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点了点头:“当年,我父亲进京述职,路遇水盗,他落水,被人救起,而我母亲当时身怀六甲,落水之后,漂了很远,才获救,我父亲多方打听母亲的行踪,始终不得,所以,才另娶他人的!”
段青茗再问:“你原本是想寻得父亲,和你母亲团聚的,是也不是?”
刘渊点了点头,充满痛苦地说道:“是的,可现在……”可现在,所有的梦,都破灭了!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那么,刘兄可愿意听青茗的看法么?”
刘渊点了点头:“当然,还请青茗帮为兄释疑!”
段青茗说道:“刘兄,初见你时,你虽然身受重伤,血迹斑斑,可是,你却忍受着,既不哀求,也不抱怨,就是你的眼神打动了我,所以,我们才有了以后的交集……”
看到刘渊想说什么,段青茗抬了抬手:“请听我说完……你的母亲,将你教养得极好,你饱读读书,礼仪之道,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一位高贵的公子!你为人耿直,嫉恶如仇!这些,都是你的母亲给予你的,也是你的母亲,在用另一种方法告诉你,她多希望您能出人头地,希望您能居于他人之上……可是,您现在的彷徨,却会令她失望……”
看到刘渊的脸上,浮出狐疑之色,段青茗继续说道:“你当然有两个选择……第一,回到你母亲的身边,继续看着你的母亲为你辛苦为你忧。而你自己,或者要历尽苦难,或者终生郁郁不得志,活在怨恨和愤怒里!当然了,你也可以走第二条路:接住你父亲递给你的橄榄枝,用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你母亲对你的期望……”
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当然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不容易,可是,你想过没有?若你从了你的父亲,可能现在,还不能为你的母亲争取更多。可是,将来呢?若兄长你哪时蟾宫折桂,那么,到了那时,真正为你骄傲的,只是你的母亲,你想为你的母亲争取什么,是不是要比之现在,容易得多呢?”
段青茗的一席话,虽然说得隐晦,可是,刘渊还是明白了。她这是在告诉自己,若想母亲过上好日子,那么,现在的他,就只能含垢忍辱,以期自己有出头之日时,才能为自己的母亲争取更多!
父亲的妻子,不娶也娶了。再无休弃的道理。而自己的母亲,即便是自己返回乡下,日夜相陪,可若自己从此平庸,怕母亲也会郁郁寡欢。而最折衷的办法则是,先认下父亲,容忍一段时间,只要自己一有出息,就可以让自己的母亲扬眉吐气!
一念及此,刘渊衷心地向段青茗说道:“谢谢你!”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清爽而且真挚:“我们是兄妹,不是么?”
刘渊的心口一滞,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兄妹,这个如此沉甸甸的字眼!
当段青茗从段誉的院子里走出来,刚刚经过后花院的时候,就看到了似是早已候在那里的白远皓!
乍一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段青茗微微迟疑了一下。她想了想,终于走上前去,远远地站定,对白远皓淡淡地说了句:“日前的事情,谢谢了!”
隔着无数的花叶,段青茗的声音遥遥传来。乍一听到段青茗如此疏离,又如此冷清的语调,白远皓蓦地转过身来。
今日的段青茗,穿着一件,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外罩一件白色的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她巧妙地将一头青丝,绾成一个简单的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那样的一个女子,映着花园里的深紫,深红,更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美丽!
他双眸灼灼地望着段青茗,嘶声道:“你竟然对我说谢谢?”他专程在这里等待段青茗,可没想到,等了一场,只等来了“谢谢”两字!
段青茗抬起了头,望着亭子外的一丛绿竹,淡淡一笑:“日前,青茗多谢白公子仗义相助,救得誉儿性命!”
白远皓的眸光,蓦地暗淡了一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用!”
段青茗,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你的身份,还有我的身份?
你究竟知道不知道,我因何而帮你?
可是,我不惜得罪刘姨娘,不惜得罪段玉兰,得来的,只是你一句云淡风轻的“谢谢”?段青茗,你何其无情?
然而,段青茗根本就不去看白远皓的眼睛,她一句话说完,便优雅十分地地欠了欠身:“那么,我就先走了,不挡白公子看风景了!”
霎那间,白远皓只想哑然失笑……他只想问问段青茗,我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如那个刘渊?
