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审判那天,威斯顿最先被带进法庭。公众都对此案怀有极大的好奇心,他们不再讨论其他的话题。法庭里人头攒动,十分拥挤,里面的空气简直令人窒息。根据《英国审判》的报道,首席大法官科克向陪审团揭露了这些试图暗中破坏人体自身良好的保护和防御机能的卑鄙怯懦的投毒犯。在英国,如此可恶的投毒事件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发指。但是,可恶的魔鬼已经教会了一些人精通这种方法,因此他们能够灵活地掌握投毒的时间和空间,如其所愿,可以在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或者四个月内将人的体能耗尽。通常他们会采用与其结交、投其所好、美酒佳肴、暗加毒药这4步来施行。
当起诉书宣读完毕后,人们只听到威斯顿一直在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上帝可怜我,上帝可怜可怜我!”等他被问到将接受怎样的审判时,他就宣称拒绝依靠陪审团,而是来接受神的审判。他有一段时间一直坚持这种说法,但是由于害怕因蓄意藐视法庭而受到严厉惩罚,他最终在恳请宣布自己“无罪”之后按照法律程序接受审判。
最终,所有对威斯顿不利的情况都被证实,他因此被判有罪并在伦敦死刑场内被处决。而特纳夫人、弗兰克林、吉为斯·艾维斯这些人也被判有罪,并在1615年10月19日至12月24日这段时间内被处决。但是,直到第二年(即1616年)5月才开始对萨默赛特伯爵及其夫人进行庄严的审判。
在审判吉为斯·艾维斯的时候,人们根据所透露的情况发现,原来北安普敦伯爵家族的部分成员,如萨默赛特夫人的叔叔以及本案的重要涉案者托马斯·蒙桑(Thomas Monsain)都掌握着投毒犯罪方面的知识。由于萨默赛特夫人的叔叔已经死了,于是就逮捕了托马斯·蒙桑并对他进行了审讯。然而,由于他所知道的詹姆斯一世的丑事太多了,审判者害怕他在临刑前陈述时会泄露一些损害国王名誉的事情,这样一来将他送上断头台就十分具有危险性,因而只好作罢。人们为了隐匿原有的罪恶只好再犯下新的罪恶。那么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对托马斯·蒙桑的审讯被突然中止,他又重新获得了自由。
这样一来,詹姆斯就违背了他的誓约,现在,他对自己当初太过轻率地发誓要对投毒犯绳之以法感到恐惧。毫无疑问,萨默赛特伯爵将会被宣布有罪,而且国王也明白萨默赛特伯爵正盼望着自己会下令特赦他和免除他的惩罚。萨默褰特伯爵还被关在伦敦塔里时就很自信地断言国王不敢审判他。然而他失算了,国王这时正处在苦恼之中,虽然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永远不会被外人知道,但是人们肯定会对这件事产生猜疑。有的人在猜想这些秘密应该是关系到国王那些见不得人的嗜好,还有另一些人却声明这个秘密肯定和亨利王子的死有关。亨利王子是个很有德行的年轻人,他在世的时候十分讨厌萨默赛特伯爵这个人。但是他的父亲(詹姆斯一世)对于他的英年早逝却没有感到一点惋惜和悲痛。那时候人们私下里都认为他是被萨默赛特伯爵毒死的。也许有一些犯罪或其他什么事情正在国王的头脑中纠缠着,使得萨默赛特伯爵——国王的帮凶不能被公开处决。因此,当国王发现他所宠信的这个人和谋杀奥威巴里的杀人犯有着如此紧密的关联时,他就陷入了可怕的痛苦折磨之中。正处在苦恼中的国王采取各种办法来让萨默赛特伯爵保持冷静,还派人暗中去建议萨默赛特伯爵承认有罪,并要他相信国王会对他宽厚仁慈。同样地,伯爵夫人也得到了这种建议。国王指示贝肯拟定了一份所有有关“仁慈与偏爱”观点的文件给萨默赛特伯爵——这是有可能成为证据的,并且再次劝告萨默赛特伯爵承认有罪,并保证他这样做不会有事。
伯爵夫人首先走上被告席。当宣读起诉书的时候,她听得浑身发抖,脸上布满泪水,用微弱的声音表示服罪。当她被问到为什么认为自己的死刑判决不会通过时,她就温顺地回答说:“这样做我可能会被深深惹恼,但是却不能减轻我的罪过。我渴望仁慈,并且希望上议院的全体议员替我向国王说情。”结果出乎她的预料,她的死刑判决被通过了。
第二天是审判伯爵的日子。他似乎根本就不相信詹姆斯国王对他的承诺,所以他表示不服罪。也许是仗着对国王性格的了解,他表现得很自信,十分镇定,而且很严厉地反诘证人,并顽固地为自己进行辩护。尽管是这样,经过了11个小时的审判后,法庭认定他有罪,并以重罪判处他死刑。
暂且撇开国王和这个罪犯之间所谓的秘密不谈,虽然国王也曾发过重誓,但他还是不敢在死刑判决书上签字,因为他认为这个判决书也许本该就是他自己的。因此,伯爵与夫人在伦敦塔内被关了将近5年。最后他们夫妇俩都收到了皇家特赦令,只是限定他们俩不得出现在皇宫附近,这样的结果出乎公众的意料,引起了公愤,这也使得国王蒙羞。伯爵在被判重罪的同时,也被剥夺了财产权,但是詹姆斯国王却批准他们免去每年4000英镑的所得税,这样做简直是无耻至极!
