方便面带着河马妹和九颗牙,按照方雅若给的地址找到一个地方,他们三个跳下出租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方便面对出租车司机眨了眨眼睛,出租车司机开着汽车便驶远了。

河马妹眼睛最尖,她瞪着方便面说:“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请我们打的呢,原来你竟乘了霸王车,连钱都没付。”

方便面耸耸肩诡笑道:“他自己一下子开跑的,我还没来得及付钱呢。”

“你还狡辩,以后跟你出来,凡是要消费的地方我都得跟你划清界线,省得连我也被你拉下水了。”

“好哇,我没意见,以后打的我和九颗牙乘一辆,你自己乘一辆,吃饭也这样,我和九颗牙吃一桌,你自己吃一桌。”

“你……”河马妹忿忿地跺跺脚跟。

九颗牙看着周围的地形,满腹狐疑地嘀咕道:“你妹妹的男友开的神秘晚会是不是在这里哪?”

方便面看了看手里那张广告纸上所写的地址,再看看眼前的这幢建筑,与九颗牙和河马妹的反映一样,都傻眼了——眼前高高耸立着的,竟然是幢烂尾楼!

这幢烂尾楼高约二十多层,孤零零地矗立在灯火阑珊的高楼大厦群间,看上去似乎已经荒弃了有两个年头了,灰色的墙壁上已经出现很脏的水渍青苔。楼底的楼道口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神秘之夜地下工场入口”。

三个好友在楼底下面面相觑,心里一阵阵的抽搐,真没想到方雅若搞创意搞到这种份子上了,竟然用烂尾楼来开舞会。

从楼上隐隐传来轰轰的音乐声,虽然心里满是狐疑,但如今既然已经来了,总要上去看看的好。三人走进暗乎乎的楼道里,沿着楼梯小心地拾级而上。地面还是坑凹不平的水泥毛地,楼梯也是,楼梯上甚至没有防护的栏杆,人们只好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走,对于已经过惯都市优越生活的他们来说,这种破败颓废的感觉真是一种很揪心的体验。

越往上走,耳中的音乐越清晰,从豁开的窗户里吹来的风也越清爽,水泥墙壁上渐渐出现一些抽象的喷漆图画,方便面从一些涂鸦中辨识出自己妹妹的手笔来。他心里有点感叹,自己那个妹妹看上去事事少不更事,可是她事事敢想敢做,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甚至比自己要成熟一点。

爬到六楼,便到了舞会的主会场了,主会场外有一名少年在负责买门票,走进去是一间面积很宽敞的大厅,天花板上简约地吊着一些彩灯和满天星,灯光和音响与专业酒吧相比档次差得太远了。可是人却多得让人出乎意料,其间有许多是方便面在“1912”发传单时用“心灵暗示术”给吸引来的,更多的是一些初中高中年纪的少年。

舞场靠近楼梯的位置有一张吧台,方雅若就站在吧台上忙碌着,饮料和酒水基本上都是市面上常见的那些饮料和红白酒,并没有很高档的洋酒。地板似乎被打磨过,没有走在楼梯上那种毛毛糙糙的感觉。舞场正中央有名少年DJ耳戴耳机,手指盘磨着黑胶唱片,那少年就是方雅若倾慕的男友阿辉了,九颗牙曾在“八音涧路”上跳Hip Hop舞时见过他一面,当时觉得那少年很苍白很青涩,跳舞也并不出众,没想到如今却是这场舞会的开办者。

舞场上的音乐很张扬很热烈,按照方雅若的说法就是:少年人嘛!谁不爱飞扬的音乐。你只要给我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天地,我就可以让一片荒地变成一个舞台。看来这些初中生们确实办到了,这个舞会虽然设施简单,但照样能让人热血沸腾。

方便面等三人挤过人群来到吧台前,方雅若见到他们打了个胜利的手势,并每人送给他们一瓶雪碧饮料,她笑嘻嘻地说:“看见没有,人气超旺,照这样开下去,过不了几天便可以成为全锡城最著名的舞会了。”

河马妹对此表示蔑视,“哼,在烂尾楼里开舞场,亏你们想得出。”

“那有什么,”方雅若一边切着柠檬一边说:“我们又不是白占这地儿,我们去找了这幢烂尾楼的拥有者了,那是一家快破产的公司。他们也愿意把地方租给我们,反正地方也是空着,收点租金有何不好的。我们这里便宜,别人酒吧里动辄几十元上百元的酒水饮料到我这里几元十几元就可以解决,而且没有年龄限制。要玩当然是到我们这里来玩更划算哩,现在出来玩哪里人气旺就往哪里钻,谁管它情调啊装饰啊什么的,只要人多气氛够热烈音乐够High就行。”

