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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学习是生涯里非常令人愉悦的一件事情,特别是当你的成绩突出,成为老师和同学们眼中的焦点时,那种成就感溢满胸膛,令人幸福得犹如生活在巧克力工厂里一般。河马妹就是那种把学校当成巧克力工厂的女生,她甚至能时不时地、骄傲地举起成绩单砸向那些骂她是八婆的坏同学们的脑袋。在设桥中学这个领地里,她觉得自己就是女王,成绩报告单就是她头上的皇冠,那些平日里自诩为美男美女的自恋狂们最终还是要拜倒在她的淫威下。

这个周末前的最后一场英语测验又被河马妹轻松地pass了,她愉快地交上考卷,回到课桌前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然后透过走廊窗户向坐在后面的九颗牙和方便面瞟了一眼,只见他们两个愁眉不展、如丧考妣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人的考卷又是一片荒田了。对于河马妹来说,这次小测验的试题就像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那么省心,可是同样的一张考卷落到九颗牙和方便面眼里,怎会如同天书一般令他们困惑得挠墙呢?简直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归无法理解,帮忙还是要帮的。河马妹在走过窗台的一瞬间,悄悄地扔了一张小纸条给正好坐在窗口边的方便面,然后穿过走廊走到教学楼前的一排灌木丛后面,找到一张石台坐下,一边做家庭作业一边等着方便面和九颗牙放学。

过了没多久,风小吟交好考卷走出了教室。在高一三班两名尖子女生里,河马妹交考卷的速度永远比风小吟快,这就注定她会出现一些毛糙的小错误,所以她的成绩往往落后于风小吟那么一两分,这是最令她不服气的地方。

风小吟穿过走廊走到灌木丛旁边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转身向后看去,见是高一一班的雨心逸披着一身阳光走了过来。雨心逸对她粲然一笑,眼瞳中亮晶晶的神采即使隔着一道灌木丛,河马妹也能感觉到那种阳光般的热力,他对风小吟说:“今天是周末,放学后我们班几个同学会一起到马山的太湖度假村去聚会,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去好吗?”

风小吟微微笑了笑,低下长长的睫毛挡住自己那双如雾般迷朦的眼眸,她刚要开口说话,河马妹突然从灌木丛后冒出头来说:“好耶好耶,马山的太湖度假村是著名的吃湖鲜的好地方,还可以看湖景,好美耶!我们班光去一个风小吟不好,你们班的那些毒舌女生,特别是冯凌虹肯定会乱说话的,不如把我也请去吧,我陪风小吟一起去别人就没闲话说了。”马山区是无锡市市郊的一个风景秀丽的湖中半岛,城里的有钱人每逢周末便喜欢开着车子到镇上,一边享受美丽的湖景一边享受丰盛的湖鲜。高一一班的学生都是出身有钱人家庭,周末聚宴开舞会是常事。

雨心逸没理河马妹,还是热切地望着风小吟,风小吟优雅地拂了拂被风吹到额前的两缕秀发,淡淡地一笑说:“不了,谢谢,我今晚还有事。”说完,转身就向校门方向走。

雨心逸紧追两步赶上她:“有什么事错过今晚,换作别的时间再干不行吗?”

风小吟还是用那种很淡定的口气说:“不行,对不起。”

雨心逸失望地侧过身让风小吟走过自己的身边,他望着风小吟的背影良久,始终未见她回过身来看他一眼,知道她这次回绝得很坚决。他微微叹息一声,回转身子,正好逢上河马妹那双滚烫的眼神,河马妹傻傻地说:“今晚我没事,风小吟不去我可以陪你去啦。”

雨心逸嘴角向下一弯,冷冷地抛下一句:“算了,我今晚也没空。”说完,悻悻地走开了。

河马妹趴在灌木丛上看着雨心逸匀称而修长的背影痴痴地感叹:“帅哥生起气来都这么有型,简直太迷人了,这种男生配上我,才是真正的女才男貌呢!”