对于这些罪犯以后的生活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但是,我们了解到的唯一一点情况就是:最初在他们之间燃烧的爱情火焰已经被相互嫌恶所代替,最后甚至到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也好几天不说一句话的程度。
虽然这些罪犯残暴的行径被揭露了,但即使是这样也没能阻止投毒行为的蔓延发展。相反,就像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它形成了人类性格中奇怪的特色——愚蠢的模仿。据猜测,詹姆斯国王本人很有可能就是这种模仿行为的牺牲品。对于这件事,哈里斯(Harris)在他所著的《詹姆斯一世生平与写作》一书的注解里做了大量的说明。尽管还不能完全确定白金汉公爵的犯罪事实,但是根据很多情况的猜测就足以使和这件事相关的数百人被送上绞刑架。据说他的犯罪动机有3点,其一是出于报复欲望,因为国王在位的最后几年里,对白金汉公爵非常冷漠,实际上这时候国王已经开始注意他了;其二是出于恐惧心理,他担心国王会降低他的职位;其三是出于一种希望,那就是等到詹姆斯国王死后,他可以影响新国王并使他开始新的统治生涯。
在《哈里安杂记》的第二卷中有一篇题为《复仇的先驱》的短论,作者是医学博士乔治·艾格雷莎姆,他同时是詹姆斯国王的一名御医。哈里斯在引述这篇短论时说整篇文章都充满了怨恨之情和偏见,显然,他这样说是夸大其词的。不过,这篇文章却形成了一连串证据中的一环。艾格雷莎姆写道“国王染上了疟疾疟疾(malaria):感染疟原虫引起的,以往来寒热、休作有时、反复发作、日久肋下有肿块为主要表现的疾病。——译者注,公爵开始利用这一有利时机。当国王的所有御医午餐之时,公爵给了国王一点白色粉状物让其服下,长期以来国王一直拒服此药,但是经不住公爵的软磨硬泡,国王还是饮酒服下了此药。他的健康状况立即变糟,晕厥数次,疼痛难忍,并伴随着剧烈的腹泻。在受了如此折磨之后,国王陛下大声抱怨这种白色药粉,并喊道:‘即使去见上帝我也不会再吃这种药了!’后来公爵告诉我们白金汉伯爵夫人(公爵的母亲)在国王的胸部涂上了膏药,国王之后就变得虚弱不堪,呼吸短促,处于痛苦挣扎之中。医生们声称国王中了毒,白金汉公爵随即命令医生们退出国王寝室,然后将其中一名医生作为嫌疑犯提交给议会,将另外一名驱逐出宫廷。国王死后,人们发现国王的身体和头颅比平常肿胀了许多,他的头发连同头皮都粘在了枕头上,而且手指甲与脚趾甲都开始松散脱落。”
克拉伦敦(Clarendon)是白金汉公爵的党羽之一,他却对詹姆斯国王的死有着完全不同的描述。他说:“在58岁的年龄,肥胖笨拙的身体内有着许多古怪念头的国王(经过痛风这样短暂的小病后)在第四或第五次疟疾发作引起的痉挛中死去。国王死后,各种毫无根据的毁谤、中伤之语四起。不久后,在一段放纵而混乱的时期里,没有人害怕会冒犯国王陛下,而且当对皇室的责难与谩骂值得称赞之时,似乎看起来最严格、最有恶意的检查也可以实施。”虽然这些声明听起来是那么言之凿凿,可人们还是很难相信到处散布的谣言完全是杜撰的。而对这件事的审查也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严格,事实上,白金汉公爵那些握有实权的心腹都在通过做一些违宪的行为来干预这件事。对此,我们发现下面这些事:布里斯托尔伯爵在起草对白金汉公爵的起诉书时,只把詹姆斯国王的中毒一事列在末尾;而在历史书中有关这件事的章节通常都是一笔带过,甚至有一段时间还被取消了。
据说有一个名叫兰姆的医生,是一个能变戏法的庸医,而白金汉公爵就是从他那儿找来的毒药。他除了经营毒药以外,还假装成一个算命的。人们把对白金汉公爵产生的愤怒情绪全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导致他都不敢公开在伦敦街道上露面。但是,他的命运同样是不幸的。有一天,他正走在切普赛德街上,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结果一些街头流浪儿却将他认出,开始对他怪叫起哄,朝他身上扔石头,并大声喊叫着:“投毒犯!投毒犯!打倒这个男巫!打倒他!”很快就聚来了一大群人。兰姆设法溜出人群,为了保全性命,撒腿就跑,可人群仍然紧追不舍,终于在伍德街把他抓住了。人们从那儿开始抓住他的头发沿街示众直到圣·保罗十字路口。与此同时,人们还用棍棒和石块不断地打他,一边打一边高声喊:“杀死男巫!杀死投毒犯!”
