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葭这次犯上的是段玉兰,段玉兰是谁啊?只是一个没有心计的嚣张丫头。月葭固然之没有错,可她如此沉不住气,就已经是大错一桩了。想想看啊,若是这次不让月葭长长记性的话,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若有朝一日,月葭遇到了一个更加强硬的对手,月葭遇到了胁迫不了的人的话,那么,岂不是要白白地送掉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段誉轻轻地吁了口气,说道:“好吧,就依姐姐所言吧——只不过,那个习嬷嬷似乎是非常严厉的样子,月葭能受得了么?”
段青茗眸色浅淡,神情冷漠:“这是她必须要承受的,她受得了,得受,受不了,也得受。”
是啊,一个人的错,只能让一个人去承担,去背负。没有谁能帮得了谁的。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仍旧如此。
段青茗抬起眸子,望着段誉,说道:“你下课了么?”
要知道,按照段青茗规定的时间,现在正是段誉在书房里苦读的时候,可是,段誉却一大早的在这里闲晃,段青茗自然的不会开心了。
段誉望着段青茗,笑笑:“嘿嘿,姐姐别忘记了,我可是有休息天的。”
段青茗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事实上,段誉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这一次,再加上是以薛凝兰为赌注,所以,他的努力大家都看在心里。眼下,他说是休息的时间,段青茗便不再多问了。
段誉终究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他只静了一会儿,又悄声问道:“姐姐,你昨日看到凝兰没有?她是瘦了,还是胖了?人开心不?想我了没有?”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说道:“你下子问了这么多个问题,倒是让我先答哪个啊?”
段誉摸摸自己的鼻子,“嘿嘿”一笑,大言不惭地说道:“没关系啊,你老弟我既有耐心又有时间,所以,姐姐你尽可以慢慢地答,一个一个地答。”
天知道段誉有多么想薛凝兰那个傻丫头啊,可以说是白天想,晚上也想,有时想得睡不着觉,有时吃着饭,吃着饭,就又想起来了。有好多次,段誉都想直接的跑到薛府去,看看薛凝兰过得好不好算了,可惜的是,他和薛勇强有约在先,自然不能违背,更重要的是,薛凝兰也是个守信之人,必不会因为思念,而让段誉私下里去看她的。
现在,终于好不容易可以有机会打听到薛凝兰的消息了,段誉岂会放过?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段誉一眼,说道:“凝兰昨天没有去聂府。”
段誉一听,就象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啊……怎么可能?”
段青茗看着段誉,只是不说话。
段誉没辄了,只好重新坐下来,一脸沮丧的说道:“姐姐,你骗我……你们和聂采月的关系那么好,北斗怎么会不去嘛……”
段青茗说道:“还不是为了你……薛伯母怕凝兰守不住秋后之约,所以干脆将她困在府里,不给她出门了,现在,就连我想见凝兰都难上加难了。”
段誉苦着脸,望着段青茗,眼神可怜兮兮。段青茗微微地地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誉儿,眼看着夏天就要到了,你的秋后之约也没有多久了,还是努力遵守吧,等你做到了你所答应的,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凝兰,就可以和她长相厮守了。”
段誉耷拉下小脑袋瓜子,喃喃地说了一句:“姐姐,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相思日月长么……我这一天不见凝兰,可就如隔三秋啊。”
段青茗不客气地说道:“你现在不见,只是几十个三秋而已,可是,你若不努力读书的话,你这一辈子的三秋可有的等了。”
段誉摸摸自己的鼻子,说道:“姐姐,不带你这么打击人的,你怎么知道你老弟一定不行呢?”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说道:“我不但打击你,还想打你一顿呢……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却来想这些有用的没用的,若我是凝兰的话,一定不帮你求情,任由薛伯母把她嫁出去……”
上次,薛凝兰帮段誉求情的事情,还是被段青茗知道了,因为知道薛凝兰的处境,所以段青茗才更加担心。而这些事情,原本不适宜告诉段誉的,可是,看着段誉一脸胡闹,根本就不上心的样子,段青茗也有些生气了。
段誉听了,“啊”的一声跳了起来,他一指门外的方向,怒道:“薛勇强他敢……”
段青茗冷冷地说道:“他为什么不敢……女儿是他生的,他想嫁谁就嫁谁,难道说这世上就只有你段誉一个男子么……即便是只有你一个,也可以选择不嫁的不是?”