你和我,有婚约在身,可你对我,从来不假以辞色!你在我的面前,对着刘渊笑,你暗示我,只因为刘渊救过你的弟弟!
好,我也救你弟弟一次,此后,甚至是十次,甚至是一百次!
可是,段青茗,你为什么,即便和我说句话,也站得远远的?可是,你却和刘渊以兄妹相称?
刘渊之于我,只不过是早认识了你几天而已!几天,真的是一个条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么?
段青茗,你对刘渊的肯定,以及你对我的否定,就只为这错失的几天时间么?段青茗。你何其残忍?
白远皓遥遥地望着段青茗,恨得牙齿咬得痒痒的。霎那间,他有一种冲动,就是想将段青茗的心剖开,看看那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
段青茗站在秋海棠的那一端,衬着这些紫的花,红的瓣,身影更显窈窕。可是,对于白远皓来说,她的人,她的心,却远在千里之外,只能远观,无法轻触!
看到段青茗告辞而去,转眼间,就是背影,而这背影,又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得,怕只要一个转身的距离,他永生都难在达到!
一种说不出的惶惑,弥漫了白远皓的心。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怒吼一声:“段青茗,你给我站住!”
段青茗站住了:“不知道白公子唤青茗,为了何事?”
白远皓再怔了一下……是啊,他唤住段青茗,又为了何事?难道说,就只为方才心里闪过的惊惶,还有不安么?怕这个理由说出去,也没有人信吧?
顿了顿,白远皓终于隐忍着问了一句:“段青茗,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对我,究竟怎样?”段青茗,你若敢说,你对我没有一丝感觉的话……若你敢说的话,我就,我就……可是,此处是段家,他们的婚约段正并未首肯,也并未正式下过三媒六聘,不能算是正式的婚约,段青茗不承认,自是应该,所以,即便段青茗敢说对他毫无感觉,他仍然是无计可施!
白远皓握紧了手心,却黯然了!
段青茗淡淡一笑:“白公子是我段府的客人,自然也是青茗的客人,远来是客,这个道理,青茗还是懂的!白公子若有什么短缺,请告诉青茗就是……”
白远皓,今生你来问我,你可知道,这个问题是我前生多少次想问你的……既然你不喜欢我,却为什么要娶我?到了最后,竟然生生地枉送了我和一子一女的性命?
所以,今生,她段青茗选择放手!拱手,将你让于你疼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说完,告辞而去了!
转身而去的瞬间,段青茗的心里非常的轻松,可以想像一下,前世容貌几乎被毁去了一半的自己,相信无论哪个男子,都不喜欢吧。更何况一向事求完美的白远皓?
前世种种,此刻,段青茗真的放下了!其实,不关时间,不关时空,有些人,注定无缘,强求得来的,也不过是一场孽缘罢了!
客人?仅仅是客人而已?
白远皓的耳边,响起轰然的笑声。仿佛在讥笑他的自作多情……是啊,在段青茗的眼里,他充其量,只是个客人而已!
看着女子的身影,在花间消失,白远皓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中……好,好段青茗,既然你如此对我,就别怪我,对你无情!
另一簇花丛之外,段玉兰的身影快速地跑了过来。她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地叫道:“白哥哥,白哥哥……”
白远皓在触到段玉兰飞奔而来的身影时,眸子里快速地闪过一抹厌恶!可是,他再一看段青茗那淡白的、决绝的身影,握紧的手心松开了,脸上,蓦地闪出一抹敷衍的笑意来:“玉兰……”
段玉兰飞奔而至,在看到一脸微笑的白远皓时,便被深深地迷住了!
繁花绽放的海棠丛中,一个少年长身玉立,玉冠束发!他,五官俏挺,虽然身着一袭简单的白色衣衫,却显得清雅脱俗,不入凡尘。他微倚小亭雕栏,微风拂过墨般长发,丝丝缕缕飞扬而起,飘然如仙,简直就是一副画卷。
而最吸引人的,就是他那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了。明亮的眸子里流光转动,不知看着哪里,瞥到她时,却突地直起了身子,对她露出一个春风般的微笑。
而段玉兰,就沉溺在这一抹春风般的微笑里,再也无法自拔!
白远皓看到满脸痴迷的段玉兰,明亮的眸子底下,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然而,他很快收起各种表情,对着段玉兰亲切至极地说道:“玉兰妹妹,你这是准备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