直到放学铃声响过后,九颗牙和方便面才从教室中走出来,两人见到河马妹马上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傻笑,说明这次河马妹的那张小纸条再次帮他们化险为夷了。河马妹建议:“这个周末的家庭作业不多,不如今晚咱们找个热闹的地方去疯上一个晚上吧,你们可以请我去吃肯德基,吃完后再去看《哈利波特与死圣》,好不好?”

方便面刚从一场考试中死里逃生,现在浑身骨头轻飘飘的,马上答应这个建议。可是九颗牙却坚决回绝:“不行,今晚我有事。”

河马妹学着雨心逸的调调说:“有什么事错过今晚,换作别的时间再干不行吗?”

九颗牙毫不犹豫地坚决道:“不行,今晚我没空陪你们了。”说完,迳自走到车棚里推出自己的自行车,骑着车飞快地从校门口消失了,这次居然没象往常那样和方便面一起走。

方便面和河马妹半张着嘴巴,满目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两人面面相觑,河马妹说:“九颗牙的语气我刚才好像从某女的嘴巴里听见过,感觉好奇怪啊!”

方便面说:“别说是今天,最近几天他一直怪怪的,自从上次从图书馆大火里被救出来后,他的脑子就开始有毛病了。”

河马妹说:“这家伙不是有毛病,他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方便面说:“连我这个最好的朋友都不告诉,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定大得惊人了。”

河马妹和方便面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河马妹尖着声音道:“不行,我们得让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方便面接口道:“大白于天下。”

吃过晚饭,做完几道政治习题后,九颗牙换了一身茄克,象小鹿一般蹦出家门,走过小区前长长的冬青灌木小道,穿过一条大马路,刻意绕开方便面所住的小区,前方不远处就可以看见地铁站口了。

春风东渡来,杜鹃满墙开。

风小吟坐在地铁站边的花圃边上,清风乱拂她晶亮的发梢,满圃的粉色杜鹃花半围着她盛开着,她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连帽针织衫,下穿一条发白的旧牛仔裤,背上斜背着一只吉他。九颗牙一见她的身影,心中情不自禁地快乐起来,如果九颗牙心中有诗,她此刻就是诗中的一个精灵,在花丛的诗句中飞梭;如果九颗牙心中有歌,她此刻就是歌中的一段天籁,在花丛的音符中升华。

可惜九颗牙心中既无诗也无歌,他只会傻傻地咧开他的嘴唇,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齿憨憨地笑,这是他的招牌动作。

风小吟站起身来,手指细拂着耳边发丝,对九颗牙露齿微微一笑,两人并肩走进地铁站,乘1号线再转2号线,二十分钟后在城南的“八音涧路”下了车。

“八音涧路”距离市中心的繁闹路段不远,九颗牙以前曾听方便面的妹妹提起过这条路,但从来没到这一带来玩过,据说城里有很多艺术家都聚居在这条路段附近。此时路上灯光昏黄,两旁高低参差的建筑墙面上画着乱七八糟的、毫无艺术感可言的涂鸦,给人一种很乱的感觉。风小吟斜背着吉他,走在彩色釉砖铺就的人行道上,她的脚步很轻,轻得就象风的吟诵,晚风柔柔地掀起她的发丝,将她身上的淡淡的清香传送进九颗牙的鼻端。九颗牙紧紧跟在她的身边,几度张嘴欲言,又发现自己即将出口的话乏味无比,还不如不说,他心里期愿着就这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走到鞋底穿洞,走到风小吟要自己背她才是最好的。

风小吟在走到一根路灯下时刻意缓下脚步侧头打量着九颗牙,眼中泛着如同星斗般朦胧的光,她手指扶了扶肩上的吉他,用很轻,但很清晰的声音说:“知道吗?自从上次你在图书馆里舍身救我之后,我就发现你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力量,是那种无从比喻,但很充沛而强大的力量。”

“是吗?”九颗牙期期艾艾地说:“我自己倒没这种感觉,再说上次也不能算是我救你,是消防队员把咱们救出来的。”