九颗牙倚着吧台说:“这里的情景就让我想起在学校里办联谊会的场景,只是学校里的联谊会气氛可没这么热闹的。”

方雅若俏皮地笑道:“那当然没法比,学校联谊会都是些老古董弄出的花样,你们学校虽然有那么多尖子生和高材生。但尖子生和高材生未必懂得创意和想象,我们这里全都是我、阿辉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亲手筹办出来的,墙壁上的画都是我们自己画上去的,灯光布置,音响设备都是我们自己搞出来的。你们看怎么样?有了这次经验,以后走上社会就不会那么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缩手缩脚了,因为我曾经历过,所以我有胆量运用我的才智,虽然我的才智并不高,但只要运用得当,总有让它发光发热的时候。可惜我没能请得动风小吟这个大才女来现场表演,否则效果会更好了。”

一提到风小吟几个好友不禁拿目光看向九颗牙,九颗牙干咳了一声说:“风小吟今天不能来,她和雨心逸一起到杭州去玩了。”

方便面见九颗牙尴尬,赶紧岔开话题,他环顾周围说:“搞到这么大的场面,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那当然,几万元是少不了的,还没把音响设备算在里面。”方雅若一边说着,一边把脑袋探出窗户外,对楼上大声喊:“阿龙,送一箱雪碧和一箱JAZZ柠檬汽酒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一名搬运工模样的小青年搬着两箱酒水从楼梯走了下来,他把酒水往吧台里一放,对方雅若说:“我看这幢建筑里在闹鬼。”

方雅若白了他一眼,“不许瞎说,开张第一天就说这种晦气话。应该说开门大吉,富贵满堂才是。”

阿龙压低声音说:“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在下面那么热闹当然感觉不到什么,我一个人在楼上仓库守着那么多吃的东西,总感到在我周围有沙沙沙、沙沙沙的声音在流动。”他见方雅若自顾自忙着,好像不信他的话似的,于是很顶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楼上不象这里有那么宽敞的大厅,楼上都是一间间的小开间,而且只有我那房间里亮了一盏灯,其它地方都是黑漆漆的。我一个人待在楼上实在有点害怕,我还特意拿着手电筒在周围几个房间里察看了一下。”

方雅若问他:“那你察看到什么没有?”

阿龙摇摇头说:“没有,但我看地面上的灰尘里有很明显的拖沓的痕迹,而且那痕迹很长很长,我一个人在上面真的怕死了。”

方雅若有点生气了,“你这样说是不是想吓跑我们的客人,你再这样明天我们就不雇佣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阿龙悻悻地走回楼上去了。

大厅的周围有数排供客人休息的桌椅,方便面等三人找到一张位置坐下,九颗牙对方便面说:“你妹妹比你小两岁,看上去都已经很出道了,她是不是不想继续上学了,初中毕业后就继续在这种环境里工作?”

方便面忧郁地看看方雅若繁忙的身姿,有点烦闷地说:“但愿她只是图个新鲜,玩上几天就厌倦了。她现在都还未成年呢,在这种场合里做事简直就是犯罪。”

河马妹讥嘲道:“你既然希望她继续上学,那就用你那种特异功能去命令她呗,怎么?自己的妹妹身上就不舍得用这招了?”

方便面对她瞪了一个大白眼。

九颗牙忽然面色紧张地对他的伙伴们说:“不好了,黑社会那帮人来了!”

“黑社会?谁?”方便面和河马妹不解地看着他。

九颗牙向楼梯方向努了努嘴巴,两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黑棋博士手下的党徒火焰王、霜公子和烟如尘正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守在楼梯口的少年要他们买门票,霜公子把那少年的胸襟一拎,往楼梯上一扔,少年惨叫着滚下楼梯去了。

楼梯方向的骚动引起客人们的不安,人们停下随乐摇动的身姿,纷纷转头向楼梯方向看去。

侏儒火焰王扭摆着粗短的四肢以夸张的舞步摇进舞场里,只见他双手一挥,手掌上出现两团足球大小的火球,他把火球高高抛起又接住,如此往复不同的惊险动作。起初几秒钟里客人们以为这人是舞场方面请来表演马戏捧场的,还津津有味的在一旁鼓掌,可是当火焰王把手里的火球抛到场地中央,险些烧到两个人时,人们才真正意识到气氛不对了。这时不知是谁想起了前几天越狱的两个有特异功能的越狱犯就是这个模样的人,一时间惊恐气氛传遍了整个舞场,人们纷纷拔腿逃离舞场,逃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