段誉的头,登时垂了下来,他恨恨地说道:“我发誓,薛府若是敢将凝兰嫁出去的话,我一定大闹薛府,大闹婚堂。”
段青茗的眼神更加冷了。她说道:“好啊,你去闹啊……你这一闹,凝兰的这一生就会被你毁了,你这一闹,她从此便没法子做人。你这一闹,她可能会羞愤自杀,更加可能会被婆家欺负一辈子……若你觉得你闹了有理的话,你是为了凝兰好的话,就尽管去吧,姐姐支持你。”
段誉一听,立时象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再也没话可说了。
可是,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难道说,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薛府动歪脑筋,然后,将凝兰嫁给别人?
不,不行,绝对不行。这件事,段誉绝对不会允许。
想到这里,段誉掉头就走——哼,薛勇强已经不守信了,又凭什么让他守信呢……不行,现在他就要见到凝兰,现在,就是现在。
看到段誉掉头就走,段青茗也不阻拦,只是在段誉准备跨出门口的时候,段青茗忽然在段誉的身后悠然地说了一句:“去吧,你若现在去见凝兰,先不说凝兰见不见你,我相信,明日里,薛府里便用不着偷偷摸摸地相亲,而是大大方方地带着凝兰去相人家了……可惜啊,我听说凝兰求了薛伯母好久,才阻挡了张大人家的公子的亲事,你的这一闹,怕凝兰再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段誉站住了。他回过头来,看着段青茗,苦着脸说道:“姐姐,可是,我真的很想凝兰,我真的想看看她啊,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咱们就远远地看上她一眼,就一眼……行不?”
段誉满脸的哀求,让段青茗一时有些心软。她走上前去,拉着段誉的小手,叹息一声,说道:“誉儿啊,凝兰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只有想你们好的份儿,哪会害你呢……你呢,若是听姐姐的话,就回去好好读书,等过些日子,我设法见到凝兰,替你讨一句话回来……”
段誉眼睛一亮,说道:“此话当真?”
段青茗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段誉脸上一喜,说道:“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段青茗点点头,认真地说道:“誉儿,虽然你背负着考举的压力,可是你要相信,凝兰身上所背负的压力一定不会比你的少,所以,你要记住,现在正在努力的人不单单是你,还有凝兰……她也下在努力,努力着,要走到你的身边来,所以,你不要辜负自己,就是不辜负凝兰,你知道么?”
段誉用力点了点头,可随即又苦下脸来,说道:“可是,姐姐,我真的想那个傻丫头了……”
段青茗说道:“我知道你想凝兰了,可是,凝兰何尝不想你……只不过,男子说话,要一言九鼎,我想,凝兰更想要一个诺重如山的夫君吧。”
段誉再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向外走,一边走,他一边说道:“是啊,我要努力,我要信守承诺,不让凝兰难过。”
段青茗望着段誉的背影,微微地叹了口气。
身后的秋宁走上前两步,朝段青茗笑道:“小姐,大少爷还蛮听您的,您这一劝,他居然就走了。”
段青茗说道:“不是他听我的,只不过我说的是对的,他要想和凝兰在一起,就必须努力,非常的努力。最重要的是,他一定得守住自己的承诺,要不的话,就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一侧的夏草儿望着段誉小小的身影,有些心疼,她说道:“小姐,大少爷才几岁大啊,这样子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再小的男子都是男子。誉儿既然选了他以后要走的路,我所能做的,就是帮他走得更平坦一些而已……”
听了段青茗的话,秋宁和夏草儿便不出声了。
而段青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回屋里去了。
段青茗的梳妆台,正对着窗子。此时,她进得屋来,准备换件衣服,可是,眸光触及那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妆台时,不由微微地愣了一下。
梳子。
原来,妆台之上,居然多了一把梳子。那把梳子,长约三寸,刚刚握到手心里的弧度,圆润的齿,根根清晰,打磨精美,最重要的是,在梳子的流骨上,刻着几个淡淡的字迹“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窗子是半开着的,夏日的光线从窗外挥洒而进。带着枝叶绿荫的浓影落在那把梳子上,有一种从段青茗的角度看去,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隽永相思。
一阵微风吹来,窗外枝叶乱动。那把古色幽幽的梳子上,居然散发着上等沉香木的隐隐香气。不用看,就知道价值不菲。