“你别谦虚了,虽然后面的事情我陷入昏迷记不清了,但我在昏迷前,清楚地记得你把我扶住,然后……”风小吟停顿了一会儿,雪白的面容有点发烫,她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偎进九颗牙胸怀时的感觉,但还是认为:“然后……本来很呛鼻的空气忽然清爽起来,肌肤上滚烫的感觉也随即消失,有一种很奇异的力量笼罩在我身体周围,把浓烟和火焰挡在外面了。虽然我说不出这是什么原因,但我明显感觉到那种奇异的感觉出自于你的身体内。虽然最终把我们从火场里救出来的是消防队员,但我相信,如果没有你,我和老馆长肯定丧命在那场大火中了。”

九颗牙腼腆地搔挠着后脑勺,这些话如果从别的女生口中说出,他会摇着尾巴欣然接受,可是从风小吟口中说出,却让他无法消化了。

风小吟见他乐呵呵地一张傻脸,却不说话,又问他:“你难道自己就没感觉到,你有与众不同的特质吗?”

“偶然会冒出这么一种感觉,但那都是在我情绪极度紧张的时候才会出现,讲给别人听别人只当我在说疯话,咱们班只有方便面和河马妹相信我有特异功能。”

“是嘛?”风小吟淡淡地一笑:“怪不得平时看你和他们俩走得那么近,听说一班的冯凌虹抓到方便面和河马妹谈恋爱的证据了,这事没让河马妹抓狂吧。”

“怎么没有,河马妹这几天到处在做反宣传,可是这种事在同学中传播的速度很快,越传越玄乎,河马妹那张嘴再能辩,也胜不过人们对谣言的信任度。”

风小吟抿了抿嘴角说:“有些事越描越黑,还不如置之不理,让时间证明一切。”

“河马妹是那种不肯吃亏的人,她不象你,对什么事都能淡而化之,她是事事都要争个高低,题题都要论个因果的人。”九颗牙脚尖踢着一颗小石头,斜着头看着风小吟背上的吉他说:“我从没听说你会弹吉它。”

风小吟轻轻笑道:“咱们班没人知道。”

“噢,那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啰。”九颗牙心里飘飘然,世界在这一刻是最美丽的,平日里看着很不起眼的路灯此刻也仿佛变成幸福彩灯一般洒下满地的霞光。

风小吟轻轻地向前跳了一步,象舞蹈家一样轻灵地旋转半圈,转身对着九颗牙说:“其实我以前弹吉它的水平很糗的,哪敢出来献丑。只是最近我找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说来很奇怪,我在那个地方弹吉他水平进步得特别快,有些非常难练的和弦在那里一弹就会,就象这些指法天生就长在我记忆里一般,而且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出现,所以我特喜欢到那地方去练琴。”

九颗牙高兴地问:“你说今天要带我去个很特别的地方,难道就是那个地方?”

“是的。”风小吟俏皮地咧嘴笑道:“我在那里已经表演好几场了,特受欢迎哟。今天要唱首我自己写的新歌,特别请你来捧场。”

九颗牙除了傻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话好,此时此刻,风是芬芳的,月是朦胧的,所有这些,胜过了千言万语。

两人走到“八音涧路”南段时,往一条小胡同里一拐,在一扇褐色的门前停了下来,风小吟向站在门边的一名壮汉打了一声招呼,带着九颗牙穿门而入。

与此同时,小胡同口黑影一闪,现出方便面和河马妹的身影,两人躲在墙后探出头向胡同里张望着,眼睁睁看着风小吟和九颗牙走进门。

方便面表情很痛苦地说:“九颗牙这家伙,重——色——轻——友!”

河马妹一脸痛恨地说:“九颗牙那家伙,卖——友——求——荣!”其实河马妹是痛恨风小吟把自己的好朋友给抢去了,虽然谈不上是横刀夺爱,好歹九颗牙也算自己少数的二个异性朋友之一,而且还是长得还比较帅气的那一位,这就更不能原谅了。

方便面胡思乱想道:“你说他们到那房间里去干嘛?不会是去开房间吧?”