当听说了这场骚乱后,查理一世立即快马加鞭地从白厅赶到出事地点去平息骚乱。但是,他来得太晚了,等他到了这里,兰姆医生已经死去多时了,身上的骨头都被打碎了。对此,查理一世感到非常愤怒,还因为没能交出肇事的头目而罚全体市民600英镑的罚金。
与英国不同,在意大利投毒却是件非常普通的事情。在那里,从很久以前开始,投毒就被看做是除去仇敌十分正当的手段。在16世纪和17世纪,意大利人认为毒死对手就像现在的英国人对伤害自己的人提起诉讼一样正常,几乎不会受良心谴责。我们也可以从当时的一些作品中发现,当拉·斯帕拉和拉·托普安尼亚进行罪恶的交易时,夫人小姐们就明目张胆地将毒药瓶摆在梳妆台上。人们看待对别人进行微量投毒这种行为就像是现代妇女给自己身上喷洒古龙香水或熏衣草香水一样自然和正常。社会风气的影响力是这样巨大,以至于杀人犯在人们眼里也被认为只不过犯了点小错罢了。
在1648年,盖兹公爵曾做了一次堂吉诃德式的尝试,妄图袭击那不勒斯市政府。在他的回忆录中,我们发现一些令人费解的详情与公众对待投毒的态度有关。一个名叫詹尼热·安尼斯的人曾经在马赛尼鲁度过一段短暂而离奇的渔民生活,而且他还是民间自治组织的首领。为此,盖兹公爵十分憎恶他,公爵的亲信们决定杀死安尼斯。公爵本人冷静地告诉我们,他派卫队长去执行这项任务。有人向他建议最好用匕首,但是卫队长听了之后却双眼朝天显得对这个建议很是不屑。他还说,用匕首杀死对方是不光彩的,而且有失卫队军官的体面!最后,他决定采用投毒方式,并做好了准备,一接到命令就毒死詹尼热·安尼斯。国王最信赖的事务律师奥古斯汀·莫拉给公爵带来了一瓶液体,以下是公爵本人的陈述:
“晚上,奥古斯汀来见我,并告诉我‘我给你带来一些东西,它能使你摆脱詹尼热带来的烦恼。既然他罪该万死,那么他以何种方式得到惩处就无关紧要了。请您瞧一瞧这个小玻璃瓶,它里面装满了清澈美丽的液体。不出4天,这种液体就会惩罚詹尼热的不忠行为。卫队长已经对詹尼热下毒了,因为它无色无味,詹尼热对此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在这之后,公爵更进一步命令我们一定要适时适量下药,但是詹尼热却很侥幸,那天晚上他除了一点油煎卷心菜之外没有吃任何别的东西,而恰好卷心菜就是解毒药,它使詹尼热把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这救了他的命。在这之后的5天里,他一直卧病在床,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差点会被毒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营毒药已经变成一种利润丰厚的行当了。又过了11年,这种交易在罗马忽然兴盛起来,使得政府不得不一改沉默态度开始对它进行干涉。对此,贝克曼贝克曼(Johann Beckmann,1739—1811年):德国人,著有《发明史》一书(这是一本介绍工具和机械发展史的著作)。——译者注的《发明史》及伯莱特(Perrelet)的《联邦教堂历史杂志》《联邦教堂历史杂志》:是一种关于基督教教会历史介绍的杂志。——译者注这两本书都对此进行了揭露。在1659年,有人禀告罗马教皇亚历山大七世说,有许多年轻妇女在对神忏悔时承认曾用慢性毒药杀过自己的丈夫。通常情况下,严格保守忏悔者的忏悔内容是天主教牧师的一项神圣的职责,但是当他们面对如此惊人猖獗的犯罪时还是会感到震惊和恐慌。他们在尽量避免泄露忏悔者姓名的情况下,还是负责任地将这些正在实施的犯罪暴行告知教堂主事。而在当时的罗马,年轻寡妇的队伍正日益庞大这一事实是人们经常谈论的话题。而且也有人说,只要夫妻生活不幸福,那个丈夫不久后就会患病或者死亡。罗马教皇当局刚一开始调查就了解到,一个由年轻妻子们组成的社团每晚都在一个老年妇女家里举行出于不可告人目的的聚会,这个相貌凶恶的老妇人是个颇有名气的巫婆和未卜先知者,并成了这批泼妇的头领。后来查明,在这些人中还有几人竟然是罗马王室成员。
政府为了获取关于这些妇女秘密聚会内容的绝对证据,就派了一名妇女打入她们之中。她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十分时髦而且富有的贵妇人。当对这些人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后,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批准成为这个组织的成员。她假装很苦恼地告诉这些人,说她丈夫对她不忠而且还虐待她。她知道拉·斯帕拉那里有一种罗马妇女们极力称颂的能让那些残忍冷酷的丈夫们“长眠不醒”的灵丹妙药,并央求给她一点。拉·斯帕拉果然中计,她出了一个买主的财力所能承受的价格卖给了她一点所谓的“灵丹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