“你胡说些什么呀?九颗牙有这个色心也没那个色胆。”河马妹抬头打量了一下褐色门所在的那幢建筑,猜测道:“看上去有点象酒吧的后门。”

“酒吧,不会吧,他们到酒吧来干嘛?咱们这种年纪进酒吧算犯法的哩。”

“我怎么知道他们要进去干什么?反正不会是好事,不行,既然咱们已经暗中盯梢跟他们到这里了,总要看个明白才行。万一九颗牙一时冲动……咱们是九颗牙的朋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做出后悔一生的事情来,我们一定得进去阻止他。”河马妹说着,从胡同转角处走出来,走向那扇褐色的门,门旁的壮汉冷冷地注视着两个少年走近,他微蹙浓眉,牛眼中闪着警告的神情。河马妹知道要凭自己的“美色”撒娇显然会起到东施效颦的反作用,所以她用另外一种很巾帼很河东的声调对壮汉说道:“大哥,我们要进去,让让行吗?”

壮汉瓮声瓮气地对他们挥挥大手:“走开,这里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河马妹换了一种诡秘兮兮的口气探问道:“大哥能告诉我,这门后是什么地方吗?”

“问那么多干嘛?反正不是你们这种年龄的人该来的地方。”

方便面指着门说:“刚才进去的两个人是我们的同学,我们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能进,我们为什么不能?”

壮汉冷睨了他们俩一眼,从鼻腔里哼出一团冷气:“少拿这种骗小孩的把戏来糊弄我,快滚开,惹烦了我,赏你一肉馒头。”

“可是,你可以去问问刚才进去的两个人,我们确实是他们的朋友,我们……”方便面还待争辩下去,河马妹扯住他的衣袖,把他拉出胡同说:“后门不通,咱们就走正门进去,现在这个时代是消费年代,老板眼里除了钱,就看不到别的东西了。只要咱们有钱,没有过不去的门。”

方便面摸摸自己的口袋说:“我今天没带钱。”

河马妹两眼“唰”地睁圆,狮吼道:“你周末出来不带钱,那你跟我出来干嘛啦!让我出来喝西北风呀。你还有没有一点绅士风度啊?”

“拜托,我跟你出来是盯九颗牙的梢,又不是跟你约会。再说,我又没想到九颗牙会到这种场合来玩。”

河马妹懊恼地在地板上跺了跺脚跟:“哎呀不管了,先到正门口去看看,倒底这里头是什么场合,到时看情况再说。”

两人绕过胡同,走到这幢建筑的正门口,只见门前霓虹灯上写着:“东祠琴坊”。从门面看显然是家正在重新装修的酒吧,门旁还搭着脚手架,上面一幅广告宣传画画了一半,横架在脚手架上的两块木条上还放着几桶彩漆。这家酒吧显然已经很有人气了,此时还没到九点钟,酒吧门外已经聚了好几个打扮时髦的时尚男女了。

河马妹和方便面刚刚走到门口,又被一个眼尖的保安给挡在了门外。这个保安比守后门的那名保安更野蛮,不仅粗野地把他们俩往门边推搡,还出言不逊,讥诮河马妹发育严重不良还想到酒吧钓金龟婿,气得河马妹险些当场吐血。

两人被保安推到门边的脚手架旁,保安嘴里还在唧唧歪歪,几名时尚男女在一旁看热闹,河马妹和方便面羞愧难当,可是要他们就此空手而归,两人又有点不甘心,所以赖着不肯走开,河马妹看着保安走到脚手架下时,她手指着脚手架上的油漆气呼呼地对方便面低声咕哝道:“真希望脚手架上的彩漆倒下来,浇那保安一个狗血喷头。”

哪知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哗啦”一声巨响,河马妹和方便面头顶一黑,两人只觉得有东西重重地砸在他们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